詹姆斯·梅利尔 青年时代的组诗《变奏曲》

变奏曲：一株蓟草卫护之时空气最甜

1

一株蓟草卫护之时空气最甜， 那紫蓟在我们蓝色的空气里燃烧 而多刺的叶片紧紧抓住我们共享的阳光。 散落的海潮在岸边蔓延，翻滚又翻滚 （远处的食珠之人正狼吞虎咽）， 同时那绷紧在这些水与词之间的 是我们的空气，我们的清晨，酸楚的蓟草 编起系牢的渔网，为饥渴的海浪戴上花环。

2

仲夏散布开叫人发痒的毛蕊花叶子， 攀援蔷薇还有荆棘，而脚踝流血的他 毫不在意，正在它们中间漫步； 在冬天是冬青树；而后是玫瑰苦中带甜； 叶片粗糙而阴郁的是十一月的荨麻。

芒刺，仙人掌，丝兰，这精神上的棘刺 只有蜗牛才能制止；植物赠予心灵 豪猪（对狗有害），海胆，和蝎子： 最柔滑的风近旁有锋利之物生长 对情侣来说，兴许这值得记住。

3

花朵是被女巫 诱惑的人—— 我们能在幼儿园 学到这类知识， 但雇佣来的思想正思索 女巫是怎样带来糖果， 她们擅于隐身么， 她们真会用火柴吓唬人？

一听保姆的话 我们就笑得要死—— 她的警告，她可笑的 绝望，她的诱饵： “听话！”——同时地下室里 我们在磨石上打碎鸡蛋， 扯断花朵，再去 追踪内心的雪痕。

啊，人是花朵。 他们慌张地落入 第一个迷人的季节 抑或歪扭着身如蓟草， 竖立着呆在一块儿。 吹嘘他们的庇护所， 坚信一切最新式的 都是最安全的，最甜的。

4

午夜时分简摘下她的面具，红方格裙 染上薰衣草的香气，边沿缀着珍珠的 种子，她吻了乔凡尼仿佛她从未吻过 另一个情人。女孩们 傻笑着，但很美丽。在外面 阳台挂上灯笼，随后是黑暗与波浪 将使一颗干燥的心 如温暖的入湾潮水般荡漾。

现在还没有答案，因为想必不存在 有用的应答，只有困惑的气氛 能让人留下印记，能让铃声 清晰地穿过房间，回响 痛苦的沙沙。越过珊瑚礁 为残酷又鲜活的生命刺穿，飘落， 飘落，沙子落上一顶皇冠， 一个迷失的形状像脆弱的浮雕。

正如面具之下就是简。她甜蜜， 高傲的微笑将我一个念头勾起—— “美是那样辛酸，那样放纵， 只需一瞥，就使我们憎恨的 监狱破裂。”记牢了爱却害怕 对所爱之人的记忆—我曾割下 三束蓟草，我将之放入 一杯水里，随后坐在一旁凝视。

问问花儿，水底的白银， 告诉我时间，爱情和末日， 那些蓝色的大岩洞隶属于感官， 其中繁茂的侵入者在韵律里移动 并沉思。可这蓟草只代表那面孔—— 它来到，又用惯有的慵懒腔调 嘲弄我的赤裸，我的饥渴，可我 刚想伸手去够，蓟草却抓住我的手。

5

赤着脚，我在雪中哭了三天， 随后向卡萨诺城堡挥手告别。 赦免是一种奢侈的猎物—— 唯有心灵纯洁者方能捕捉。 我去往食珠之人栖居的地方。

空气使我双眼晕眩，它们 已习惯了刚被抛到身后的 山区的阴凉。这表明 我依旧缺少纯洁 但它确然将来到。

食珠人瞥见我从远方 蹒跚着爬下干裂的丘陵。 前面有一人闪耀，她的脚踵 生出羽翼，手拿醋浸过的餐巾， 她命我品尝他们“粗砺的餐饭”。

我坐在一张珍珠椅上，海鸥 呱呱欢叫！吃着无价的食物。 我的女主人说，还会有更多。 它咬着舌头像在嚼安眠药—— 纯洁所指的是吞食的速度？

于是我和食珠人呆在一起， 直到记忆把我带回内陆 真奇怪，在那里我发现 无论我品尝何物走到何处 一切随即变作纯洁的珍珠。

6

周五，清净，凉爽。这是你的日子。 早餐时的司汤达。这关于爱的隐喻。 老亨利·贝尔或许是幸运的，对他说来 爱，显而易见是至高的善，相应地， 它被戴上了花环，不被遗忘，无需疗救。 他留心的植物学：并非爱，而是为 一个不值得爱的小小需求塑造的硕大珍珠； 爱的手指不会为一件遗憾的礼物 打上生日的绳结。在这里，爱仅仅意味着 做到最好，使一个人可尽其所能讲述 它是如何生长，在何等环境中生长， 可尽其所能从杂乱树枝中将水晶分辨， 可尽其所能拽长那根魔杖直指闪光的波浪。 爱需要在最后说出——无论我们发现的它 是好是坏抑或冷漠，它都帮助了我们， 毕竟那里空气是甜的。空气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