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七)
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
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
鬓丝日日添白头,榴锦年年照眼明;
千载贤愚同瞬息,几人湮没几垂名。
这首诗写出了少年和老者对待端午节的不同感受。今天又逢端午节,因为闰四月的缘故,今年的端午晚来了一个月,麦子基本收割完了。要是在平常年景,胶东这边因为气候原因,端午的时候麦子还没有开始收割呢。

一提起端午节,大家可能首先想到的就是端午节的来历,这个问题在我小时候爷爷就已经给解答过了。不过在我老家,既没有“赛龙舟”的热烈场面,也没有家家户户吃粽子的习惯。吃什么呢?吃饺子,恭喜你答对了!在北方大部分地区,过节吃饺子是放之四“节”而皆准的不二选择,这可能是北方的饮食习惯决定的。其实那个年代吃饺子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新麦子还在地里,家里的面缸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存货,当然饺子馅倒是好办,农历五月菜园子各种青菜长得正旺,有条件的买点肉,没条件的就打上几个鸡蛋包素馅饺子。
我家每年都能吃上二姑家包的粽子,她家就在海边上住,海滩上有一眼看不到边的芦苇荡,每年端午时节,芦苇的叶子长得绿油油,肥肥大大的,是包粽子的上好材料,现打下的芦苇叶包出的粽子里外透着清香。当然去二姑家取粽子的光荣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端午节一大早,奶奶养的芦花大公鸡就把我从甜梦中唤醒。二姐给我手腕上系好“五彩线”,说是这样能“避五毒”,其实我也懒得戴,怕耽误我玩,我胡乱吃了几口早饭,拎着奶奶给的装着几包饼干的篮子,便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五月的乡村美的就像一幅水彩画,画面上五彩斑斓。地里的麦子就要熟了,饱满的麦穗开始变黄,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金黄的麦浪就像是流动的音符。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石竹子花开的正艳,引来蝴蝶翩翩起舞;马齿苋开的是小黄花,老鼠布袋开的是紫色的花;路边的枣树开花了,黄洋洋的,花儿虽小,却招来不少蜜蜂采蜜;果园里的杏子缀满了枝头,黄里透着一抹红,煞是诱人,很快就要吃到大甜杏了。

二姑家的院子里可真是热闹,二姑和表姐们围坐在一起,面前的大盆里盛满了浸泡好的大米,旁边的小碗里放着大枣和红糖。大家有说有笑,要教我包粽子,这可难坏了我,看着她们的巧手翻过来覆过去,左一圈右一圈,一眨眼就包好了一只漂亮的粽子。真的,那时在我眼里,表姐们包粽子的手艺就和春晚刘谦表演魔术差不多。
前面说过我是来取粽子的,不是来包粽子的。其实我更愿意去海滩上拾“海呜”,说干就干,在我的倡议下,我和表哥表姐撒丫子直奔海滩。
“海呜”是我们老家的俗称,还有的地方唤作“海锥”“海抽”,福建沿海叫“泥螺”,还有人说是“钉螺”,称呼五花八门,其实都是一种东西。在老家“丁字湾”周边的海滩上到处都能发现这种小动物,数量繁多,繁殖力强,它的形状呢请看配图,它的行动方式请自行脑补蜗牛的运动方式。在肉食稀缺的年代,这个小海鲜也是海边孩子们的蛋白质来源之一啊。拾海呜没有多高的技术含量,在表哥表姐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比较理想的场地——一片茂密的的芦苇荡,我们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子走进去,就会发现地面上、水湾里还有芦苇根部,密密麻麻的都是海呜,赶紧动手吧……

中午的粽子大餐自不必说,吃完了粽子吃海呜。煮海呜非常简单,开锅即熟,原汁原味,也不需要什么调料。吃的时候有个小窍门,需要把海呜的尖头掰掉,才能通气吸食出来。有的小孩子用牙咬,容易崩牙,大人们发明了一个简单器具,就是找一把钥匙,把海呜的尖头塞进钥匙的圆孔里轻轻一别,就大功告成,然后把另一头放进嘴里稍微用力一吸,嗞溜一声,瞬间便可以唇齿留香体味到大海的馈赠啦。
吃饱喝足之后我拿上粽子海呜还有其他几样小海鲜,急匆匆跑回家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汇报工作,受到一番口头表扬。

端午节的晚上,爷爷照例要和爸爸喝上一壶即墨老酒,因为按照民间习俗,端午节除了悬挂艾叶避邪气,佩戴香囊清污浊之外,大人们照例要喝黄酒排毒祛湿。即墨老酒是北方黄酒的正宗,就像南方人喜欢喝绍兴花雕女儿红米酒一样,北方人的身体似乎更适合大黄米(黍子米)酿造的即墨老酒的滋养,尤其是在端午时节,空气潮湿,湿热之邪较盛,烫上一壶老酒,配上几碟小海鲜和时令菜蔬,不失为人间乐事。

喝得高兴了,平时严肃的爷爷就会打开话匣子,给我们讲海阳县民兵英雄赵守福和《地雷战》的故事,给我们讲即东县雄崖区老区长叶洪贵和《渔岛怒潮》的故事,这些发生在老家胶东的抗战故事,爷爷讲的活灵活现,我们听得如痴如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