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封锁》|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
“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
张爱玲在《封锁》一文中如是说。
《封锁》是张爱玲1943年初载于上海《天地》第二期,后收入《传奇》的一篇短文章。
众所周知的“胡张”恋也是缘起于这篇文章。1944年初春的一天,一个中年男人翻到了杂志上的《封锁》,刚读几句,便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大大为之惊叹。
这个人就是“胡张”恋中的主角胡兰成。
一段孽缘由此而生。

《封锁》主要讲的是战乱期间上海的一次日常封锁中,封闭的电车上发生在银行会计师吕宗桢和大学英文助教吴翠远之间短暂的恋爱故事,以及封锁期间的人世百态。
在这篇文章中,张爱玲把日常生活中看似并列的两组意向“好”与“真”,对立起来变成了一组反义意向。
那么,什么是“好人”?
在吴翠远眼里,“她家里人都是好人,天天洗澡,看报,听无线电从来不听滑稽京戏什么的,而专听贝多芬、瓦格涅的交响乐,听不懂也要听”。
“好人”是虚伪、无知的代名词。
在家人这群“好人”的驯化下,翠远自己也变成了个大家眼中的“好人”,一路成绩优异,并“打破了女子职业的新纪录”,二十几岁便在大学里教书,成为了好女儿、好榜样。
“好人”又是世俗统一的标准。
然而,“好人”吴翠远并不快乐。她渴望“真”,渴望遇见一个“真”的人,一个实实在在,不虚伪、不千篇一律的灵魂。

那什么又是“真人”?
命运好像打了个盹,让爱神悄悄溜了出来,就这么突然地撞到了吴翠远面前。一个“真”的人,至少此刻的吴翠远认为真的人——吕宗桢,出现了。
为躲避电车上偶遇的烦人亲戚,吕宗桢躲到了吴翠远身边,并顺势开始了他的搭讪。
也许在旁人看来吕宗桢已婚,这样的搭讪有些超越礼教,但他略显笨拙的花言巧语,却让吴翠远感觉到人性真实。
这对于渴望“真”的吴翠远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在她看来,敢于诚然面对自己对于男欢女爱的欲望、敢于释放内心,就是个“真”的人。
而此时的吕宗桢,好像也开始变得是个“真”的人。
“平时,他是会计师,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是家长,他是车上的搭客,他是店里的主顾,他是市民。可是对于这个不知道他底细的女人,他只是个单纯的男子。”
真,代表着纯粹。

于是,“他们恋爱着了”。
然而,在张爱玲的文本中,“好人”与“真人”是既对立又相互界限模糊。
在封锁行将开放的时候,只“真”了一刹那的吕宗桢又变成了一个“好人”。
他认为自己没有钱不能坑了受过高等教育的吴翠远,和其他人一样,他用世俗的观念白糟蹋了吴翠远的一番真意。
也许,也只能怪命运打的盹太短,一觉醒来,偷溜出去的爱神早已归位,也只能换来一句“世上的好人比真人多”的感叹。
然而,谁说不是呢?生活总是要求人们做个“好人”。好子女、好父母、好情侣、好员工……

芸芸众生努力套在社会认同的标签里,忙碌、慌张,却不自知,因为有人告诉你,这才是你应有的样子,才是一个“好”的人。
到了年纪,就应该遵循时间的安排结婚生子,大龄男女们可能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因为年龄问题仿佛成为“罪人”。因为,这个社会在告诉你:适龄而婚。
当你终于在高考志愿栏里填下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专业的时候,父母却怒目相向,逼着你改选社会热门专业。一切,美名其曰:这都是为你好。
大家眼中的好伴侣,应该是懂你所懂,爱你所爱,仿佛要为你牺牲一切的样子。因为,爱就是要付出。
在风云变幻的职场上,老板告诉你,一位好员工,必须忠于公司、热爱岗位、恪尽职守。不然,下一个下岗的也许就是你。

当众人在世俗的规则里迎合、挣扎时,是否还记得面具底下的那点“真”。
大龄男女们渴望的是不因年龄而限制更多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也许是获得真爱,也许是渴求自由。
高考学子们的志愿书上写下的那个愿望,不应该是父母们未完成的愿望,或者是社会的愿望,而应该是来自于自己最梦寐以求的理想和未来。
你也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好伴侣,但你也有自己的脆弱和敏感,也想有自己的天地和港湾。
职场上的你也许此刻正为了努力向上爬而奋力拼搏,但你从未停下脚步思考过工作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忠于职守的你是否认真问过自己,一味认真听话的所谓“好员工”是否真的助于自己的职业成长?
……
这世间,“好人”常见,“真人”难寻,但大部分人是在“好人”与“真人”间艰难挣扎。
不为“好”,可能为社会所不容,不为“真”,可能难过自己这一关。究竟是求“好”,还是求“真”,你是否扪心问过自己?
文|林小蜗
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