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鹿港小镇”
最近接二连三看了很多台湾的文字影像,历史片纪录片偶像剧还听了些两岸故宫的音频,然后想起鹿港小镇且去细细看了歌词,竟发现在心中激起的情愫已经与台湾无关。然后在那个第二天还要上班的深更半夜,突然起意想写一些关于我的“鹿港小镇”。
对于从小出生长大直到大学离开的家乡,仔细回想这些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可以说,高中是一个人很重要的回忆,因为那段记忆处在懂事与不懂事之间的年纪,而07界这届校友不知若想回访母校该去哪里。三中的校址可能更加合适吧,操场还在、钟楼还在、汪树德还在,只是指针不再转了、我们的老师们也不在这办公了。一中换校址,连同搬走的还有门口的里脊夹饼、炒面、麻辣烫小摊,只有嘚吧嘚和果缘站的老板们或因为念旧或因为习惯换到了马路对面的小门面营业至今。记得那时候总有人第四节晚自习去炸两块锅巴惹得班级里一片香气,也记得晚上下自习和朋友一起喝双皮奶的时候厚着脸皮抓住路过的同学借了一块硬币。
沿着一中大门向东,跨过那座石板桥,是原来的四牌楼,记忆中最香的炸猪排臭干子烤羊肉串枣茶是学生时代偶尔聚餐的好去处,就连高考结束聚餐也经常会选择去回味一下。
而那个向北延伸的北湖,曾经月考完的大晚上和同学逛过去的时候荒草丛生,我们坐在湖边讲了肚里大半的心事,现在倒是修起了一座看起来怪怪的表面很新又想要做旧的城墙截住了往北去的路。
好在有些东西还有人坚守,美味得以延续、只是最初位置和美味混合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仿佛换了位置的食物都变了味儿。学校出来拐弯厕所对面的砂锅粉丝店,我曾在那坐在自行车上听着世界末日等朋友一起放学,以至于很多年后一听见世界末日就觉得仿佛回到了那岔路口,后来搬了位置,再去吃也不再有以前的乐趣;以前的石婆婆油茶在鲜鱼巷口的一间游戏室里,大家坐在马路牙子上的矮板凳上吃油条喝油茶、游戏厅里还有背着书包的脏小孩打老虎机,到现在营业了20多年,早换了地址换了桌椅,没换的估计是那个保温的大壶,还能倒出来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油茶。
而高二住过的古马路,住我对面的是个老奶奶,自从搬走以后再也没见过、直到上次元旦特意路过去看看时也没见着,以前她总坐在家门口藤椅上,每次放学回去,她总握着我的手跟我说一堆话,记忆力不好的她基本都是反反复复的话语,而偏偏可以记住我、记住我母亲和奶奶。古马路那边的老房子和社区也都在去年开始整顿改造了,巷子拓宽了、有车位了、架闸口了、卖菜的进店铺了、卖兰花干的老奶奶也不知还能不能摆在路边了。
更小的记忆更加模糊,记得从小学后门出来可以路过西涧,而直到高中也能看到“野渡无人舟自横”,只是近些年,桥都越来越新、杂草不再、小船消失、西涧只剩下那块碑提醒大家那就是韦应物说的滁州西涧啊。西涧旁那个深入地下的菜市场也没了,偶尔跟着奶奶去买菜,西涧桥上总有些卖零散的几只鸡鸭或者自家种的小青菜的老奶奶,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
哦对,还有卖薄荷糖香蕉糖的老爷爷,玻璃做的小柜子架在自行车上走街串巷,那甜甜的味道和熟悉的叫卖声是多少人儿时的回忆。
再往小了说,记得只去过一次的儿童乐园,爸爸第一次给我和堂姐扎着丑到爆的辫子在里面玩了一天,而之后儿童乐园不知原因地停业、荒草丛生无人打理,后来再去竟是初中去里面补课,坐在幼儿们坐的小椅子上和滁州学院的兼职老师斗智斗勇,那年夏天林俊杰正火,课间的时候和小伙伴在生锈的秋千滑梯上混着蝉鸣听一千年以后和编号89757。
更小就是4、5岁了,那时候和奶奶他们一家十口人住在鲜鱼巷,院子里有口井、妈妈们会在井口用棒槌捶衣服,冬天会围着煤炉烤橘子,橘子皮烤到上面出现一块一块的糊斑就可以吃了、这样不会感冒。鲜鱼巷口那条老街的街口有个木牌坊、木牌坊下面是谢爹爹开的小杂货铺,只开了扇窗的那种、晚上只要把木板一块块排上去就是打烊了,谢爹爹把娃哈哈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我和堂姐每次从家门口遛到街口必要买来喝。后来爸爸先搬出来了、后来老街的房子拆了、后来老街也改道了,而卖娃哈哈的谢爹爹也不知道啥时候没了。
初中,真的是一段最明亮的记忆。仿佛在整个回忆里面,初中的每一天都是夏日、太阳当空那种、明晃晃的。而记忆大多也只停留在课后,每天放学一群人骑着自行车嬉笑打闹,穿过菜市场穿过竹锦佳园的小门,吃着方便面和辣条、踢别人的自行车、放别人车胎气然后再排队在修理师父那打气。菜市场总是熙熙攘攘的摊贩、气象局那条路的路口还有一家好吃的烧饼摊一对老夫妻做的,而这条路现在全拓宽修成了车道,烧饼摊不见了、菜市场也要迁了,连着紫薇里面的条条错综复杂又四通八达的小路全都改造了,那些充满烟火气的小巷子虽然开车进去行车困难,但总晃荡着各种悠然自得的田园犬、隐藏着炸油条卖馓子的铺子、游走着推着自行车叫卖豆腐乳八宝粥的小贩。而那个以前在铁皮棚子里的刀削面、铁板鱿鱼和炸鸡柳的老板们也都不知改行去了哪里。现在的紫薇连着一大片停车场伸向清流西路,四合大院子应该也拆了,新的车道南至紫薇小学北至气象局全部连成一片,初中放学的那一条条路径面目全非。
再往后,前几年回去,也总爱用脚步丈量这座小城,南湖北边的梧桐树下的柏油路、坝埂修缮完毕的城西水库、通往后山公墓的小道都很适合遛狗和晨练,我和朋友常常相约去"hiking"。对了,还有那时在拆迁中的东关,街上少数在营业的店面中有一家老式照相馆,朋友提议去拍张照片,当时没响应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来却后悔不已,相必还是胶卷有暗房可以将照片洗出罢。当时东关里还生活着一群人、下班时分来来往往,巷子里也隐藏着一些老手艺店铺:卖挂面的、卖手工编织篮子筛子的,往里走到街心还有卖野草鱼、卖豆腐的摊贩,生活气息扑鼻。而小时候那边通往西方寺的方向还有个天桥横跨小铁道,妈妈会骑车带我去二姨家,路过天桥时,我就得下车帮忙推着自行车上天桥,在天桥上偶尔恰巧会看见火车经过,我就扒在铁丝网上,看桥下轰隆隆经过的长蛇。
记忆很多,而年龄增长会变得很远很淡漠,真希望曾经的自己有意识拍下些关于这个小城的、我们这代人的记忆。
城市的发展确实需要改旧换新带来生活的便利,但似乎也无情地剥去了一代人的回忆。越来越宽的车道、越来越大的停车场、越来越向南的商业街、越来越新的古玩城城墙和琅琊山步道。
亭城,到底是因为亭子而得名还是为了配得上这个名字而修建这些崭新的、没有设计感、也没有文化底蕴的亭子?城市规划也许应该是一个有温度的工作,做决策的人不仅需要专业知识也需要有对这个城市历史和文化的热忱。
《鹿港小镇》 词:罗大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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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先生回到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告诉我的爹娘
台北不是我想象的黄金天堂
都市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
在梦里我再度回到鹿港小镇
庙里膜拜的人们依然虔诚
岁月掩不住爹娘纯朴的笑容
梦中的姑娘依然长发盈空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鹿港的街道 鹿港的渔村
妈祖庙里烧香的人们
... ...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
砌上了水泥墙
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
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
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
刻着这么几句话
子子孙孙永保佑
世世代代传香火
啊 鹿港的小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