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告别
外公于2020年6月3日凌晨4时驾鹤西去，享年89岁，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很诧异，快90岁的人了。于三日前跌了一跤，磕了很多血，当时接到爸爸电话，说外公人不行了，不能言语，吊着一口气，原本想着恐难见外公最后一面，没想到待我们中午赶回去时，在我们的呼唤声中，意识慢慢恢复，能认得出人，但基本上气若游丝，垂垂衰已。原本舅舅商量送医院，能否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外公不让，在老一辈人眼里，在家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算真正的落叶归根，最怕死在医院或外面进不得家门。
记得看过的电影《寻梦环游记》里对死亡有这样一种诠释，死亡并不是所有的终结，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怕一个人记得他的故事，记得他的样子，哪怕他已死去多年，凭借这一重联系，他也能在世界的另外一端继续存在下去。当我们最终走到生命的尽头，抵达世界的另一端，我们并非尘归尘土归土，消散成烟，而是和身后的人有着联系，死亡也就没有那么恐怖和可怕。
对我外公的最初记忆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当时是我幺舅大喜的日子，在老屋里办酒，非常热闹喜庆，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也闹哄哄的，当时不知怎的，我们在床上玩闹，把床搞脏了，外公很凶得过来，叫我们下去，当时把我的平哥哥拉下来，给他吃了很响的“菱角”在脑袋上，然后还有我的江哥哥“菱角”吃在螺丝拐子上，我当时吓呆了，以为下一个要轮到我，然而并没有。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吃过传说中嘎爹厉害的“菱角”，我估计当时年纪小，还有一个是女孩的原因吧！这竟成了我记忆深刻的事情之一。
还有在我很小的时候，外公每年会接我和我妈到山里消暑，记得有一次下车刚到家门口不久，我在台阶上一个人拿着锅刷子过家家，我拼命得想把外公厨房木门上的液胶刮下来，玩得真带劲，就喊包子蒸熟了，让我洗手过去吃包子。
我第一次吃火腿肠是在外公家，原因外公是单位上的，有那个条件，当时我也只有四五岁，当时嘎婆把火腿肠留着，等我们去了专门弄了给我们吃，像切香肠一样摆盘放在锅里蒸的，印象中火腿肠是白的，像现在的鸡肉肠，蒸出来下面有一层厚厚的油，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味道怪怪的，知道了这个东西叫火腿肠，给我夹了很多，让我多吃，以至于长大再吃火腿肠和儿时的记忆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在小时候每年会去外公家玩一两次，我妈嫁的最远，所以每年见面次数并不多，逢年过节和过生日的时候。彼此也比较稀客。
映像很深的还有一件事是我那年初三，坐车从客店到张集去上学，那趟班车上总是很多人，外公为了给我占座位，很早买了票，选了个前排靠窗的位置，等我上车以后才知道，坐在车上给我占位占了一个多小时。外公对我的疼爱也是默默无闻的，那时外公还很年轻，也和蔼可亲，音容相貌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在后来高三那年外婆过世，外公依依不舍，听他说话唠嗑的老伴没有了。后来我外出上大学工作，彼此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即便是见面也是很多人匆匆的，吃上一顿饭就走了，刚开始工作时还偶尔时常电话联系，后来个人原因近一两年没有只言片语。
最后一次见就是前几天，外公躺在床上，张大着嘴呼吸，人也瘦骨嶙峋，奄奄一息了，不再是以前大家口中那个威严爱发脾气训人的外公了。后来他稍微缓过来清醒了些，还是要求穿戴工整，保持体面，如厕时会示意让孙辈儿出去，以免尴尬。最后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为外公端药喂水喂饭，那天中午就着鸡蛋喂了小半碗饭和稀粥。原本想着能吞得下去一点，指不定慢慢调养就有所好转，谁知两日后便去了极乐世界。我能为他做的太少。
其他很多事情都是听长辈说起，我外公自幼丧父，母亲改嫁，无兄弟姐妹，跟着是郎中的爷爷走乡串户，本想着接受衣钵，没想到十几岁时爷爷过世，一人孤伶在世，后于十六七岁时接寡母共同生活，机缘巧合，个中缘由不得知，外公成了一名共产党，参加土改和大公社的工作东…，有一年闹饥荒差点饿死在外，后于镇上粮管所工作直至退休。这些坎坷和辛酸的事情从未听外公说起过，即便有，我外公也是自尊心很强，极要体面的一个人，也不愿吐露一二的。虽说外公有五女一子，到老了，也很少到女儿家歇脚，请他也是不愿意去的，怕给别人添麻烦，也怕人嫌弃，我觉得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自己女儿家呀！外公也是很传统地一个人，保持着大家长的威严，在儿女教育方面秉承中国传统，在家从父，在嫁从夫，老来从子，以至于择婿时，都选得是有一技之长的女婿，以为这样就会保女儿们的终身幸福，事实上女婿们并没有用一技之长傍身，发家致富。当然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也难言什么幸福。我能这样说，得益于七八十年代独生子女政策，我父母供我上学，能有机会走出来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我外公之所以比较长寿康健的原因是自律，爱惜自己的身体，同时享有选择和控制权。他一辈子不喜抹牌赌博，不喝酒，少量烟，不喜糖，饮食规律，不过食，尤其是在我外婆走后，每天起来会做一套养生操，太阳十八式，直到肠子顺畅，然后绕着镇上走一圈，回来开始一天的忙活，买菜做饭炊水拖地。主动承担起家里很多家务活。闲来和镇上聊得来的老人唠唠嗑，喜欢看书读报，关心国家事实政治，每天必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方可安心入睡，是中国共产党早一批的忠实铁粉。我还记得疫情期间接过一次视频，说感谢国家和党啊！让疫情得以控制住啊！不管是对群众还是对你们医务人员……当时我心里在笑，对国家和党多么虔诚的信仰！直到前两年冬天摔了一跤后，不愿去医院就医，慢慢恢复后，活动能力下降，以至于身体每况愈下机能衰退。外公能有今天确实感谢国家和党的好政策，养老金让老人家的生活质量有保障，可以选择自己的老年生活方式以及自己对待疾病的方式。虽说舅舅舅妈也很孝顺体恤，比起同龄的农村老人还是老有所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