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小和山楂的故事
花城小区外有间苍蝇小馆,白天看心情营业,晚上五点在门口支起的烤摊才是正经事业,烤肉串和凉拌毛豆是一绝,下了班的社畜小白领犯起懒来,常会炒个花饭带一份花甲当做午饭。烧烤店的老板是对中年夫妇,周末的时候会有个年轻男孩子来帮忙。
城里的破店旧巷常年藏龙卧虎,可能给你炒着菜的老板每月收得房租就顶一个金领,开顺风车的师傅在市中心好几套房,体面的白领们住在不体面的老破小,挣着只能糊口永远也买不起房的薪水。不过令人沮丧的生活暂时还没打败米仙仙的理想天真,大学毕业两年,她那点可笑的试图以一己之力站稳脚的天真,还暂且保留着一点火苗。
黎衡今年二十一岁,正值迷茫的大四,作为一个城市土生土长的男孩子,在室友们或找好导师继续读研走学术圈,或早早开始进集团和大企业实习为转正打基础,或者干脆拉几个朋友开始创业,他总像缺了一点干劲。家里给他最大的帮助大概也就是毕业不必疲于奔命的租房和在消防大队给他谋一个不一定编内的消防员的位置。黎衡今天第五次翻开手机黑名单的通讯记录,没有一条女朋友的来电,这是他们几年来分分合合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分手。他觉得自己像个可怜求爱的小鸡仔子,又觉得沮丧和心塞,沮丧是给爱情的,心塞是不请自来的生理感。
烧烤店是黎衡堂哥的铺面,黎堂哥和他关系近,又差着岁数,结婚时候黎衡还打着领结给他当了把花童,因此看他常有看大儿子的怒其不争感,既然临毕业了还没想好要干嘛,那干脆来他店里当个小工,磨磨呆气也好。黎衡这个迷茫又失恋的小呆瓜可能百无一用,但听得进人话这一条好处是有的,于是真趁着空闲乖乖来做个努力的服务员。
从吭哧吭哧埋头写单,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到一分钟收完桌面的熟练小工,忙起来还能帮黎堂哥炒几个小菜,黎衡觉得这大概算是堂哥嘴里的接地气了吧。
米仙仙今天心累非常,新来的经理觉得前台、后勤和人事都是闲散岗,最好三个岗能裁一裁,加量不加价的合成一个,米仙仙成了唯一被留的,因为前台姑娘一怒之下回家继承家业,后勤姑娘托关系跳了高枝。房租要交、饭钱要付,米仙仙纵有一颗向奔赴自由的心,也不得不暂时忍耐。心里委屈了,就不大想委屈胃,于是黎衡听着这位衣冠楚楚的小姐姐点单,瘦肉十、牛羊肉十、小龙虾一、花甲一、臭豆腐麻烦戳洞灌酱汁、烤生蚝要蒜蓉、凉拌毛豆,餐具要一份就好,心里油然而生出五个字“你好,女壮士”
合格的小店员是不能把目瞪口呆挂脸上的,于是保持微笑尽职尽责“在这吃?”
“打包”。
不料后厨小龙虾已经卖空了一轮,这新一波刚洗净还没下锅,花甲也是刚吐净沙,正躺着篮里自暴自弃生着,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女壮士商量,龙虾和花甲还要做很久。米仙仙犹豫一下,实在不能放弃麻小配啤酒,最终决定让黎衡当一回外卖小哥等餐好了一起送去,毕竟她豪了一把而且还住的近。
留好地址,加好微信,就等厨房的餐了。米仙仙溜溜达达从对面超市拎出一提冰可乐回出租屋。她为了省房租,租的阁楼,视野宽阔,景色一片斑驳又贵气的老房,屋外阳台摆着的花盆自作多情的生了一棵构树,米仙仙本着既来之则浇之的精神养下了它。
黎衡端完最后一盆麻小,短暂的腾出手来给女壮士送餐,临走前鬼使神差的多拿了一袋山楂。年轻人脚程快,他站在楼底下尽职尽责的给女壮士打完微信电话,百无聊赖的想揪一朵凌霄花,米仙仙已经蹬蹬下了楼,穿过了老式的楼梯扶手锈得起了皮,墙皮满是搬家具蹭出来的划痕和小孩子留的印记,奔往她的幸福小龙虾。把工作和烦恼关在门外的女孩子,像喝足了水的禾苗,又像有点灼眼的朝阳,黎衡忽然感觉到了久违的社恐。他大概说了“你的餐”吧,也许女孩子听见了,也许她只是有着最基本的礼貌,所以说了“谢谢”。黎衡仓皇而逃,心不在焉的被堂哥提溜着忙到夜里两点收摊,直到他看见微信里有一条“哇!感谢老板的山楂!😊”,他心里突然炸开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