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去世了
正在动车上恹恹欲睡的时候,接到了哥打来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没有赶上见外公最后一面,中午12点半他平静地走了。
上个星期五哥去看望外公的时候他的状态就很不好了,偶尔清醒,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清醒的时候也说不了话,碰到至亲好友来看望他,问是否能记起别人,他也只是嘟囔几个声音,找不出意义。哥当时在现场和我视频通话时让我第二天回去,我贪玩加懒散,硬是拖了两天才出发,竟然没有赶上见外公生前最后一面,这个遗憾是终身无法弥补了。
坐在外公的灵堂,我一点点回忆起关于他生前的零星片段。我小时候6岁时长住在外婆家里,外公那时候才57岁,已经头发尽白,和外婆直到80多岁才开始长白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我孩子的眼里,外公外婆一直都是以一个老人加长辈的形象出现的。记忆中的外公永远是中气十足的嗓门,对他看不惯的事总是骂骂咧咧的。他从粮站退休后闲不下来,又搭伙他的几个侄孙开了间销售陶器的店铺。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是晚上7、8点刚烧好的陶器到货了,带着窑炉里的余温,整个屋厝里所有劳动力在拖拉机的轰鸣声中集体卸货的场景。我那时年纪虽小却也要参与劳动,当然不情不愿的。闲时他爱伺弄兰花,在天井里的墙头栽了十多盆兰花,长得枝条墨绿,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品种,但也曾有人愿意花高价购买。他很喜欢喂养鸽子,直到2012年第一次跌倒后上下鸽笼不方便了,才慢慢中止了,而对那些叽叽咕咕叫着的鸟儿我从没有过兴趣。那时全家人都集中在一张大方桌上开饭,我们晚辈吃饭慢,外公吃好后马上就会拿一把大笤帚扫地,不管扬尘会不会干扰到别人。他爱干净,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对自己的形象很在意,一直要求我们晚辈后生无论站着坐着都要腰杆挺直,非常有老派人的做风。
在第一次摔倒之前,我经常在街头看到外公腰杆笔直地在街上走着,精神头完全不像一个70多岁的老人,这应该得益于他一直从事比较重的体力劳动。第一次摔倒之后,他的精气神就萎靡了不少,走路慢了,嗓门也小了。此后他又陆续摔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这一次其实不算严重的摔倒后再也没能从床上爬起来,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去世了。其实从大概两年前开始,外公就出现了老年痴呆的迹象,开始逐渐地忘记事情,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去年这个时候我来看望外公,他还认得我和哥,但已经认不得椰子和小诺了。今年春节我和哥看望他,他反反复复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开始还耐心回答,后来我觉得好笑就笑起来,外公莫明其妙地看着我,露出孩子一样天真的神情。外公那时已经比较经常出现大小便失禁现象,外婆照顾着他非常辛苦。我原本还在发愁外公接下来情况会更加恶化,结果反而是别的意外夺走了他的生命。人啊,永远算不到自己会怎么死,所以认识到自己必然会死很重要,但不必愁自己会怎么死,那是徒费心力。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和外婆外公聊天,问他们怕不怕死,外婆坚决地说不怕,说人死后去天家,那才是终极的归宿,但她也说也挺害怕死的时候疼痛。外公坐在床头,他也附和外婆的想法。如今外公撒手人寰,走得很安静,应该没有经历太多痛苦,这是我想起来最大的安慰。人总是要死的,任何人都要走向这一天,我想每个人经历得多了都会有这个认识和觉悟的吧?我只希望外婆能好好的,再活1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