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红简史：10位网红的20年

在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 ”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了不起的盖茨比》

江山代有网红出，各领风骚数十月。

他/她们受时代恩宠，也被时代抛弃。

1、新千年序章

公元2000年。

19岁的谢霆锋扎着马尾，在春晚上唱了一首《今生共相伴》，勾走了全国少女的心。

微软发布了新操作系统Windows 2000，中国移动正式成立，腾讯将OICQ换了个新名字：QQ。

周杰伦发表了处女作专辑《JAY》。

一个全新的时代正在缓缓开启。

陕西西安，34岁的王旭背着吉他决定去“北漂”，第一份工作是烧锅炉，月薪500。

这笔钱如今只够两三个人吃一顿海底捞，但对当时的王旭而言却是一份高薪——他在老家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一千。

最重要的是，锅炉楼上是家KTV，没客人时可以免费唱歌，但没过多久KTV倒闭了，他的工作也丢了。

为了生计，王旭摆过摊，卖过水果蔬菜，随着大儿子入学和小儿子出生，妹妹帮他找到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医药公司仓库保管员。

周末不上班时，王旭会去公主坟地铁站通道唱歌，因为“去KTV唱歌需要给人家钱，去酒吧需要看老板与客人的脸色，在地下通道唱歌自由自在，想唱啥唱啥，还能赚钱”。

钱虽不多，但至少是自己喜欢的事。

这一年，同样摆过地摊的罗永浩也来到了北京。

28岁的罗永浩还称不上“老罗”，经历却已非常丰富：开过羊肉串店、倒卖过药材、做过期货、销售过电脑配件、从事过文学创作，甚至还给传销组织上过课。

也许是最后这个原因，让他盯上了“新东方教师”的职位。

年轻的老罗是个狠人，他在北京郊区租了一间破房，靠着100斤励志书强逼自己背单词，用大半年时间啃下所有教材。

2001年，他给俞敏洪写了一封求职信，前两次试讲都失败了，不过俞敏洪给了他第三次试讲机会。

有了两次试讲经验，再加上当天前面两位试讲老师的差劲表现的衬托，他终于成功拿下这份新工作。

罗永浩进入新东方当老师时，8岁的章泽天还在南京上小学，13岁的任月丽被家庭重担压的想轻生，16岁的罗玉凤刚考入重庆綦江师范，17岁的庞明涛从宁强县职业技术教育中心转到西安外事学院读书，作文还考了98分，24岁的史恒侠在陕西省安装机械厂上班。

年轻的他/她们还不知道，几年后各自会以“奶茶妹妹”、“西单女孩”、“凤姐”、“庞麦郎”、“芙蓉姐姐”的名号逐渐登上网络舞台。

2、异乡与梦想

2002年夏天，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迎来两个新生：黄艺馨和韦炜。由于兴趣相投，两人很快就从室友变成朋友。

不甘心一辈子平庸的史恒侠辞职了，她搬到西安交通大学西南门对面的沙坡村，准备考研北大。

在朋友的介绍下，史恒侠第一次来到北大未名BBS交流考研信息，但她发表第一篇帖子却是《北大，你是我前世最深最美的痛！》

没想到，首帖就是爆文，一举登上当天BBS十大热门话题之首。

初尝网红滋味的她，现实中的考研却失败了，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她笃信自己迟早会成名，眼前的失败只是”时候未到，蛹还未能变成蝴蝶”。

2003年3月，史恒侠只身前往北京继续向北大冲刺，复习间隙会去公园跳舞减压，但第二次考研还是失败了。

距离北京1500多公里的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自小怀揣着明星梦的少年杨迪在日记本偷偷写下自己的梦想：

“我希望我能考上表演学校，最好还能拍电视电影，还要发唱片，虽然歌技不行。”

跟史恒侠不一样，杨迪很顺利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电影电视学院表演系。

不过，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杨迪妈妈觉得儿子的外形不好看，只能演那种“不偷都像贼”的角色，先斩后奏把儿子转到了编导系。

气到爆炸的杨迪碍于“毕竟也要妈妈给学费”的理由，被迫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但有人就是不信命，比如退伍军人刘刚。

在工地打过工、干过小买卖的他，不管北漂生活多么落魄，也不顾亲人说他不务正业，每晚都去地下通道唱歌。

2004年一个晚上，刘刚正在唱歌，一个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问他：“你唱到几点？”

言下之意，他也想在这里唱一会儿。

刘刚说：“虽然我们都是流浪歌手，但还是要遵守规矩，现在是我唱歌的时段，一会另一个人过来。”

不久后，两人又在西单地下通道和复兴门多次遇到，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仓库保管员王旭，此后两人经常聚在一起，对酒当歌。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巧合。

西安男人王旭在西单地下通道认识了改变命运的未来搭档，河北女孩任月丽也在这里认识了改变命运的恩师。

父亲任永生腿脚不方便，母亲智商只有两三岁，16岁的任月丽肩上扛着整个家，为了生计，她辍学了。听说北京服务员工资比较高，她只身闯荡北京。

从木樨地长途汽车站坐公交车到天安门东，公交停在天安门城楼对面，初次进城的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过马路的地方，坐在路边盯着天安门看了两小时。

命运从不吝啬对穷人的考验。

任月丽第一次打工就碰到了黑心老板，干了一个月后，非但没有拿到工资，还被辞退了，她上门讨说法，反被羞辱了一番。

身心俱疲的任月丽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在长安街上，不知不觉来到西单大街路口的地下通道。

如果当时有人向她剧透未来的人生：4年后，这条地下通道将让你一举成名，7年后你将登上春晚舞台。

她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是神经病。

在西单地下通道，任月丽看到一个小伙子在弹吉他唱歌，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人演奏吉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她待了两个小时，看着男歌手赚了几十块钱，心动了：这可比餐馆服务员赚钱多了。

任月丽觉得自己有唱歌天赋，决定拜这个小伙子为师，并承诺每天帮小伙子拎包打杂作为“学费”。

小伙子被任月丽的真诚打动，收下了这个身无分文的徒弟。仅用了两个月，任月丽就能独自弹出完整乐曲。

按照道上的规矩，小伙子在地下通道给她开辟出了一块小场地：你出徒了。

那些年的地下演出生涯中，任月丽和王旭、刘刚都打过照面，只是谁也不敢想象，这条狭长的地下通道会把他们送进春晚。

每天早上六七点钟，她从出租屋出发，骑一个多小时自行车到通道唱歌。60首歌一轮，唱完一轮，再来下一轮，最多一天能唱六七个小时。

哪首歌赚钱就唱哪首，一天下来，多的时候也能有五六十块收入。

在她收到的打赏中，最小一笔是五分钱，被她还了回去；最大一笔是一千块，也被她还了回去：五分钱是因为被蔑视，一千块是因为不忍，她知道钱来得不容易。

当时西单和复兴门附近的流浪歌手几乎都是男的，只有她和孙丽丽两个女歌手。

孙丽丽也是河北人，比她大7岁，两人性格相投，成了好朋友。

每次演出结束后，两人去民族文化宫后面的山西面馆，花五块钱点一份最大碗的面，聊聊各自遇到的趣事，那是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从西单路口南坐608路公交到海淀桥北，下车后步行四百多米就是北京大学。

史恒侠正在第三次冲击这所大学的研究生。

考研间隙，她还保持着逛北大清华论坛的习惯，还将自己在公园跳舞的照片贴上去，并配上一段文字：

“我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洁的气质，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众人的目光无情地揪出来。”

这股超凡的自信让她真的被“揪出来”了。

由于她在签名档里写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诗，网友称她为“芙蓉姐姐”。

2004年底，史恒侠找了份编辑的工作，准备和研究生男友结婚，但北大清华的师生看她的眼光开始不一样了。

她感觉到事情在起变化。

星星之火一旦燎原，挡都挡不住。

“芙蓉姐姐”以野马之势，成为中国原生网红第一人，同时也开辟了一个靠「出格」走红的时代。

2005年春天，媒体直接找上史恒侠的家，甚至堵在厕所门口采访。

“芙蓉教”迅速崛起，网民尊她为“教主”，还用金庸小说里的句子改编口号：芙蓉一出，谁与争锋，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网友编撰了“芙蓉教”《入门手册》，甚至成立了研究生课程考证她的真实生活。

水木清华BBS超过5000人同时在线等她发布新照片，跟帖达到120多万条，风头甚至超过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周杰伦。

那可是2005年，微博还要5年后才面世。

3、群雄初登场

2005年是个奇妙的年头。

还是新兴事物的互联网诞生了一股新势力，一大批网红横空出世。

既有《老鼠爱大米》的杨臣刚、《猪之歌》的香香，《两只蝴蝶》的庞龙这样以音乐出名的网络歌手，也有后舍男生、羌族双煞这样的搞怪新秀。

彼时，网络摄像头刚刚流行。

广州美院2002级雕塑系大四学生黄艺馨和韦炜为了打发毕业前的无聊时光，对口型翻唱了《as long as you love me》。

拍摄工具是35万像素的摄像头，DV软件剪辑，视频上传到学校校园网上后被迅速转载。

因为录制地点在宿舍，作品原唱是美国“后街男孩”，他们被网友称为“后舍男生”。

受到网友的热情鼓励，他们连续推出《分开旅行》、《I want it that way》、《童话》三首作品，发一首红一首。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觉得那些表演没什么稀罕，但在那个没有智能手机、娱乐匮乏的年代，这些作品着实把网友都看呆了：视频还可以这么玩？

后舍男生的爆红，让正在成都上大学的小镇青年杨迪心痒痒了，他和发小周翔宇也成立了一个组合：“羌族双煞”，开始拍摄搞笑视频。

拍摄工具同样是50块钱买来的摄像头。

如果说后舍男生是中国对口型表演的鼻祖，那么羌族双煞就是这种表演方式的集大成者。

杨迪和周翔宇用特别简陋的道具和服化造型，一会儿化身白娘子与许仙演绎《白蛇传》，一会儿模仿张含韵“假唱”《酸酸甜甜就是我》。

伴随着《爱情大魔咒》、《Only Lonely》一系列恶搞视频的发布，“羌族双煞”也开始小有名气。

后舍男生和羌族双煞靠丰富的恶搞表情在网上崛起，刚进入南京外国语学校的章泽天什么表情都不用做，就成了校花。

章父来头不小：会斯通投资集团总裁、高级工程师、江苏省舞台美术协会副会长、江苏省电声协会理事、江苏省企业家协会常务理事……

有其父必有其女。

章泽天在高一就荣获了全国健美操亚军，国家一级运动员，同时担任学校健美操队队长。

跟那些完全靠脸的校花不一样，章泽天很早就明白圈子和人脉的重要性。

在南京外国语学校读书期间，有一天父亲突然问她：“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要造访南大，需要一个翻译，你准备好了吗？”

给罗格先生做翻译，这是可以写进人生履历的大事儿啊，章泽天一口答应。

她的英语成绩本来就很优秀，一直在等待能让自己的能力派上用场的重要时机——给罗格先生做翻译，毫无疑问就是她憧憬的那种机会。

这次零距离接触国际大人物的经历，极大影响了章泽天日后的很多人生选择。

同样是跟英语打交道，章泽天通过它打入高级圈子，罗永浩却用它谋生。

像许多新东方老师一样，罗永浩在课堂上也经常说一些段子活跃气氛，但他觉得自己跟那些“没文化的老师”不同，他的段子里有很多“知识分子才懂的梗”。

有学生把他在课堂上讲的段子录下来并剪辑成集，取了个“老罗语录”的标题，传到网上。

没想到，“老罗语录”迅速在学生圈中传播开。

三十而立的罗老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形式登上历史舞台。

有人看中他的势头，想把他和芙蓉姐姐捆绑销售，让他继续当网红，老罗一笑拒之。

事实证明，罗永浩的目光清醒而长远。

追捧者们从“老罗语录”中得到的印象：幽默、独立思考、阅书无数、耿直敢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这些关键词，后来都成了老罗的标签。

2006年初，罗永浩向新东方递交辞呈。

因“不想看到优秀博客被埋没在垃圾里”，老罗跟黄斌创办了牛博网。

今天的年轻人可能没听过这个网站，但只要看看当时加盟的作者，就知道它的分量了：王小峰、韩寒、柴静、和菜头、宋石男、黄章晋、慕容雪村、梁文道、熊培云、冯唐、姬十三……

单是这些作者，就对得起“牛博”这个名字：牛人聚集的博客。

在后来《南周》评选的“叛逆网络知道分子”名单里，牛博网的作者一度占据半壁江山。

对老罗而言，牛博网是他命运的分水岭。

在此之前，老罗的巅峰只是一个网红英语老师；在此之后，老罗是一个连接知识分子和商界大佬的理想主义者。

他在牛博网攒下的江湖声望、人脉资源和被无限放大的理想标签，对他日后的多次创业过程影响深远。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牛博网很快就关门了。

4、风起云涌时

从陕西汉中市宁强县城坐私人营运的面包车，经过20多公里狭窄崎岖的山路，可以到达一个小山村。

村里有个建筑工人，因为儿子喜欢音乐，夫妻俩曾经拿出几万块钱来支持儿子的音乐梦想。

2008年，贾樟柯导演的影片《二十四城记》和监制的《荡寇》，分别成为戛纳电影节和威尼斯电影节唯一的华语片代表。

同时，他两年前的旧作《三峡好人》获选日本最大报纸《朝日新闻》年度最佳外语片奖、法国《世界报》年度最佳影片、世界最具影响力的专业电影杂志《电影手册》年度十大佳片第一名，风头一时无俩。

这一年，那个陕西建筑工人的儿子第一次去北京，给自己取了个洋气的名字：约翰逊·庞麦郎。

他独自徘徊在商场巨大的橱窗前，看着一双双设计精美的鞋子，想起自己多年追求梦想的经历，心生感慨，写了一首歌：《我的滑板鞋》。

6年后，扬名国际的贾导听到这首歌，泪流满面。

那年5月，汶川发生地震。

芙蓉姐姐拿出1.6万元积蓄捐给灾区，依旧感觉自己能力不够，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网红”价值，希望将自己的知名度转化成财富，用来帮助别人。

在朋友的帮忙下，她创办了芙蓉天下文化传媒公司，并将自己的个人网站改版成芙蓉网，开辟了芙蓉姐姐健康精神家园板块，兼职当起了心理咨询师。

这份工作让芙蓉姐姐感觉到自己对社会有贡献：

“那段时间很多失恋的朋友、想自杀的小女孩，甚至有朋友遇到第三者的困惑也会来问我。他们都会叫我姐姐，也许他们的年龄还比我大。”

同样将知名度转化成财富的还有老罗。

他拿着冯唐给他的启动资金，创办了“老罗和他的朋友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后来被称为“老罗英语”。

老罗英语的品牌和口碑都很好：退班率很低，一直保持在5%左右；招生上也没什么困难，每100个学生里就有12个人是老学员推荐。

但这些并不能缓解老罗的焦虑：

“基本上每天一开门就是一万块钱不见了，被打劫也不可能这么吓人，我当时拿朋友的钱做，属于投资不是借款，赔了是不用还的，但怎么好意思呢?”

穷则思变，他经常在办公室熬夜琢磨如何赚钱，研究了很多市场营销专业的书籍，发现自己“走了很多弯路”，于是开始推出一系列改版营销方案。

就这样，商人老罗变成了广告人老罗。

他跑去音乐节打广告，又推出了适用所有课程的“一块钱计划”，还亲自策划了一系列营销海报。

在他的努力下，老罗英语仅用了一年，就让600万的总投资亏了300多万。

牛博网合伙人黄斌说，老罗并不适合独立创业，不会管理，是他的最大短板。

老罗坐在海淀的办公室里苦苦寻找生意转机时，任月丽在西单先迎来了人生转机。

2008年12月20日，周六。

西单地下通道的穿堂风呼呼地刮，把任月丽的脸吹得通红。

像过去4年里无数个卖唱日子一样，她坐在音箱上，开始弹唱《天使的翅膀》，网友“非我非非我”刚好路过，听得泪流满面。

他掏出手机拍下99秒的视频，传到网上。

空灵的声音和恶劣的通道环境形成的反差，很多北漂从她身上找到了共鸣，视频以火箭之势蹿红。

仅用了一夜，视频点击量就超过了300多万次，高峰期平均每分钟破万次，创下了一个互联网神话。

任月丽红了。

电视台、选秀节目、经纪公司纷至沓来，那段时间天天都有媒体找她去做节目，任月丽从媒体口中知道了自己被叫做“西单女孩”。

她很喜欢这个称呼。

“西单女孩”在电视上大谈自己的北漂经历时，无名小卒罗玉凤刚到上海。

为了找工作，她投了一万份简历，从总经理到服务员，她都试过。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罗玉凤认为零售业最适合自己，而要了解整个零售业的运作状况，就要从基层做起。

所以她去了家乐福超市当收银员，月薪1500元。

5、美人与丑小鸭

2009年，杨迪毕业，羌族双煞解散。

他在四川电视台找了个实习编导的工作，由于“台里不认识人”，连办公桌都没有。

实习7个月之后，杨迪对未来更加迷茫了。

刚好，他有个师弟在另一家卫视当实习编导，师弟喜欢他在羌族双煞时期的表演，邀请他去录制搞笑类节目《你最有才》。

杨迪扮成蒙娜丽莎，用“肢体假唱”表演《日不落》，双煞时期积累下来的基本功，让他赢得一片喝彩。

评委黄安说他达到了“旁若无人，死不要脸”的境界，随后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杨迪问懵了，他当时正迷茫，不知道演戏的梦想能不能实现，随口说可能会去国外读书之类。

黄安听后毫不留情地说道：“那我知道你的未来是怎么样了，你的未来就是失败，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想好。”

或许是这番话让杨迪决定破釜沉舟。

他回家后以蓝布作背景，每天在家里拍摄各种搞笑视频，以”羌族小煞"的网名复出。

杨迪辛苦追求的爆红，章泽天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2009年7月3日，章泽天读高二，要重新分班，她捧着奶茶站在教室里看同学们拍照留念，一个同学为她拍了张照片并上传到QQ空间。

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久后，张艺谋团队的工作人员来学校为《山楂树之恋》选演员，相中了章泽天，但她以“要上高三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拒绝了。

后来记者采访她：能和张艺谋导演合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很多人都很在乎这样的机会……

少女章泽天霸气回答：但是我不在乎啊。

机遇就是这么弄人，越不想红，就越容易红。

章泽天手捧奶茶的照片上传到网上几个月后，突然爆红，被网友称为“奶茶妹妹”，但她自己对此不以为然。

很少有人像她那样，年纪轻轻就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她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这样一段话：

把握了生命中一个重要的机会之后，将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到你身边。有些机会你需要把握，而有些机会你却要学会勇敢拒绝。

这不是鸡汤，纵观她这些年的经历，她确实遵循着这样的原则。

高三时，张艺谋团队又来到了章泽天的学校，这次是为《金陵十三钗》选演员，他们又一次找到章泽天，并又一次遭到拒绝。

《金陵十三钗》女主是个风尘女子，跟“奶茶妹妹”的清纯形象相违背，被拒绝也不奇怪。

章泽天拒绝了张艺谋，芙蓉姐姐却主动参演了一部电影《A面B面》，戏份不多，表演也中规中矩。

和首次触电相比，更让她有成就感的事是获得了2009年中国互联网经济领袖论坛“个人网站奖项”。

颁奖典礼在北大百年讲堂——她奋斗了三年都没考上的高等学府，如今却以东道主的身份欢迎她。

她在获奖感言中说：

“感谢大家公平、客观地评互联网上独一无二的芙蓉姐姐现象……我用自己的努力和奋斗缔造了平民文化的奇迹，树立了平民文化的榜样，让和我一样有才华、无后台、无背景的人不再畏惧世俗的指指点点，探索自己的成功之路。”

芙蓉姐姐在北大百年讲堂分享奋斗经历时，24岁的凤姐也做出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征婚。

2009年10月，罗玉凤在上海地铁陆家嘴站散发征婚传单。

本人对伴侣要求如下： 第一，必须为北京大学或清华大学硕士毕业生，必须本科硕士连读，中途无跳级，不留级，不转校。在外参加工作后再回校读书者免。 第二，必须为经济学专业毕业。非经济学专业毕业则必须精通经济学，或对经济学有浓厚的兴趣。 第三，必须具备国际视野，但是无长期定居国外甚至移民的打算。 第四，身高176–183左右，长得越帅越好。必须有刘德华那样的帅气、任达华那样的性感、立威廉那样的俊俏、谢霆锋那样的冷酷。 第五，无生育史。过往所有女友均无因自身而致的堕胎史。 第六，东部户籍，即江、浙、沪三地户籍或广东、天津、山东、福建、北京、东北三省和内蒙古等地户籍。西南地区即四川、重庆、贵州、云南、西藏和湖南、湖北等地籍贯者不予考虑。 第七，年龄25–28岁左右。即06届，07届，08届，09届毕业生，有一至两年的工作经验。06级毕业生需年龄在28岁左右，09级毕业生则需聪明过人，且具备丰富的社会实践经验。就职于国家机关，国有企事业单位者不予考虑。但就职于中石油、中石化等世界顶尖型企业或银行者又比较喜欢自主创业者要商榷一番了。 本人85年阳历生日为9月23日；身高146cm，平时穿高跟鞋153cm；体重40kg，綦江师范学校中师文凭。

这则征婚广告石破天惊，对象没找到，人先火了，她开始做广告，上节目，还登上了杂志。

“凤姐语录”也在网上开始流传：

“本小姐身高一米四六，9岁博览群书，20岁达到顶峰。”

“我现在看的都是社会人文类的书，例如《故事会》”

“往前推300年，往后推300年，总共600年没有人超过我！”

“男孩不能在智商上超越我，就只能在身高和相貌上弥补。”

“因为上海是一个经济中心，我这个人对征服经济世界蛮有兴趣的。”

“我在家乐福超市工作，世界500强。”

“要说我写诗的风格嘛，比较像顾城；写文章嘛，人家都说我像鲁迅……”

凤姐在上海受到铺天盖地的争议时，两百多公里外的宁波，有个流浪汉也走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6、乞丐到皇帝

2010年1月30日上午。

爱好摄影的充电器配件厂老板屠先生，在宁波天一广场SONY门店试用新镜头时，看到一个流浪汉从远处“气宇轩昂”地走来。

“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气质，让我不由自主地拿起相机拍了下来。”

屠先生把照片发到了宁波摄影俱乐部和摄影社区蜂鸟论坛上。

2月23日，天涯论坛出现一篇帖子——《秒杀宇内究极华丽第一极品路人帅哥！帅到刺瞎你的狗眼！求亲们人肉详细资料》。

文中配图正是屠先生拍摄的流浪汉。

他蓬头垢面却气势逼人，将乞丐服穿出顶级T台走秀感，这种落魄与霸气并存的违和美感击中了万千人的审美，“犀利哥”由此而来。

短短一星期内，“犀利哥”红透网络，同时也被传统各大媒体大肆报道。

网友把他p进各类海报，毫无违和感。

他还登上了日本、韩国、欧美的媒体头条，当年英国《独立报》专门为他写了一篇报道。

日本最大的BBS“2Ch”上，网友将犀利哥和日本当红男星水岛宏的照片放在一起，两者惊人的相似。

即便2015年走红的欧美男模Ben Dahlhaus，身上还能看到犀利哥的风格。

犀利哥本名程国荣，70后，原籍江西上饶，当过兵，参加了98年抗洪活动。

程国荣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2009年妻子在车祸中丧生，他受了极大刺激，精神出现问题，离家流浪。

走红后，为了改善生活，家人陪他找了一些工作。

2010年6月1日，犀利哥参加湖南卫视节目录制，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节目组破例让他在演播室里抽烟。

录制过程中，犀利哥全程坐在台下，从头到尾没讲一句话，全部由其叔叔在台上代言。

上节目不适应，他又应聘了配送员的工作。

培训人员给他做了系统培训，教他接单、找路。可惜长时间的流浪和严重的精神问题，让他无法与人进行正常的沟通和交流。

这份工作没做多久也放弃了。

7月6日，以他为原型的电影《犀利哥传奇》在南昌举办开机仪式，犀利哥应邀到场，开场前在洗手间躲了两个多小时。

他在人群中极为不适，躲在后台又哭又叫，几次周折后，精神问题更加严重，连日常生活都维持不了。

天地之大，并没有一份工作适合一个精神不稳定、丧失社交能力的人。

程国荣默然回到家乡，凤姐在频繁参加选秀。

她报名《花儿朵朵》在沈阳唱区拿到资格卡，退赛后又报名《中国达人秀》，参赛歌曲是《爱情买卖》。

赛后访问环节，一黑衣男子朝她身上扔鸡蛋，高喊“请无耻的凤姐滚出达人秀”。

鸡蛋砸在罗玉凤头部，头发上沾满了碎鸡蛋，她脸色难看，显然没料到自己这么遭人恨。

但这一切并没有阻止她继续蹿红。

2010年8月，凤姐代言某胃药，出场费30万，堪比二线明星。

不久后，她在微博上说拿到了美国签证：“我到美国了，我要去找奥巴马了。”

那条微博被转发了逾3600次，4000余条评论，但留言几乎都是对她的谴责以及对奥巴马的同情。

距离网友改变对她的印象，还有5年。

这一年的《中国达人秀》除了有凤姐这样的风头人物，还有杨迪这样默默等待机会的选手。

录制前，节目组全国寻找选手，有个编导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杨迪的视频，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好，杨迪，我们是东方卫视中国达人秀，想请你来……”

急需曝光的杨迪一口答应。

杨迪没让编导失望，他带来了一个《情绪发带》的节目，用浮夸的表情演绎四种情绪。

凭借极尽夸张的肢体动作和充沛搞怪的花式表情，杨迪在小范围内又红了，还为自己赢来了一个新外号：“表情帝”。

综艺邀约也开始纷至沓来。

杨迪登上了东方卫视的舞台，王旭与刘刚的舞台还是地下通道。

8月的北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王旭、刘刚光着膀子，和几个朋友在不足15平米的民工棚中聚餐。

酒足饭饱，到了固定节目时间，刘刚推开满桌的酒瓶，拿起吉他，和王旭合唱了一首《春天里》。

一个朋友拍下了这个场景并放到网上，署名“旭日阳刚”。

互联网又诞生了一个草根神话。

除了旭日阳刚，幸运女神给另一个中年男人老罗了发了一张“红人卡”。

2010年10月25日，连续亏损的罗永浩在北京海淀剧院举行了一场演讲，题目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创业故事”。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开公司没赚钱，演讲卖门票却让老罗盈利了。

靠《春天里》一炮而红的旭日阳刚，迅速登上多个电视台，又参加了《我要上春晚》并且成功晋级。

2011年央视春晚。

旭日阳刚重唱了让自己一炮而红的《春天里》，从网上火遍全国，一起登上春晚的人中，还有西单女孩。

从西单地下通道到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只需要坐5站地铁，从流浪歌手到春晚歌手，只能靠奇迹。

这一年，任月丽23岁。

上春晚是她“目前为止的人生巅峰”，刚下春晚那会儿，出场费一度高达10万。

男友李刚成立了传媒有限公司，负责任月丽的经纪事务，对各类节目合商演邀约来者不拒，有时候一天要赶两三个场子。

她从西南五环外南宫村的平房里搬出来，住进了卢沟桥附近的高层小区，月租金从350元涨到近3000元，她再也不用去和别人抢胡同里的公共厕所。

孙丽丽第一次去任月丽的新家，屋子里还没什么家具，但很干净，一看就是楼房的样子。

以前她们在10平米左右的小出租屋一起吃饭，不是清炒土豆丝，就是清炒白菜，来来回回就俩菜，不见一点荤。

现在终于能坐在两室一厅的单元房里，餐桌上也出现了荤菜——红烧肉、木耳炒鸡蛋、鲫鱼豆腐汤。

在西单地下通道那四年，任月丽每天都会经过汉光百货，从没好意思进去，如今终于敢去逛逛了。

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她不像个明星而压低出场费，她学着和其他明星一样化妆、穿高跟鞋。

去外地演出结束后参加饭局，几十个人坐一张桌上，都不怎么认识，却必须说恭维的话。有时候，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还想搂脖子抱腰拍照合影。

她适应不了这种场面，但为了多争取一些演出机会，还是硬着头皮上，一来二往，她学会了逢场作戏，遇到酒局也能侃侃而谈了。

同样被改变的还有旭日阳刚。

因为利益与理念不同，两人开始出现分歧，刘刚买别墅开豪车，闯红灯，威胁过路老人……

王旭为儿子举办的婚礼，不仅有豪车豪宅，还有几位明星朋友助阵，极尽豪华。

还没学会如何妥当处理从天而降的巨大名利，旭日阳刚就解体了。

7、上升和陨落

2011年，周星驰筹拍《西游·降魔篇》。

正在为选角发愁的星爷看到杨迪在《中国达人秀》的表演后说：“这个人就是怪物啊，快把这个人找到。”

天上掉下一个馅饼，刚好砸中杨迪。

他饰演的三煞喷血哥虽然只是个配角，但非常出彩，给周星驰留下良好印象，后来拍《美人鱼》时再度向他抛出橄榄枝。

同样是客串喜剧电影，后舍男生的命运比杨迪坎坷的多。

黄艺馨和韦炜客串的《东成西就2011》，是两人最后一次同框。

潮流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们火速爆红，又火速签约经纪公司完成从网红向明星的转型，还拍电影出单曲录综艺，本该前途无量。

可网络上的那一套并不一定适合传统媒体，在正规化的过程中，长相亲和的黄艺馨偶尔还能参加一些电视综艺，高个子的韦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陨落。

后舍男生的故事，在2011年迎来了大结局。

“罗永浩跃龙门”的路也走到了第二阶段。

2011年9月开始，老罗连续发布微博说家里三台西门子冰箱都存在“门关不严”问题。

一个月后，西门子家电官方勉强在微博上表示歉意，承诺免费上门维修，但否认冰箱存在质量问题。

这种处理方式怎能让爱较真的老罗满意呢？

他和一些志愿者来到西门子公司北京总部楼下，现场怒砸三台冰箱，分别是音乐人左小祖咒、作家冯唐和罗永浩本人的。

这一砸，老罗又给自己添了个“锤子”的标签。

2012年5月15日，罗永浩发挥他“砸破砂锅干到底”的精神，拿着第一轮天使投资900万元，开始进军手机行业。

公司名字就叫“锤子科技”。

国内网红势力风起云涌，凤姐在美国承受破茧成蝶前的煎熬。

她在布鲁克林黑人区一家美甲店当学徒，一周工作6天，一天12小时，还利用工作间隙背单词，看新闻，努力融入美国社会。

她在街头给人做美甲的照片，在网上引来一片幸灾乐祸。

有人疑惑为何凤姐不回国，毕竟她是手握几百万粉丝的微博大V，随便接个代言，参加个活动都不至于过的如此寒酸。

但她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

“指甲店混终究不是一个有前途的职业……想着好好学英文，再找一所大学拿一个学位，找一份我真正喜欢的工作，成为华尔街金融家”。

所有人都教她向钱看，只有她自己坚持向前看。

单就这份上进心，凤姐已秒杀大多数人。

同样想扭转自己形象的还有芙蓉姐姐。

她希望大家一看到“芙蓉姐姐”四个字，想到的不是搞笑，而是努力向上。

可是生活并不如她所愿。

2012年，她35岁，到北京也10年了，连一份稳定的感情都没有；做心理咨询师接收了太多情绪垃圾，让她的精神状态也开始不稳定。

当年9月，芙蓉姐姐看到前男友结婚，大受打击，再加上向另一位暗恋很久的男生告白被拒，负面情绪达到一个临界点。

9月19日，她发了一条微博：“永别了，这个世界。”

工作人员在看到微博后立刻赶往她的住所，确定她在家后立刻报警，找开锁公司破门，才把准备自杀的芙蓉姐姐救回来。

网友笑她拿自杀炒作，她满腹委屈：

“我这么多年都帮助别人，做积极很正面的事情，大家也不能理解我，很多人说我靠此炒作。自杀炒作只能让自己形象更负面，这我又不是不知道……”

西单女孩也放弃了炒作，想通过作品寻求更长远的出路。

2012年，她出了第一张专辑《西单女孩》，发布会地点就选在距离当年唱歌的地下通道几百米远的西单大悦城。

这是她的第一张专辑，也是最后一张。

对一个艺人来说，没有代表作，就没有未来。

2013年开始，西单女孩的邀约越来越少，有时一个月都没有一场演出。

有段时间经常失眠，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但她心里清楚，不是观众把她忘了，是她还不够努力，丧失了很多机会，远离观众了。

她渐渐接受自己的失意，安慰自己：大不了不做音乐，拿以前挣的钱做点小买卖。再怎么说，生活也不会像通道那会儿了。

自杀风波后，沉寂一年的芙蓉姐姐瘦身成功，转型当起了导演，前往重庆拍摄微电影《芙蓉的情事》。

片中她饰演公交车“售票员”，暗恋一位经常坐她车的乘客，但迟迟没有说出口。等到她有勇气说的时候，人已天各一方。

在这部作品中，她身兼导演、编剧、女主三个角色。

这一年，立志成为迈克尔·杰克逊的追梦少年庞麦郎，拿着打工挣的6000多块和十几首歌，再次来到北京。

在经历了被骗、落选、流落街头这些常见的“北漂心酸路”之后，庞麦郎遇到了华数传媒。

华数觉得这个其貌不扬、唱歌跑调的年轻人身上那股草根且怪异的气质有搞头，把他签了下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华数传媒帮庞麦郎制作好歌曲推出后，没有引起任何反响，失落的庞麦郎在回陕西老家前，随手把《我的滑板鞋》发到了网上。

2014年7月，无业游民庞麦郎正在宁强县一家网吧打发时间，忽然收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陌生电话。

电话是一家北京媒体打来的，对方告诉他：《我的滑板鞋》现在特别火，我们想邀你来北京做一次采访。

庞麦郎打开一家音乐网站，眼看着这首歌在排行榜上直线上升。

网友评论《我的滑板鞋》：

“第一遍听在笑，第二遍听在思考，第三遍在哭泣。”

“我是农村人，我能理解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即使是很微不足道的东西。”

导演贾樟柯说，这首歌有一种准确的孤独。

歌曲红了，庞麦郎也红了。

华数唱片以为自己找到了一颗摇钱树，不停地帮他接商演和广告，庞麦郎却不告而别。

不趁热打铁的网红，高光时刻很快就偃旗息鼓。

华数传媒将庞麦郎告上法庭，搞笑的是，庞麦郎根本不配合传讯，案子不了了之。

庞麦郎对唾手可得名利如此不珍惜，跟当年章泽天拒绝张艺谋有的一比。不过章泽天并不是对所有机会都不在乎。

2013年她赴美国巴纳德女子学院交流时，京东掌门刘强东正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

巴纳德和哥伦比亚大学经常互通有无，都是华人圈子的两人在一次朋友组织的饭局上就认识了。

不久后，她在微博贴出了京东春晚广告片，对刘强东赞不绝口：

“上学期有幸和到哥大学习的CEO东哥交流过。善良谦和，沉稳执着，热爱生活。相信leader的精神就是这团队的精神。”

认识了大人物，还得进大企业。

2014年4月，章泽天进入微软Bing实习。

两个月后，微软Bing搜索中国团队发布了一款智能聊天机器人，取名“微软小冰”，章泽天以实习产品经理身份亮相发布会。

估计比尔·盖茨也没料到，5年后自己会成为这个实习生私人宴会的座上宾。

8、触底和反弹

时间一晃到了2015年。

7月15日，凤姐成为凤凰网的签约主笔。

这一年，她正好三十而立。

网友揣测：凤凰网签约凤姐是想借她的人气炒作，因为他们不相信屡屡做出雷人之举的凤姐，拥有担任凤凰网主笔的能力。

这给凤姐反攻制造了绝佳机会。

她用一首诗，轻易征服了多数网友：

《这是个优胜劣汰的世界》 从天空落下的黄沙 与这个世界无关 与滚动的人群无关 清洁工在收拾一个 从树上掉下的橘子 无家可归的橘子 晨光中，一只刺猬招摇过市

又用一篇文章，让高晓松也转发点赞。

完成反攻大任的凤姐，不久就跟凤凰网解约了。

后来她在一档节目里点评自己和网友的关系：“作为小人物，在网上议论这些“大明星”的时候，似乎也找到了皇帝指点江山的滋味。大明星又因炒作赚了钱，是双赢的结局。”

你说，是凤姐被凤凰网利用呢，还是凤凰网被凤姐利用呢？

要想让自己的网红生命力长久，必须靠脑子。

27岁的任月丽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创业者”的身份重回大众视线。

她和别人合伙成立了一个牙膏公司，作为四个创始合伙人之一，她把知名度转化成股份，对外职位是CEO，其实是品牌形象代言人。

“任总”的工作，是在各种场合宣传自家牙膏。

比如演出结束后，她会问观众：知不知道我创立了一个牙膏品牌啊？叫什么名字啊？有哪些类型啊？

如果观众答对了，就送几管牙膏作奖品；答不上来的，她就多说几句，大家也就知道了。

她的创业之举得到了潘石屹的点赞：“向所有不靠爹妈不靠关系，依靠自己双手和大脑的艰苦创业者，致敬！”

她还参加了CCTV2《中国经济生活大调查》，和董明珠探讨创业自己品牌的发展，扬言要做下一个董明珠。

没多久，她果真带着自己的牙膏品牌登上了美国纽约时代广场，连广告语都是直接从董明珠的公司复制过来的：“好牙膏，中国造”。

网友们在网上指点江山的时候，任月丽已完成了从过气歌手到隐形富豪的转变。

2016年，西单女孩发微博证实牙膏品牌以6000万的价格被收购。收购者叫杨磊，上海超跑协会会员，2015年曾在微博被凤姐告白，被称为“凤姐夫”。

2015年8月8日，章泽天与刘强东在北京朝阳民政局领证结婚，那年章泽天22岁，比刘强东小19岁。

与此同时，京东发布了一条消息：刘强东在计划规定的10年内，每年基本工资为1元，且没有现金奖励。

中国婚姻法规定：夫妻双方离婚所能划分的财产只能是婚后共同财产。很多人猜测，刘强东这一做法是防着奶茶妹妹。

“结婚+声明”的戏码，让这段“网红+富豪”的婚姻一开始就不被外人看好，无数人等着看“奶茶妹妹”被赶出豪门……

但他们都忘了，章泽天在“奶茶妹妹”的身份之外，她还是清华毕业生，还是《最强大脑》的主持人之一。

能主持《最强大脑》的女人，会没脑子吗？

她担任了京东时尚品牌拓展顾问和京东公益基金会荣誉理事长，一边为京东品牌助力，一边在时尚圈、公益界不断拓展自己的影响力。

还让刘强东教她看报表，积极学习财务投资知识，还专门去红杉资本实习。

甚至连怀孕时，都在线上学习，还拿到了意大利博科尼大学的“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证书。

出席各种场合时，顺道给自己塑造了“望夫石”的人设，走到哪里都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刘强东。

有颜值、有头脑、肯努力、爱老公，这样的女人，天下哪个男人能抵抗的了。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杨迪的星路就坎坷多了。

虽然他有喜剧天赋，但作为非科班出身、其貌不扬、无任何背景的草根，留给他的机会并不多。

某个颁奖典礼上，杨迪明明获奖了，却因为长的太丑被告知不能上台，得在幕后领奖。

刚好也是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电影电视学院的谢娜在他旁边，看到师弟遭受如此不公，谢娜正义感爆发：”以后，我帮你。”

在谢娜的提携下，2016年杨迪上了《快乐大本营》，成为《娜就这么说》的嘉宾主持。

湖南卫视元宵喜乐会，两人又一起合演小品。

随着知名度的提高，杨迪遇见了事业上的第二个贵人：汪涵。

《火星情报局》第二季，杨迪只是一名中级特工，负责在第二排插科打诨。

汪涵欣赏杨迪的喜剧才华，第一期录影结束后，汪涵跟制片人提议，第二期让杨迪升为高级特工。

杨迪也不负汪涵对他的期望，既搞怪又爱自黑，抛梗、接梗、捧哏，活跃气氛，成功出圈。

如今的杨迪已经成为综艺界不可或缺的人才，通告接到忙不过来，再也不用在后台坐冷板凳了。

执着的杨迪成了明星，共同出道的兄弟羌族大煞比较随性，后来做了微商。

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9、喧哗与沉默

《我的滑板鞋》爆红后，庞麦郎“主动消失”，没能收割风口的红利。

那篇《惊惶庞麦郎》的报道再度把他推上风口浪尖，不堪其扰的他从上海回到西安，沉寂几年，最后回到了宁强县那个小山村。

庞麦郎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被大家喜爱的创作型歌手，失的这几年，其实他一直在开“演唱会”。

2016年的某场演出，观众只有7位，保安却有14位，一度让他成了笑柄。

如果有几十个观众，就算是不虚此行了，几千块的票房收入除去一大半场地费，算下来每场最多挣个几百块钱。

他也不是没有赚钱机会，《奇葩说》、《吐槽大会》还有短视频平台都曾邀请庞麦郎加盟，他都以不信任、跟音乐无关拒绝了。

与此同时，华晨宇从华数传媒手中购买了《我的滑板鞋》歌词的相关版权，重新编曲后制作了歌曲《我的滑板鞋2016》，YouTube播放量突破千万。

你也许偶尔会从视频新闻和纪录片中看到他，他往往坐在陕西汉中宁强县的山村老家中，写词、唱歌。

2016与2017年，他都有新歌推出，但只是默默地发，并没有进行任何推广。

2017年，凤姐连发两篇爆款热文：

先是一篇《罗玉凤：求祝福，求鼓励》。

她说写这篇文章只是“把我过去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总结，让网友看到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结果文章刷爆朋友圈，阅读量320万，点赞量八万，赞赏20.48万元，涨粉20多万。

这几个数据不但没有让凤姐感到高兴，反而产生了沉甸甸的压力和些许不安，尤其是赞赏金额。

她一直觉得微信“赞赏”相当于付给作者的稿费，之前每次赞赏也就几百块，觉得这个钱拿的心安理得，毕竟她付出了劳动，但二十几万的金额超出了她的应得范畴，网友也质疑她。

于是她又写了一篇《罗玉凤：我做了两个决定》。

她在这篇文章中说，虽然我目前并不富裕，但是我也没有必要向网友要钱，所以做了两个决定：

一、20万全捐给大凉山的孩子。

二、永久关闭赞赏。

一时间网友纷纷对凤姐改观。

排名第一的留言这样写到：“凤姐，很抱歉我曾经是那些毫不留情的嘲讽挖苦你的一员，我对你表示真挚的歉意……”

还有很多人主动站出来给凤姐正名：“从底层摸爬滚打到拿绿卡，舍得20万捐款，她不励志，还有谁更励志？”

她说：“不管别人怎说，在我心里，我是最美的人。”

2017年3月，京东公益物资募捐平台上线。

章泽天与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分享了这个公益计划，她在Ins上写道，“让世界看到公益创新！”

2017年4月，章泽天代表京东举办时尚晚宴，当天来了美国半个时尚圈。

有时尚界最受尊敬的教母Iris Apfel，蒂芙尼高级副总裁Jean-Marc Bellaiche，美国最有影响力之一的皮草时装品牌丹尼斯·贝索的副总裁Mitchell Adelman等人。

面对媒体，章泽天底气也越来越足了：“老刘在帮我，我也在帮他。一切就是互相成就。”

有人越飞越高，有人快速陨落。

4月13日是任月丽的29岁生日，她在那天重走了一次西单地下通道。

西单地下通道已经重新装修，入口处两侧墙面贴上了灰色花岗岩，入口上方正中央刻了五个金色大字“西单西通道”。

距离她离开这里已经八年，每次路过这里，看到的西单好像都是全新的。

西单变了，她也变了，回想起当年那个忍受着寒风在通道里唱歌的小姑娘，仿佛是一个陌生的故事。

2017年8月之后，后舍男生的韦炜再也没有更新过微博，淡出演艺圈后，他开了一家画室，偶尔也会去客串一些剧集，日子过得也算悠闲自在。

黄艺馨结婚生子，偶尔也参加一些综艺节目，但都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再也没人能通过没有滤镜、没有美颜的240P的视频，给我们创造简单的快乐。

2018年，是“失落的一年”。

春节时，媒体登门采访犀利哥。

因为身体不行，犀利哥被采访时闭着眼睛背靠在床上，侧颜看起来颇有几分刘德华的影子。

这么多年，犀利哥依旧没有改掉爱抽烟的习惯。

无孔不入的媒体，早已帮犀利哥写好了结局。

跟媒体同为冤家的庞麦郎，要举办第40场个人演唱会，为了省钱，半夜穿过昏暗的西安火车站，和经纪人乘坐16个小时的绿皮硬卧去北京。

全程没有一个人认出他。

到了北京，两人花5个小时找到一家便宜的连锁酒店，再坐一个小时地铁赶往演出现场——一间昏暗的小酒吧。

当晚，庞麦郎跳着魔鬼的步伐，卖力地唱完《我的滑板鞋》以及其它几首原创歌曲，拿到了当晚的收入——4300元。

除去2800元场地费，两人收入只有1500元。

8月2日，“刘强东事件”爆发。

网友们又一次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但章泽天让他们再次失望了，她只是云淡风轻的发出一张“全家福”：

她忍住网友“抹茶妹妹”的调侃，依旧和刘强东出双入对，向外界传达自己与刘强东“共度难关”的决心。

不久后，她接连卸任几个重要职务，去剑桥读书了。

同一个月，罗永浩结束了手机创业生涯，转行做起了社交软件——子弹短信。

上线两天就登上Apple Store第一，全榜第四。

迅猛的发展让罗永浩看到新希望，趁热打铁完成1.5亿元A轮融资，扬言要拿下10%-20%的通讯工具市场。

仅半个月，子弹短信的下载量一落千丈，9月底的下载人数已经接近地平线。

昙花一现，石沉大海。

但罗永浩并没有停下创业脚步，他从互联网跳到了电子烟行业。

2019年4月29日，罗永浩在微博上宣布小野电子烟一代发售，还预示自己将来要亲自参与小野电子烟的设计工作。

天有不测风云。

11月1日，国家发布禁令，电子烟不仅不能在线上渠道销售，连广告都不许做。

老罗在正式公告下发的前20分钟转发“vvild小野一次性雾化电子烟”双十一开售预热微博，成为了“最后一条”电子烟的互联网广告。

10、终点与起点

2019年，中国互联网上的网红已经换了好几拨。

没有演出和采访的日子，庞麦郎都呆在老家，他的卧室桌上放着《梵高手稿》和凯文·凯利的《失控》，还有一本玛丽莲·梦露的传记。

桌上还有一本厚厚的练习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十首他创作的歌曲——每当来了灵感，他就拿出笔和手机记下歌词和旋律。

这几年他也发布了几首歌，但没有一首能像《我的滑板鞋》那样让全网嗨翻。

从B站有关他的视频弹幕，到网易云音乐他歌曲的评论，取笑和质疑的声音都占绝大多数，不过这些声音没有影响他对自己的看法，他始终认定自己的音乐天赋超乎常人：

“我创作的一种风格，我觉得是比较前卫性，就是我们做出了超时代的音乐。”

2019年12月11日，庞麦郎重新使用微博账号“我的滑板鞋庞麦郎”，第一条微博引用了科恩的歌词——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配图有他的商演现场、SonarTime的商标，还有一双手绘涂鸦帆布鞋。

唱滑板鞋的他，终于开始卖鞋。

“SonarTime”的Slogan是“Fashion and Music”，定价889元。卖鞋的钱一方面继续他的音乐事业，一方面要用来做公益。

经纪人白晓说：“我们要做一个滑板鞋计划，用这双鞋子换好多钱，再换好多小小的鞋子，给山区孩子穿。庞麦郎觉得他要向巨星迈克尔·杰克逊学习。杰克逊就喜欢帮助一些小孩，他也想这样去做。”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光是这份初心，就足以让很多嘲讽他的人脸红。

2020年年初，有人在网上晒了一张与街头流浪汉的合照。

合照中的人蹲坐在电线杆下，外套半敞，内搭层叠，扣着帽子，长发半遮，留着一点小胡子，正是消失已久的犀利哥。

被媒体捧上天又狠狠摔下来的他，再也没有当年的犀利气场，木讷拘谨，穿着邋遢，每天在垃圾堆里捡东西、捡烟头......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芙蓉姐姐成立了自己的文化传媒公司并担任CEO，投资领域涉及影视、艺人经纪、广告策划、餐饮、文化制品等等，据传资产过亿。

她还热心于公益事业，尽自己作为公众人物应尽的社会责任。

43岁的芙蓉姐姐，早已百炼成钢。

解散许久的旭日阳刚参加录制2020年农民新春联欢晚会，和刚出道时相比，两人都苍老了很多。

平时，王旭一直呆在老家，农忙时种地，闲时创作歌曲，有商演就去演出，没有就拍拍段子与网友分享日常生活。

刘刚还在追寻着自己的音乐梦。

他认识了高进，去年凭借一曲《怀念青春》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一起光着膀子喝啤酒弹吉他的兄弟，最终走上了不同的路。

疫情期间，刘刚通过韩红基金捐款10万，同一份捐款名单上，还有西单女孩任月丽的名字。

今年3月，网传凤姐在美国得了新冠肺炎。

凤姐得知后，既没有追究爆料者，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戏称“被死亡”的感觉还挺好的。

在美国的经历让凤姐成熟了许多，她不再追求语出惊人，反而经常发表一些富有哲理性的观点。

这二十年来，网红风起云涌，但只有她和芙蓉姐姐依赖着“审丑”成名，并且真正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有人说，只要学她那样炒作，谁都能红，她说：

“我从9岁起开始努力阅读每一份读物，18岁确立第一个职业规划，20岁写诗，20岁实习，21岁教书，23岁用教书两年的钱到上海，24岁开始炒作，25岁用炒作的名气加炒作的钱到了美国。一无所有，穷得叮当响的人这么一步步走过来，谁想学？”

4月10号，老罗抖音带货首秀，3小时17分钟带出1.1亿，引起各行业刷屏。

15年过去了，当他褪下“创业者”标签，再次以“网红”身份杀入江湖，跟他同期崛起的初代网红几乎都已销声匿迹，最耀眼的网红换成了小他20岁的李佳琦。

但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5月12日，中国新财富500富人榜揭晓，刘强东章泽天夫妇以584.2亿元的财富值排在第31位。

27岁的章泽天是前500人中唯一的九零后。

韶华易逝，我辈已老。

这20年，我们从没有网络到进入web1.0，又从web1.0进入移动互联网。网红们的发迹之路也从简陋的论坛、空间、博客，转移到更丰富的微博、微信、短视频和直播平台。

时代为每个人都打开了一扇门，但你不知道门后迎接你的是什么，就像鬼谷子说的：所处环境是命，所逢机遇是运。

环境公平地摆在每个人面前，能不能把握时代赐予的机遇，全看自己。

从2000年到2020年，中国网红此起彼落，有人鲤鱼跃龙门，有人南柯一梦。

芙蓉姐姐和西单女孩身家过亿，老罗奋战在还债路上，后舍男生淡出娱乐圈，羌族双煞只剩其一，凤姐在美国完成涅槃，旭日阳刚各奔东西，犀利哥重回街头流浪，奶茶妹妹成为最年轻的财富500强获得者，庞麦郎还像唐吉柯德一样战斗。

岁月之轮不停旋转。

对于一些人而言，爆红只是人生一个不起眼的插曲，他/她们还有更宏大的追求，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爆红已是人生至高处。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他/她们已从喧嚣中走过一遭。

注：写本文之前搜集了四万多字资料（包括很多人提到的章父请水军炒自己、和几任男友的绯闻），为了尽量客观，我最终删除了这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和网友揣测内容，以正规媒体报道及当事人自述内容作为文章素材。

本文来源公众号：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