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不是猫的归宿, 北大也不是流浪猫的天堂。"

上个月,山东理工大学的范源庆虐猫事件引爆网络,与此同时,#北大猫咪图鉴为燕园喵录档案#登上微博热搜。
一边是校园虐猫事件,一边却是人猫和谐相处的校园生活,这一鲜明对比,让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在网上迅速走红,其开发的小程序“燕园猫速查手册”甚至一度因为访问量过大而崩溃。

不久前,我们特别联系到了协会会长范瀚允同学,想听一听他们救助流浪猫的故事,也想聊聊成为“网红”后的感想。
然而他却对我们坦言,现在这个状况让他喜忧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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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再掉入同一个地下室的畅蠢,
已经“毕业”了。
畅蠢蹬着后腿,上半身趴在一株灌木上,灌木随着畅蠢的身体有节奏地来回晃动。
隔着那株仿佛不倒翁的灌木,有一根带着蓬松绒球的逗猫棒吸引着畅蠢有力的前爪不断抓挠。
要知道能够从一个“外来户”,成为北京大学燕南园的“小霸王”,毛色白多橘少、蝴蝶嘴的公猫畅蠢凭的就是这两把爪子。

畅蠢是怎么“考进”北大的已经无法考证,不过当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的同学帮畅蠢从畅春园搬到了燕南园,它的好运也随之而来。
畅蠢的名字不是它自己取的,不过跟它的“蠢萌”脱不了干系。
它在畅春园里三番五次地从地面的缝隙掉进地下室,要不是呼救及时被走过的同学听见,可能早就回喵星了。
哲学上说“人不能踏进两条相同的河流”,可为啥猫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掉进同一个地下室呢?得了,同学们就给这只畅春园的蠢萌流浪猫取了大名“畅蠢”。

在前些天被蜂拥而来的流量挤到崩溃的微信小程序“燕园猫速查手册”里,畅蠢的状态是“毕业”,也意味着结束了流浪生活,被人领养了。
除了“毕业”状态,还有“在校”、“休学”(失踪)和“喵星”(去世)三种状态,浓缩了北京大学里流浪猫的一生。
图鉴的制作方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早在2006年就从北京大学绿色生命协会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学校社团。
从当时几十个会员发展到今天已经有了三四百人的规模,这些年来送养的校园流浪猫也累计有四五百只。

目前在校内的100只左右的流浪猫绝育率达到了90%。根据一些关于TNR(Trap抓捕、Neuter绝育、Release放归)的研究,在一个区域内流浪猫的绝育率超过70%,就可以很好地控制流浪猫群体的数量。
而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也的确依靠积极为流浪猫做绝育的举措,使校园内的流浪猫数量从协会成立前的300多只缓慢降至现在的100只左右。
作为一个在学校注册成立的正规社团,协会不管是在资金、场地还是推广的方面都得到了学校的支持,这也许会让很多国内大学未获校方认可的同类型社团艳羡不已。
协会会长范瀚允介绍说,流浪猫绝育、就医是资金使用的大头。

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申请了公益组织幸运土猫的绝育单,去定点宠物医院为流浪猫做绝育手术的费用,根据公猫和母猫不同情况,从100元到350元不等,比家猫做绝育节约了不少钱。
除了学校提供的社团运营费用,他们也通过会员缴纳会费和售卖流浪猫周边产品来弥补经费的不足。
在场地方面,学校给协会提供了一个校内地下室的小隔间,供他们存放猫粮等物资。每个学期初学校也会为校内各个社团统一发布招募信息,让协会可以不断吸收新人。

范瀚允每次参与协会新人培训的时候,除了“畅蠢”,还会跟大家讲述生活在老化学楼附近的“小钒”的故事。
“小钒”是一只白色蓝绿异瞳的流浪猫,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前任会长和理事长之所以给它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单质是银白色的钒元素,当发生化学反应时,不同化学价的钒会呈现各种漂亮的颜色,就像“小钒”的瞳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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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不是猫的归宿,
北大也不是流浪猫的天堂。
这些天因为疫情推迟开学返校的范瀚允在吉林的家里有点闹心,倒不是怕不能回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是怕学校里流浪猫趁着没人管它们,小奶猫数量要“天天向上”。
跟以往给协会新人在学校里做面对面的培训不同,协会群护部部长也赶着现在的潮流给新人们上起了“网课”,教那些留在学校里出不来的协会新人怎么使用诱捕笼去抓捕没有绝育的校园流浪猫。
而那些断了奶的幼猫也要赶紧抓回来调教一番,等它们性格亲人适合家养之后,协会送养部就会尽快为它们找到合适的归宿——用范瀚允的话说,那叫幼猫的“社会化”,让它们尽早熟悉与人相处的生活。
在审核领养资格时,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也会要求领养人承诺在领养之后给猫做绝育手术。

在TNR的三个环节里,抓捕无疑是最难的。
即便是朝夕相处的流浪猫,要直接用手抓的话,换回来的可能是若干条或平行或相交的“线条纹身”,严重的免不了去医院再扎几针狂犬疫苗。因此协会负责抓捕的同学主要还是靠安全性更高的诱捕笼抓流浪猫。
“有一些猫太警惕了,根本就不进诱捕笼。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唯一能想到可以尝试的办法,就是把没有机关的空笼子在流浪猫的生活区域先放一段时间。”
范瀚允觉得这样就能让那些贼精的流浪猫麻痹大意,说不定开学返校以后再抓一次能够有所收获。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北大猫咪图鉴”火遍网络之后,范瀚允在高兴之外也不无忧虑。
让他高兴的是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曝光度高了之后,很多社会媒体纷纷联系采访他们。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更多人关注流浪猫问题,可以引起大家思考和讨论,有哪些方法能够更好地缓解流浪猫泛滥产生的负面影响。同时,协会也能够把自己的价值观让更多人知晓、理解进而接受。
“我们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的宗旨是以送养、绝育等平和手段减少流浪猫数量,协调人猫关系,提升现有流浪猫生存条件。”

范瀚允坦言,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他们的价值观。他也担心,有人看到“北大猫咪图鉴”,觉得流浪猫在北大的生活环境很不错,反倒助长个别人把弃养的猫“放归”到大学校园里的行径。
因此他也一再强调,“流浪不是猫的归宿,北大也不是流浪猫的天堂”。
之前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就遭遇过这类不负责任的行为。
当时他们抓住士谦去医院做绝育,在那之前,士谦一直被认为是母猫。然而等开膛破肚时才发现它其实是一只已经做过绝育手术的公猫。因为家养的猫做了绝育手术也不会剪耳缺,这才让它又白白挨了一刀。还好士谦后来也被成功送养了。

说到送养,现在的疫情也给这项工作带来了一些麻烦。
由于学校规定除了一些老师进出学校要登记,其他人员都不能出入学校。这就意味着留在校内的同学不能跨出校门,住在校外的同学也不能踏进校门。
遇到绝育、就医、送养的工作,麻烦程度就比疫情前繁琐许多。
还好协会的同学积极配合,在校园内外接力进行绝育、就医、送养,还有些热心的老师也会伸出援手,这才解了当下的一系列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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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力减少流浪猫对人类的影响,
不会把流浪猫置于人类之上。
“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之义。”1917年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蔡元培开始对北京大学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他也许想不到,在100多年以后校园内的流浪猫问题会引起北大师生的不同反响,各种思想理念在校园内和BBS上冲突碰撞,而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也试图能够找到一条兼容并包,人猫和谐相处的解决之道。
早在2006年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独立开始,关于流浪猫该不该保护的问题,就曾引起他们与学校里一些激进的野生动物保护者的论争。
那些激进的野生动物保护者认为野生鸟类经常会受到流浪猫的威胁,流浪猫关爱协会不应该保护流浪猫这些“鸟类杀手”。

诚然,包括流浪猫在内的家猫的确曾经在世界上一些地区造成了当地鸟类数量锐减甚至灭绝,不过范瀚允并不认为这是在“助纣为虐”。
“我们的宗旨是用平和手段减少流浪猫的数量,双方诉求并没有冲突。保护其实是在减少流浪猫数量的同时,协调人猫关系,提升现有流浪猫的生存条件。”
范瀚允认为,正是因为他们的积极介入,校园里的流浪猫的数量才能得到控制并逐渐下降,而定时定点喂养流浪猫也大大减少了它们对于鸟类的侵害和对于校内师生的干扰。
“协会工作的一大目的是尽力减少流浪猫对人类的影响,不会把流浪猫置于人类之上。”在北京大学的BBS上,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发布的帖子里赫然表明了自己的价值观。

不过这一平衡的价值观,却并没有让所有师生心悦诚服。
有一些厌猫者批评协会太爱猫了,要解决流浪猫问题就应该使用强硬方式;另一些爱猫者则指责协会只要负责流浪猫的喂食、就医就可以了,不要给它们做绝育。
其实这些观点之间的碰撞,与社会上对于解决流浪猫问题的立场冲突一般无二。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许更能够理解范瀚允口中“流浪不是猫的归宿,北大也不是流浪猫的天堂”这句话的深刻内涵。

不过我们坚信只有像北京大学学生流浪猫关爱协会这样的组织越来越多,他们的价值观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的时候,流浪猫泛滥引起的社会问题才能得以解决,持不同立场的人也能获得他们的“最大公约数”。
那时候北大也不需要成为流浪猫的天堂,因为流浪已经不再是猫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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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你有什么话想对协会说的吗?
文章由一犬一话特邀作者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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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 张弛 / 资深新闻从业者
编辑 |扬羽
照片 | 北京大学流浪猫关爱协会成员 蔡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