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時間」愛的故事上集

今天播放器偶然給我放這首歌，後來一直loop。

我的粵語歌啟蒙是我爸，這首94年的情歌，聽的時候倒是一直想起以前的事情，如果說法語能勾起我莫名其妙的鄉愁，粵語其實也可以。雖然我根本不是法國人、廣東人。

隨著年齡的增長，發現自己身上越來越多我爸的影子，還好，我爸不算是很差的人。我正在跟他們保持很完美的距離，不至於觸不可及也不會太近，畢竟還是有代溝。

知女莫過父，他以前老說這句話，我很排斥，因為從來不喜歡別人說了解我。然後他還是一副反正我就是懂你的表情，我所有的辯解在他看來好像都是幼稚的狡辯，後來我也無所謂了，別人的理解是他們以為的理解吧。

對我爸的感情從小時候短暫的崇拜到後來長時間的厭惡，現在是願意去了解他，願意聊一聊。因為認識到他不過也就是一個普通男人，不成功也不失敗，很普通。

60年左右的人，遇上饑荒和十年，不是特別富裕的出身，所以只能讀書到高中畢業。爺爺是個有文化的倒插門裁縫，所以只有我爸這個家裡最小的兒子能保留爺爺的姓，名字還是我爸參軍之後自己改的。直到現在家裡人都叫他舊名字中間那個字，這個字跟我媽名字最後一個字讀音一樣。現在他們的微信名也都以紅字開頭，暗戳戳的秀一點小恩愛，60後是這樣的啦。

小時候他喜歡在週末一大早放粵語歌，譚詠麟李克勤之類的，被吵醒的我很氣憤，起床關掉。當時VCD、DVD這些東西還很流行，今年搬家的時候，這些機器已經不再搬去新家了。但是新家的整個格局其實跟舊家很像，就是寬闊了不少。

家裡的親戚朋友很多人跟我說過，我爸年輕的時候很好看，我看過照片，的確也算是。他很壯骨架很大，在南方人裡算高，皮膚比較白。大概在幼兒園那個階段，我覺得我爸是全世界最高的人，其實也就176cm而已。能去參軍體質也很好，我偶然跟我表姨媽吃飯的時候，聽到我媽跟她聊天，她們叫他，大兵，好一份少女情懷。

幼兒園和小學階段我爸還在國企單位上班，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夜之間，好像就換了工作。後來想想，應該是國企改革。他也有某段時間沉迷於麻將賭博，後來跟我說，某天他突然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我女兒的學費就沒有了，就這樣戒掉了打牌賭博，不過其實後來一直有玩足彩、股票那些。好在女兒的學費還是有的，還能去意大利讀完沒有獎學金的書。

初中和高中應該是我跟我爸關係最緊張的時候，他們開始做生意，很忙很累，常常出去喝酒。控制不住自己的喝酒，讓我很想不通也很看不起的就是，為什麼會控制不住自己，喝醉、失態，這樣的事情我絕對接受不了。我試過告訴他他酒後的失態行為，他也偶爾感到不好意思，但也用別人的失態來搪塞過去。

即使我跟他再像，喝酒的自律和控制我還是青出於藍。可能是我無需面對應酬的場合，也可能是我還經歷了太少。前幾天跟朋友聊天，以前讀書壓力大的時候怎樣舒壓，我答0解壓，全靠自己硬抗。身邊有很多人喝酒，我不喝，不屑於喝，我明確的知道，喝酒不解決問題，借酒消愁愁更愁，所以的苦果我都要親嘗，我還有這麼勇敢的一面。

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很傻，不懂放鬆，逼自己太緊，逼自己到抑鬱。當初的困難在現在看來完全不是不可戰勝的。現在的我更成熟更強了，倒也沒必要去取笑過去的自己，只是有點後悔，意大利的酒這麼好，為什麼不多喝一點，在中國想喝一些不貴的好酒多難。

也是出國之後產生了距離，偶爾才會思考跟家裡人的關係。我媽很寵我，雖然明天是母親節，我現在卻在寫一篇以父親為主題的文章，欠她一篇文章。剛出國的時候三不五時會給他們發小作文，說一些對於親子關係的新思考，很少收到理想中的回復。

也會失望，但是其實能理解，我的思考層次和文化層度已經被他們盡力抬到一個他們已經無法觸及的高度了，這麼說當然不是看不起父母，也不是自視甚高。有一個節點，之後我再也不會向他們詢問學科上的事情了。曾經我問我爸什麼是詞牌名，他答不上來，冠冕堂皇的給了一個答案。小的時候我爸也用唐詩卡教我讀詩，雖然是不標準的普通話，但是他們真的盡力了。

慢慢的我也理解了，不同的事情要跟不同的人聊，沒必要指望一個人什麼都會。我常常覺得，父母是最樸素的哲學家，生活中的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比我這種只看了兩本書就紙上談兵的人，堅強而富有得太多。

我爸在我高考前一兩個月，差點猝死。事發前一個晚上，他跟我媽說感覺胸悶，打算明天去醫院看看，第二天他自己開車到醫院，停好車下來就已經站不住了，直接進急診。我已經忘了當時我幹嘛，後來家裡突然有親戚過來，我爸好幾天都沒有回家。

大概過了一周，我媽開始跟我說這個事情，說的時候已經沒事了，冠心病搭橋。但是她講到最後就哭了，我當時還比較冷漠，跟我媽說，如果他走了，我們倆也可以過。高中那段時間，跟我爸的關係緊張到希望他們離婚，看到我爸喝酒誤事太多，看到我媽傷心受氣。但是他們的感情真的是很堅固，我爸經常喝多了之後開始跟我說他多愛我媽，叫我多向我媽學習。

現在跟家裡的關係緩和了很多，可以說說笑笑的跟我爸喝酒聊天。最近一次回家，我穿了一件設計比較特殊的裙子走出客廳，我爸一直在看我，我問他，怎樣，他一臉複雜地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我馬上說，是你不能理解的美吧，他马上笑著說是啊。我爸一直保留著部隊的作風，愛整潔，穿衣服也講究精氣神，總是不喜歡我穿拖鞋出門。

作為獨生女，我算是十分任性。以前我加入了父母皆禍害小組，現在也沒退出，看的越多，越覺得自己幸運，總的來說是幸運吧，不敢抱怨太多，也會害怕目前這樣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媽，我爸會留在廣州，所以我常常覺得我跟廣州還是有點緣分的。在我爸戰友的早茶局上聽到一件趣事。我爸開車，廣州的戰友說了一句，過左過左，我爸就左轉了，然後就走錯了。這個梗可能還是要比較了解廣州白話和南寧白話的人才能看懂。hhhh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