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碎片
20C艺术课作业,搬来存个档。关于知人论世和文化交流的地方偷懒没有写清楚。
《原子体》顶部,光滑感有如头颅人形,图片中“头部”的样貌,光亮与阴影交织;过渡部分塑出了类似鼻梁骨的造型,验证了关于人形的猜测;下部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扩展和舒张,与顶部的圆润球体一起观察,加之原子体这样的描述,不免使人联想到升腾的蘑菇形原子烟云;下部又涵有巨大空洞,起初让我感到像是被有力的光束洞穿,但这空洞又不是简单形成的穿透,而是具有曲折和幽深的感觉,内部沉暗,但却不是一点光线也没有,有山谷、洞穴、“紧急避难建筑”的感觉,甚至与步入教堂穹门的感觉巧妙相仿。
似乎这件雕塑也可以从里向外看,在内部,透过这些浑如天然的孔洞,向外部的世界投去深邃的目光。外部世界——是芝加哥大学空旷的校园。《原子体》站立在此处最初是为了纪念第一次链式反应。詹姆斯·珀登认为,“雕塑辐射到周围的城市空间,其表现效果和身体一样具有精神性”,从不同方位透过孔隙观察到的外部世界,作为可变的布景,丰富了雕塑的“留白”。
而内部世界,可能是头部形状、人类的智力和思想,可能是原子碎片本身,也可能是人类本身。不同的解释也容易对艺术家的用意,分别产生不同种的联想:人的智力孕育了链式反应;内部的原子能正在塌陷、正在发生炉心融解,向外爆裂迸射出青蓝色的耀目光芒;或者是原子裂变产生巨大能量的蘑菇云,种种。既怀有对科技之敬畏赞美,有怀有人文主义的关怀和担忧,二者就完美地融合成了对人类命运的思索。
相对于平面艺术,雕塑作品以三维的表现力而见长。雕塑是立体的、能够从360°观赏的,不同于摩尔早期的一些墙体雕塑,这样的作品更不受限制,不必遵循“正面律”的严格规矩——即一种受到展示角度显示,而必须在正面展示出完整形体的作品。
同样,雕塑材料对于平面艺术来说即是一种优势——尽管绘画可以通过光影调度和着色材料来模拟出材料的不同质感——,因为材料本身就有他的语言。材料不再填充,而是作为轮廓支撑起了体积,掌握了对于空间的话语权。《原子体》的青铜“如同在铸造厂中融化的形体饱满、形成团块的金属。”这种粗野的材质,稠密和有力的金属,天然给人一种并不亲近的观感,同时也容易留下工业和科技的印象。
摩尔认为:我们又重新到达这样一个时代,人们应该把一个雕像当雕像看。一块硬的石头不是只活的兔子,它不可能有兔子同样的美。在评价一些童年时期看过的教堂雕塑时,他也曾说:“有石感,我的意思是指:它切合于材料;它有巨大的力量而无损于它的敏感性;在形的创新上它的花样繁多而孕育力强大。我认为这些使它不可能为任何时期的雕刻所超越。”对于材料的本征,艺术家也付出了大量的练习与思考。
青铜金属恰恰是原子的宏观表现、也具有力量化的特征。或许这就是摩尔能推动雕塑艺术去超越罗丹和马约尔所留下的终点,成为一代大师的原因。从古希腊拟态的极致,到了当代艺术的抽象主义,到了还原回材料和自然本质的阶段。不过摩尔的“超现实主义”也不是“有意回避自然法则, 使直觉的图像颠倒错位, 以不合理的、不自然的图像安排刺激感觉”,他的作品都来源于自然和真实的有机体,不是没有来源的人造神话意象。
《原子体》(Atom Piece)中,piece与peace是否也有艺术家的谐音用心,如同透过孔隙探出人文主义的深邃目光。中后期的亨利·摩尔乐于使用孔洞来表达、来与环境达到互动,“其雕塑语言中所特有的孔洞形式背后蕴含的是艺术家辩证的视觉原则。”摩尔认为雕塑造型中的虚、实空间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他所塑造的孔洞与实体的雕塑一样具有意义,这种观念为艺术带来的是视觉思维的多样性与可能性。较之于自然原型,他的庞然巨型比较抽象,并具有囊括空间的外壳状造型,人体内部以雕塑形式省略的中空概念作为身体性和物质性被感知。
作品分析常常需要采用知人论世的方法,有时需要学会像艺术家一样思考。不过,正如摩尔所说:“把艺术作品归结为受到某一种影响的说法是不合理的,它只能来自于整整一生综合各种影响力的发展和经历……艺术家自己的观念和自身的能力,以及一种附加的生活力,将他所创造的东西紧紧地凝成一体,除了来自艺术家自身,谁也无法说清这种附加的力来自何方。”
有批评家认为摩尔代表了审美的堕落,带来了真实感的“礼崩乐坏”,而这样的雕塑恰恰是一种“拙稚”,拙中见巧,稚中见熟。还原了材料的纯粹美感,贴近自然,对其他文化佐以认真和学习融合的态度。
现当代艺术令人着迷,语言抽象却富有美感,看似荒诞却被丰富的情感孕育。再解构、返璞归真,因而蕴藏着无限的可能,这与传统艺术形式有着不同的吸引力,它在抽象和具象的边缘游走,提供了不可读性和令人惊异的不确定性,使得在鉴赏者眼中千人千面。正如赫伯特·里德所说:
艺术的现代运动的特点,完全区别于希腊、罗马、文艺复兴传统的特点,就在于这一点新的启示。现代艺术家敢于——而且没有一个人像摩尔那样毫不隐讳自己在这方面的意图——放弃美的理想而代之以生命的理想。但是生命的过程是不可捉摸的,要表现它只能靠象征性的形体——象征有生命的有机体的形体,象征在我们精神气质中打下烙印的种族经验的形体—生与死、社会冲突与悲剧的原型。

参考文献:
[1]蔡萌.美术教学过程中“像艺术家一样创作”有效性探究——以雕塑家亨利·摩尔为例[J].美与时代(中),2019(10):93-94.
[2][德]乌尔里希·莱瑟尔,[德]诺伯特·沃尔夫.二十世纪西方艺术史·下卷[M].杨劲,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83.
[3]布正伟.亨利·摩尔的环境雕塑语言艺术[J].世界建筑,2000(12):60-64.
[4]赫伯特·里德,顾时隆.亨利·摩尔的生平及其作品[J].世界美术,1982(03):55-62+48.
[5]詹姆斯·珀登,张璞.原子事件[J].世界美术,2017(02):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