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疫情日记】第一次出门锻炼

2020年5月2日 第48天

昨晚睡着了被邻居吵醒，进入夏天的西班牙人晚上都不睡觉了，派对已经在家开起来，吵得要死。今早睡到九点，起来发现外面跟赶集一样，才想起来今天是降级第一天，早六点到十点成年人可以出门锻炼一小时。我讨厌早上锻炼，也讨厌早上没喝咖啡没吃早饭就出门。站在阳台磨咖啡豆，看着在晨光里的人，很有吸引力的样子，我决定不妨下楼去跑一跑。

楼下那条街道中间隔出一个公园，种了两排树，两侧是沙地，树下有长椅和健身设备。我沿着我们这侧的沙地跑，人可真多，不可能做到保持一米距离。不少人都成群结队，理论上说不可以，但好像也没人管，大家也不在乎。最怕路过那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唾沫星子可别碰到我脸上。估计单向有两公里，我绕着跑了一圈，不快但也不算慢，最后一百米还冲刺了玩儿，发现不太喘，说明人没有在家太呆废。毕竟每天两三个小时的锻炼没有落下，有时还去爬半小时楼梯，保证一点有氧运动。十点一到人做鸟兽散，街上又死寂一片，极其诡异，好像之前的人都是假的，或者都是我的想象。空腹锻炼果然不舒服，再补咖啡和早饭已经晚了，一上午都不舒服。

按理说一个人一天只能出去一次，每次限一小时，不知道政府怎么打算执行这一规定，据我所知没人打算遵守。晚上本来没出门的打算，但吃过饭，刚好过八点，看到外面又赶集，心又痒痒，决定去骑一下自行车。短裤背心穿上，骑上车风一吹，妥妥的夏天。街上的姑娘们也都露出了大腿，把之前错过的露肉机会赶紧补上。我住的这个街区离几所大学近，附近住了很多大学生，一街的小鲜肉。即便出来一个小时也化好妆，精心打扮，三五成群地在一起。

骑着骑着不自觉来到穿城而过的图里亚河公园，以前是河床，几十年前淹了，后来河流改了道，原来的河床便改造成公园，里面有跑步道，自行车道和大片绿地，是整个城市我最喜欢的地方。公园里的人更多，骑车要不停捏刹车。鬼才是“独自运动”，全在借机社交。一半的人在走路，照理说散步应该限于住家一公里内，也没人遵守。跑步和骑自行车的人差不多数量，草地上有踢足球的，一起做瑜伽的，两个人并排做深蹲的，几个人坐在那里聊天的，自拍和摆拍的，很多说话声。

骑车的好处是速度，因为一直在移动，让一切都成过眼云烟，唯一持续的是刚割过草的气味，我很喜欢。公园关了六周，还没来得及割的草长得没过脚踝。虫子出来了，黑色的小蚊虫撞到眼睛里，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揉，刚揉一下赶紧跟被电击了一样地收回来。心里后怕，在家躲了这么久，这一次不小心，会不会就中招了？虽然没接触人，但因为人密度太大，谁知道会不会有一滴掉在手上？还有下楼坐电梯时按了电梯按钮……之后虫子再进眼睛，眨巴眨巴眼，能眨出来最好，眨不出来就忍着。

公园里倒有好几辆警车，在一个桥下还指挥人流从中间的通道走，结果人聚得更密，像平时的北京地铁高峰期。那些在一起聊天、聚众的人，没见到有警察去管。我从来没在公园里见到这么多人，以前周末也没这么多，可以跟周末奥森的人流比，可能还要密一些，因为没奥森大。这时候整个城市的全部房子应该都是空的，所有人都出门了。等着看一周后的数据，如果搞砸了，估计又要退回到之前严格的戒严情况。疫情这种情况最可怕的地方是，每个人需要为其他人的行动承担后果。但不能怪人不遵守规则，而是制定规则和执行规则的公权力无能。制定无法执行的规则，等于在鼓励大家不遵守。

这恐怕是第一次，街上的人都没有目的，为了出门而出门。不像以前，大家都匆匆忙忙。我在公园里骑过很多次车，但以前都是要到某个地方，在赶时间，这次不着急，享受自由的空气。看大家那么卖力地享受难得的自由，还是被感动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跑步的骑车的，踢球的做瑜伽的，这一刻大家都有一个身份：幸存者。至少今天是，几天后怎么样不知道。几天后再说，西班牙人最爱说A ver,再看。这话经常把我气得半死，跟西班牙朋友做计划是不可能的，到头来都是A ver。对待疫情也是A ver，走一步看一步，今天先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