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 （四）
我想霉运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LEE他自己被炸了个面目全非，我不过是去医院嘲笑一下他，居然也连到着倒霉起来。
我头也不回的从医院走出来，背挺得笔直。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挤上了一辆巴士。
昏昏沉沉的随着巴士摇晃，手上沾着血迹，嘴角一跳一跳的疼。连带着心好像也神经质的疼痛起来。
我不是没见过凌夏对我冷漠，对我不屑一顾，却从来没看过他为保护一个什么人，两眼都折射出憎恨的样子。更何况我连那死鲈鱼一片鳞也没伤着。
这男人不久前还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有说有笑的甜蜜着。但是从我这掏空了最后一点点的价值，那晚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所谓的公寓里。
少年时爱笑的凌夏，厌恶我的凌夏，救过我的凌夏，装成爱我的凌夏，利用我的凌夏，和如今这个恨到像是要杀死我的凌夏，在眼前不断的交织着，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着，心脏不堪负荷的运作着。
我甚至不敢去找他确认，我怕他可能会说得那些话，一个字就是一把刀子。
我现在变成穷光蛋了，更是要惜命的。
不知终点何处的巴士歪歪扭扭的前行着，居然开到了那个对面有公园的天桥，因为红灯而短暂的停留了一刻。
下雨天交通堵塞的厉害，我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细细的雨把车窗弄花了，一串一串的流着，把窗外的世界折射成了一个扭曲的哈哈镜像。打着各色雨伞的行人匆忙的低头赶路，透过雨帘看起来身影都有些失真。
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的狗。用这么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它趴在一小块潮冷的地面上，蜷成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的望着马路发呆。
……有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狗都一样，即使知道没希望却还是不死心的等在原地。
我也曾经试过下暴雨的时候把自己蜷在天桥下想避雨，身上盖着硬纸壳，一下子就被雨浇湿透了，冷的手指都发僵。
可即使是那样冷的发僵，还能一样掩耳盗铃的期待着明天。
红灯变绿等时，我的狗突然站起来，仰头对着缓缓启动的巴士吠了几声，不太确定的向前走了几步，却是跛的，好像前爪不能着力。
被人打残了的样子。
……傻狗。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好心的对待你。有的人装作给你好处，却不过是计算着，想把你煮来吃。
我的狗茫然的仰头望着我所对着的车窗，焦躁的来回走，瘦得可怜的身子在雨里淋得透湿。
雨水滴在它的圆圆的黑眼睛里，之后像是泪水一样缓缓地淌了出来。
车加速的很快。
它不死心的追了两步，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巴士开出了几条街，我耳边还幻听一般的响着，我的狗在我身后憋足了力气的嘶哑叫声。
……
“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这里怎么停，等到下一站吧。” 司机不为所动。
“他妈的我要下车！”我脑袋发热，挤到窗户边就用手去扒车窗，才打开一条缝雨就迎面砸在脸上，那些细碎的伤口一瞬间都叫嚣的疼痛起来。
“你要是不停我就跳了！ ”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吓人，配上那些很有说服力的伤，让司机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他把骂骂咧咧的把车停在路边，我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拥挤的人群里挤了出去，大口呼吸着被雨洗刷着的清新空气。
我憋足了力气往回跑。
这条狗之于我，多少像是我之于凌夏。不同的是，凌夏打从一开始就是算计我，我对我的狗却喜欢的不得了。当初自私的抛弃它是以为自己终于能跟凌夏在一起了而不管不顾，现在却没有理由再贱到妄想他会回头来找我。
我这辈子没遇到过真心的人，遇到最真心的对我好的，就是这条狗了。我他妈的这辈子还有多少运气能再遇到一个不会让我伤心的呢？
以后说什么我也要把它带在身边，再穷也要把自己的叉烧分一半给它。
可我一路到了天桥下，那个纸箱搭成的家却已经空了。
那个被人连着抛弃了好几次，前一秒还不死心的追着巴士跑的瘦狗也不见了。
也是，这种事，不管经历了多少次也不会习惯吧？以为终于能过上不再寂寞的日子而有所期望，最后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种比绝望更绝望的情感，无论是谁都承受不了啊。
我终究是让它不再抱有期望了么？连我的狗也不要我了么？
这种认知让我冷到骨子里，自虐一般的停在暴雨里。
被鲈鱼打伤的细小伤口早就被雨冲刷得发白，连带着脸色也白的发青。
那种感觉，就是天地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又盲又哑，再也不会有人听见你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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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言。”
……
“绍言。”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瞬间仿佛连雨声都突然小了。我已经被雨淋到两眼发黑，看不清站在我面前的人的样子。
可是那打着伞的模糊剪影就是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温暖。我不自觉地走到伞下，一把抱住了他，祈求他把温暖分给我一点。
那人的臂膀几经迟疑，还是终于把我紧紧地抱进怀里。
我捧起那人的脸，一边冷的发抖，一边把嘴凑过去吻他。
他没有躲避，我成功的触到了他温暖的脸颊。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的冰凉的鼻尖和嘴唇贴在他脸上来回的滑动着，我几乎是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这个人的气息。
那人一边遭受我的非礼，一边半抱着我把我塞进他的车里，摆好在副座上，系牢安全带。
我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还是要浑浑噩噩的去抱那热源，仿佛一瞬间也离不开保护的幼小动物。
那人把车里的暖气打开，稳稳的发动引擎。
被我抓紧了手臂没法好好开车也好脾气的不发火，只是安抚一般的伸手摸我的脸颊，然后反手握住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
我贴着那温热的掌心，没骨气的流下泪来。
这个人，气息什么的明明跟凌夏一样，可唯独这温柔是我想也不敢想的。
没想到现在越发的下丨贱了，连做梦也求着这个男人施舍一点爱给我。
想明白自己现在在做梦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很多。
我一路上追着凌夏索吻，知道是在梦里他不会拒绝，我也就越发的大胆了起来。
后来梦境一下子跳换到凌夏抱着我，把我慢慢的放进装满水的浴缸里。
那种稍微烫的水温让我舒服得一瞬间毛孔都舒张了，比那温度更令人愉快的是凌夏略为冰凉的细长手指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力道轻柔的按摩着，我舒服的哼出声来。
我以为自己是一架走音的老旧钢琴，像凌夏这样有才华的音乐家自然是对我不屑一顾。但是在这个美好到融化的梦境里，他的手指在我的琴键上敲敲打打，总能奏出迷人的乐章。
我一边亲吻，一边邀请他共浴，我知道他不会拒绝。
这时候，明明冻僵的四肢都已经复苏的灵巧起来，但是还是耍赖一般的说不够温暖，得寸进尺的要他做更多能让我暖和起来的事。
然后，用这复苏的四肢唇舌，去取悦那颗渴望了很久的心。
凌夏的墨发打湿了贴在脸颊上，更衬他那中国风的奢华美貌。明明平日白玉一般冰凉的细腻肌肤也烫得吓人。
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把头埋进水里，细腻的吻我的大腿根部，含住了我的前端。
我舒服的哼出声来，本来抓住他的肩膀的手指也插进他的头发里，顺着他的动作抓紧。
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只是他的如墨的长发散开在水里，像一朵朵连着荷叶的盛开莲花。却也因此官能变得无比敏锐，仿佛连他两片唇型都清楚地感受的到。
也只有在这么美好的梦境里，才能经历这种被凌夏取悦着的性事了。
他在水下反反复复的吞吐着，有时舔我的前端能让我舒服的脚趾都蜷起了，脊背也哆哆嗦嗦绷得更直了。
妈的，他的肺活量怎么这么好……
他终于抬起头来，手却在下一秒的握住我的，上下揉搓。嘴也一刻不停地亲吻我的脸颊，然后反复玩弄着乳首，让我魂飞。
“凌……凌夏，别……够了……啊……啊。”
戏弄一番之后慢慢的进出手指。细心的扩张好之后，才把自己的火热埋进来。
我们瞬间化身成两团攒动的火把，一瞬间并在一起，燃烧得很热很高。
这旖旎的梦境中，他在我这走音的钢琴身上，也能奏出了高潮。
我在那一瞬间，看着那瞬白光扩散在眼前，然后陷入了深深的疲倦的沉睡了。
这时候，就是梦的结束吧？
……可我多希望能这么无限的延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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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散的睁开眼，脑子里总是要先空白一段时间。
然后周围的事物慢慢被认知。却还是要慢半拍，细细的想一下才敢确定。
那的确是凌夏的天花板，凌夏的床，凌夏的被子，我躺在凌夏的公寓里。
……我难道就这么贱么？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也骗得不亦乐乎。
明明前一秒还在雨里自虐的淋着，下一秒睁开眼就懒散的躺在床上，腰酸背痛的要死。
我竟然是带了什么人到这里过夜了么？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犯贱心态。以前邵家刚破产了，我手里却还有最后一张牌，所以就算是睡马路也没有多少烦恼。之后把自己完整的输给凌夏了才觉得羞耻异常起来，越是软弱却越不能一走了之……我终究不愿意被当成弃妇，好像整天为情所殇。
只有在他面前，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服软。
所以昨天我是不是终于忍不住了，让别人看见我伤了残了么？随便找个什么人来玷污一下这个地方，一心想显示自己有多潇洒，世界不是没他不行？
他妈的幼稚。
这只会更让人看笑话吧？
我咬住被角，恨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这里的钥匙，最终引狼入室。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要适可而止吧？我再怎么花心滥交也没必要这么糟践自己。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立即紧闭上眼装睡。如果在这个公寓这张床上看见一个其它的什么人，那叫我情何以堪。
那人居然俯身来吻我，他鼻息温热，仿佛带着花香，刚刚沐浴后的凉丝丝的长发搭在我脸上，果然有几分凌夏的感觉。
我他妈的也够痴情了，连挑个一夜情的对象也要找跟他像的。一时间脑子混乱躲不开，让他亲了个正着，连舌尖都挤进来了。
忍无可忍的把他推开，张开眼瞪他，虽然那温热的唇舌舔舐过牙床真的很舒服。
然后又马上闭上眼，五秒之后，才又慢慢的睁开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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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是凌夏。
果然是凌夏。
居然是凌夏？
他妈的狗屁世界。
我就是圆上拴着的一个点。总是不停的走着，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画圈。
磨破了鞋尖，耗尽了气力，蛮心欢喜的以为自己最终能逃离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
一时间百感交集。张嘴就想说，“我真的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让你骗了。”却意外发现自己完全出不了声，只有喉间的嘶气声和满嘴麻木的疼痛感。
这才茫然的恐慌起来，挺起身按住喉咙，四肢居然也酸软无力。
凌夏按住准备下床的我，连同被子一起把我裹起来，放倒回枕头上，“你淋雨发烧引发肺炎，医生叫你多休息。”
他不过是用压倒性的姿势隔着被子抱住我，唇齿在我脸上呼出几口热气，我就可耻的有了反应。
当然，那不过是男人正常的晨勃罢了。更何况我现在病的头昏，哪里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些有的没的。
我第一次去酒吧钓LEE，当时他正在跟鲈鱼没完没了的喝酒。那时凌夏和我都还在帮童善做事，所以他就出面把鲈鱼领了回去。
之后我才有机会出场，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配角。
当时LEE被凌夏的美貌吓得眼珠都不会转了，鲈鱼这么警告过他，“他不是那种人。敢对他有那种念头的，尸体都快把Ｈ江给填平了。就算你只是说说而已，让他听见也会割了你舌头。”
那么这个“不是那种人”的人，对我做出这么让人误会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我身上还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利用价值让他瞄准么？
这么想也不是想不通，我知道人有希望是好的，但是总这么没完没了的奢望就太糟了。
我在他心里到底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早就该掂量的清楚了。
难道我就这么cheap，被人骗得倾家荡产颜面无存，转头再哄哄，就能立刻happily ever after么？
本来想嘲笑一下那男人演技之差，连过渡也不会，就像是前一秒还在哇哇的哭个不停的小孩立马就能舔着脸央求父母买玩具的心态。但是发不出声，就只好闷闷的把脸转开，做出一个抗拒的神态。
凌夏居然也不恼，破天荒地好脾气，“我刚刚叫了外卖，吃点海鲜粥好不好？”
……我对海鲜过敏，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也是，他哪会留心观察我的冷暖呢？他要是还剩下那么一点点温情爱情，也是要全部给鲈鱼的吧？
这么想着，轻微的恨意噼啪的点燃了，你到底是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你到底还想帮那个鲈鱼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我挥手把粥打翻在地上。那块据说很名贵的伊朗手织毛毯就遭了殃。
凌夏终于皱起了眉，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本来是坐在床边，这么猛然一起身，我躺在床上就能感到身边空了一块，就好像心里也空了一块。
你看看我有多贱，明明做梦也希望他能施舍我一点温柔，哪怕是骗我的也好。但是现在他真的做出有多爱我的样子了，我又装清高的接受不了。
干脆就让我这么躺在床上病死算了。
但是凌夏又走了进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看过去，发现他手里又多了一碗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又重新坐在我床边，拿起勺子把粥送到我嘴边。
“刚才那碗粥是有点凉了，我重新盛了点热的。来，张口。” 他固执得举着手，少年时的几分熟悉的率真居然又显现出来。
更让我有种喝下了粥就万劫不复的感觉。
但是对于这个男人，假意或真心，我都没办法硬下心来。我居然还是舍不得的。
大不了等我能出声了，就问清楚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爱他之类的，我却是再也不敢了。
我一边自我鄙视着，一边认命的张开口。
他一勺勺的喂，我慢慢的咀嚼，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安静的气氛里居然生出几分油画般和谐的意境来。
然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因为嘴唇肿得不像话。
妈的为什么我海鲜会过敏？这么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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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张一点说，那碗粥几乎要了我的命。
本来我过敏就有点严重，更何况发烧转肺炎还吃了药，吃了那碗粥就像是服毒一样让我呼吸困难，全身麻痹，最后过敏性休克，据说送到医院的时候连瞳孔都微微扩散了。
本来只要静养就会痊愈的病也变的严重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转到私立医院里，好似不死的居然和LEE做了邻居。
当然，像我这种有内涵的人，因为某种自作自受的可耻原因而住院，就会像Salinger一样沉默低调，而隔壁的某个毁容的老男人显然没有这种意识，他和他家弟夫常常是为了芝麻大的事斗鸡一般的吵翻天。
我本来是心情阴郁的来住院的，但是这么天天听隔壁没营养的争吵，也会不自觉得时而爆笑时而烦躁。
不过这样一来，没人来探病的冷清住院生活，倒是显得没那么尴尬的无聊。
可惜我没住两天LEE就出院了，本来没多大的事搞得像是欢送会一样，护士医生家属站了一走廊，连记者都要来采访一下这个劫后余生的老男人。我隔着门把头埋在被子里都能听见他嚣张的笑。
先开始心情很好，觉得耳朵终于清静了，接着又觉得有一点点不舍，最后还微妙的酸了一把。
不管他是不是情场失意，至少朋友家人，他一样也没缺。就连住院也是热热闹闹的惹人羡慕。
凌夏倒是来看了我几次，敲敲门就自己进来了。这时候倒是我没脸见他，只好故技重施的装睡。
我在感情上总是笨拙，不是辜负了别人就是被别人伤，最多的自然还是游戏花丛，这么一晃快三十年，居然连一个值得回忆的人都没有。
我是真的没脸见凌夏了。自己明知道自己过敏，还要硬着头皮把海鲜粥喝光光，不管是找什么借口都站不住脚。最后居然还夸张到要住院，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几次来看我我都是“睡觉中，请勿打扰”的状态，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所以不管我眼皮有多慌乱的抖动个不停，他也不曾拆穿过。
这次也只是站在床边，却突然的开口说道，“对不起。”
……
我知道人为什么要道歉。当他想把什么事打一个死结的时候，他就会说对不起。
我也最怕他说对不起，好像我们之间除了没完没了的歉意，其他的就没了。他只为那些利用那些伤害而感到歉疚，连我那难言的爱意也不过是“对不起”的东西。
顿时，我那些掏心掏肺的爱情也显得愚蠢可笑起来。
那本是像我这样的坏人最后的一点值得珍惜的东西，但是他一句话就能把它砸个粉碎。
本来应该闭着眼默默地等他离开，我却终究是没忍住，睁开眼红着眼角瞪着他。虽然躺在病床上也不输气势，就算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也要把自己那种痛苦的心情传达给他。
这时候我倒是不怕让他看见我残了伤了，就像是豁出去里子面子都不要了。大概是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子太痛苦了，了结了也好。
我叹了口气，何必呢？
以我的性格，要是遇到一个什么别的人，拍拍屁股就能走。却偏偏对他，没完没了地犯贱了一年又一年。
我他妈的还有几个一年这么贱下去呢？
也许他的心只是冻僵了，需要人抱着冻僵自己的决心用体温捂着他，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总会慢慢的融化在那热度里。
但是可惜，我竟然先放弃了。
想想多少有点不甘心。
也越发的恨了。瞪着他，一字一顿的，“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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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的心只是冻僵了，需要人抱着冻僵自己的决心用体温捂着他，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总会慢慢的融化在那热度里。
但是可惜，我竟然先放弃了。
想想多少有点不甘心。
也越发的恨了。瞪着他，一字一顿的，“滚出去。”
他听见了，却站着迟迟没有动作。
我尽量控制自己声音不走调，又重复了一遍，“滚吧你。”
以前从不知道原来骂人的话是这么难以出口，它们在我的喉间滚动着，像吞了一千根针一样刺痛着。
卡着我，让我急切地想吐出来。
凌夏仿佛是有些疑惑了，他真心的，“我以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然后就这么一笔勾销了么？
也许是我太过贪心了，没办法告诉他，我想要的比歉意多太多。更何况那些歉意也很有可能都是假的，是怀着目的的。
“是啊，我原谅你了。你可以滚了。”我知道有的话越说越错，但是还是忍不住，“还是说，你以为我是真的没你不行么？在你看来我就那么贱那么缺男人么？”
他硬冷的面具总算是有了一丝丝的松动，微微的急切的，“不是的，我说的是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说过……”
我不客气地打断他，满不在乎的，“你说过要我等着你不是么？我等的还不够久么？”
又潮又冷的手曾经紧紧扣住他温热的手，他把下巴枕在我肩上，在我耳边重复着一个令人作呕的谎言。
“邵言，我求你再忍耐一下，再等等我。”
我从不知道他演技这么有火候，真情告白都是掐准了时间，挑我假装睡着的时候，连语气也无辜的不得了。好像那些话醒着说不出口，却又必须跟我说。
我是真的想相信他是爱上我了才跟我上床，才让我住进他的公寓。他只是单纯的担心我，才在大雨里满城的找我。又或者是从医院出来就后悔了，丢下鲈鱼来追我。
但是他哪里还有真心呢？他哪里还有剩下来的一点点爱情施舍给我呢？他这一次又是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我仿佛变成了那根针，又硬又冷的举着锋芒，“不管是什么都好，我早就不在乎了。做爱时候的话，你还真以为我把它当成是爱了？像你这种人，连我吃什么过敏都不知道，你还让我相信你什么？”
他终于不再说话了。
我有一种占了上风的奇妙快感，忽略了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猛烈跳动，我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你还真是贱。”
好爽。
“你为了那个什么狗屁卢家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对着我这种人也能勃起？没少吞药吧？”我说的眉飞色舞，“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你不过就是卢家的一条狗！”
他皱着眉尖，一幅忍耐的样子。也许下一秒就会掏出一把枪来，把我打成筛子。
“怎么了？你这么变得没种，连杀了我的胆子也没有了么？还是我记错了？上次那个姓丁的得罪了哪条狗，居然被咬得身首分离了。怎么不是你么？”（请参考迟爱原文。）
他终于说，“你够了么？”
“大概不是你吧？”我恍若不闻，“当狗的长得都一样，不是自己家的，总是养不熟。”
我此时倒是希望马上就能有一颗子弹送进我心脏，总好过这么迟钝的痛感，像是打了不够量的麻醉剂，被人按在手术台上一片一片的切下肉来。
他转身就走。
我得胜一般的大笑着，“想再骗我？再练个十年吧！”
回答我的只有一声关门的钝响。
我还在回味着那种胜利的快感，头脑发热的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了几下，抓到一张泛黄的剪报就顺手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剪报上印着的少年时的凌夏，终于被揉得面目全非，他那张会笑的脸，也再也看不见了。
我只把它当成一个年少轻狂的梦，而且还是那种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的，没有价值的胡思乱想。
他妈的狗屁爱情。
统统都给我滚蛋。
我是傻了，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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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的快感一直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赢了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我并不是非要谈情说爱而已。
爱情这种东西，他妈的有个准的么？
我喜欢过的那个凌夏早就是overdue多年的东西了。硬是要说爱的话，也不过是“I Loved Him”的过去时了。就象是冰箱里总是惦记着的那块美味的芝士蛋糕，满心期待的翻出来才发现不过是长了毛的硬块，我是傻了才会一口一口地把它吃了。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我几乎是笑着把发黄的剪报揉成一团，用力的扔出去。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推门进来，那纸团就好死不死的正好砸中了他的头顶。
妈的我门口那块“谢绝访客”的牌子是用阿拉伯语写的么？(kuso LEE~)
“……啊。” 被砸中之后，慢了半拍的呼痛声。
我一听到那个粗犷的声音就没了兴致。妈的这么不合时宜的访客也只有那么一位了。
才打走了别人家养的狗，就把主人引过来了？这是来向我说教“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么？
我挺直了腰。要是卯起劲来，我也不是打不过他。
正酝酿着气势，一段诡异的对话飘了出来。
“那个……我不是故意这么晚才来看你的……我之前……总之，你不要生气了。”鲈鱼诚恳的。
“……你想太多了。”如果有烟在手里我一定更有气势。
“那你还那纸团砸我……”
我明白这条鲈鱼虽然外表hard-boiled，但是内心纤细的要死，所以也适当的，“不是故意的，卢少今天有何贵干？”
“我……那个……”他居然扭捏了一下，“你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
“哈？”这算什么？安慰奖么？你怎么不赶快去跟你的忠狗相亲相爱？滚吧~滚吧~
他认真的，“我以前总是骂你是童善的走狗也是冤枉你了。你要是真的帮他做事，他也不至于会毒杀你……”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误解你了，不……不好意义。”
“之后的那一句！你说下毒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你住院啊……凌哥送你来的，当时医生还以为你不行了，连瞳孔都扩散了，他一听就掏出枪来……呵呵，除了我老爹死的时候，我还没见过他那么紧张过谁……”
他之后再说什么我再也听不清，只觉得双耳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呢，若是过敏休克的话住院的时间也的确是太长了，原来是被下了毒么？
“怎么没人告诉我？”我嗓子微微发干。
“咳。凌哥是下了死命令的。哪有人敢跟你说哩？他生怕你担心，不能好好养病。”
这…算什么？他妈的报应么？
那些骂凌夏的话像鞭子一样反抽回我脸上，我想我脸色一定很好看。
鲈鱼接着说，“以前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总以为黑就黑，白就白，中间的灰色确实从来看不见的。” 他自嘲的笑笑，倒像是明白事理了些，“宋叔总说我不适合当黑帮的，我以前真的不明白，总是觉得靠着凌哥一切就没问题了。是我自己太蠢太窝囊了，才让凌哥作了那些肮脏事。”
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意识到鲈鱼是我的表弟。以前孤儿院的少年A没有亲人，可绍言从来不缺亲戚，但那些都不过是想尽了办法榨干绍家的最后一滴油脂的畜牲罢了，我对他们实在没办法生出多少亲情来。
可是鲈鱼不一样，不管我平时怎么在背后损他，当着他的面不给他好脸色，但是却也从来都羡慕他不谙世事的。我知道卢家的事总是分成光暗两拨，他把讲江湖道义的事处理得很好就沾沾自喜，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做做军火生意。至于卢家背后的勾当，却是从来不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有什么反应，安慰之类的话，我是绝对说不出口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还不是因为LEE的事，我找人去查那次爆炸，结果发现是童善搞得鬼，但是老家伙精明得很，转了几道手，我顺着藤摸下去才知道原来帮着他的是……是凌哥。”
“……”
“你知道凌哥为什么总是避着你么？你本来才是那个该死的人，童善最恨的可不就是你么？但是凌哥找童善要了你这条命，用LEE的那条命。”
原来，原来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么？我这条命，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打上了欠条么？我他妈的还幻想什么明天的性福生活，什么狗屁我爱的人，爱我的人。
结果竟然是没有明天么？
“绍言，你知道LEE要死了么？你要是活着，LEE就得死。从你中毒被凌哥救的那一刻开始，你丄他妈的就是让LEE去死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活着LEE就得死，那你是要我死了，LEE活着么？我他妈的再怎么伟大也不会陪上自己一条命吧？你傻了，居然来找我商量？”
他眼圈都红了，轻微的恨意污染了眼睛，“LEE他什么都不缺，你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像你这种人，活着死了都不算是损失。你怎么不把机会让给别人呢？”
“滚吧你。神经病。”
我想起LEE的病房和我的病房，只是隔着一堵墙。他身边的确是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和墙那边尴尬的冷清绝然不是一样。鲈鱼说的其实也没错，LEE的亲弟弟，叫舒念的，每天盼着盼着LEE能康复……可绍言的亲戚，叫卢余的，唯一来探访过一次，却是满怀恨意的叫我去死。
而且是，我如果活着，LEE就得去死。像我这样没有价值的垃圾苟延残喘的活着，LEE那已经得到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对着已经只剩我自己的偌大病房冷哼一声。
“他妈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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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里，我终于也口干舌燥了，停下来喝了一口凉丝丝的啤酒，再抬起眼瞄了瞄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的小酒保。
这个前卫城市的GAY吧里，果然都是琳琅的好货色。
我几乎是第一眼就看上了他中国风的长相，头发略长，发色如漆，光泽如玉。像我这样情场中身经百炼的人，随性的拎个故事出来搭搭讪就能钓到他，开头无非是“我中意一个冷情的男人，却百般求之不得”之类的破烂桥段，用来骗小男生刚刚好。
一开始总是藏着掖着，就是看一眼也会痛的抽气的伤口，终究也愈合成了一道疤，拿出来开玩笑也没什么所谓。
调情了一晚上，偏偏故事到了结局，却突然的失了兴趣。
小男生见我停下了，就呆呆的问，“然后呢？”
我看着他，吊口味的拉长了语调，“是啊~然后呢？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果然还是小鬼，被逗弄一下就脸红了，“先……先生。”
我晃了晃冰块，直接的，“要不今晚上来我家吧。我再慢慢地告诉你？”
小男生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擦酒杯，却还是轻微的摇了摇。“我不玩一丄夜情的。”
我一口喝光的杯里的剩酒，“也好。叔叔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太过认真。”
打个响指，准备买单。
小男生最后还是忍不住，“那……那个叫邵言的，最后结局怎么样了？”
我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无所谓的，“那种事谁知道呢？大概是死了吧。”
“死，死啦？”他抬起头，像鹿一样的眼睛撑的圆滚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酝酿了许多，遗憾道，“怎么这样……”
我几乎是笑出声来，忍不住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冰凉的发丝很滑，即使是收回了手，那种缠绕的感觉还留在指尖，“小鬼，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么？那就是做人不能太认真啦。像叔叔现在这样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多好。哈哈，哈哈。”
小男生皱着眉打理他被蹂躏到凌乱的发型，嘴角也委屈的撇了撇，小声道，“一个两个……都装什么老成啊。那个叫邵言的到底是怎么死的啊？蠢死的吧？”
我无所谓的来回摆摆手，留给他一个“叔只是个传说”的沧桑背影。
看来今晚上不找个人睡，老子铁定要失眠了。
我看这个酒吧里也没有合口味的了，潇洒的转移阵地，继续寻觅那颗属于我的强效安眠药。
我爱死了这个彻夜不眠的魔性城市，这个为我这样寂寞的人特地打造的温柔乡。我最爱这一片街区人人都遵循的潜规则，那就是，不谈情。
我已经算不上年轻，再没有资本作茧自缚，没完没了地去期待，去等一个人了。
我终究还是怕有一天就算我真的等到了，可破茧而出的却不是我所期待过的斑斓翅膀。
对不起大家的期望了，我终究是没死成。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却还是苟且的卑微的活下来了。
我总是没办法在一个地方久居，再怎么喜欢一个城市也会很快的厌倦。这段日子走走停停，自己没发觉其实已经逃离到了很远。
刚刚认识的年轻男人叫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了，只要问出他的size就好。
带他去酒店里长期包下的房间，随意的洗个澡，然后 switch on 种马模式，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把他fuсk到成仙就好。
我几乎要以为这样的日子是在重复昨天了，我知道他下一秒会这样惊呼道，“这些疤怎么弄得？”
“车祸。”
这次的男人却是比较精明的，拆穿我，“屁咧，是刀捅的吧？”
“妈的，你还要不要做了？没完没了地问得我都要阳痿了。”
然后更加卖力的接吻，一直到疲倦的抬不起手指来，才能粗糙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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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人唏唏嗦嗦的穿衣声吵醒时，头疼的利害，就好像有人往里面多加了一把细针。
我低声地闷哼着，半眯着眼，摸索到外套口袋里随身带的止痛片，倒出两片扔进口里，就着杯里的残酒咽了下去。
微微的苦涩在舌尖扩散，那种苦涩已经成了习惯，而那习惯使我安心。
男人了然的看着我，笑道，“强效的啊？你不会已经上瘾了吧？”
“多事。”
“那东西别多吃啊，身体抗不住。”
“滚。”
那多事的男人终于滚了，我躺在酒店过于柔软的床上，就像躺在云上一般恣意。
我这么声色犬马尽情放纵，刻意过好的每一天，总算是，总算是在这个又沉又暗的黎明，再次结束了。
第二晚我又去了那个酒吧，找到了那个调酒的小男生，他也正在四处张望，看见我来了，眼睛都笑成弯弯的线，皮肤紧绷光亮，露出的牙齿又白又细，一点磨损烟渍都没有。
年轻真好。
世界是他们的了。
“先生，你来了。” 殷勤的。
“恩。” 疲倦的，纵欲过度的。
“昨天的故事……”，“你的头发……” 同时开口。
我坚持finish自己的问话，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偏执的只关注自己，不再考虑他人。
“你的头发打理得倒是好？”
男人留长发就容易让人觉得脏兮兮或者是娘娘腔，再不然就是那种摇滚歌手的颓废感觉，像面前这个小男生这样中国风的俊美，我这一辈子，也只碰到过两个。
他兴高采烈的，“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你知道S城的凌夏么？你看我的感觉像不像他？”
他随即摆出一个冷酷的挑眉的表情，配上格外年轻的脸，看起来有点搞笑。
“现在的小鬼到底在想什么啊？”
“大叔不会不知道吧？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版封面的卢氏总经理啊。奶奶的，长得那么好怎么不去当明星？不过人家有的是真本事啦，也不是光靠脸吃饭的，特别是这三年，我们上课都在学他的成功案例呢。哇塞~~我真的好想以后毕业了去卢氏上班哦。最好能当他的秘书。啊~~~”
“你就知道人家是gay？”
“大叔~你不要太落伍了哦！他要跟卢氏少东去欧洲结婚的消息居然还有人不知道的？啊~真的好羡慕他们哦。”
“……是么，那还真是恭喜了。”
“还有啊大叔。其实你编的那个故事里，那个凌A和卢B就是抄袭人家凌夏和卢余吧？你是太嫉妒那一对了，才强加了一个叫‘邵言’的角色进去吧？”
是么，原来连这个小鬼也看得出来，‘邵言’这个人根本挤不进他们的世界么？
他们竟然是要结婚了么？
我清清嗓子。
“那个叫邵言的最后一次见凌A，他问他，‘你是要拿LEE的命来换我的么？你真的以为童善会放过他恨的任何人么？让你去做这件事，是想让你得罪陆家谢家啊。你杀了LEE，之后他再干掉我，不过是轻而易举。’像邵言那样遮遮掩掩谎话连篇的男人，也有这么一刻，坦然地叫人害怕。”
我一边喝酒，一边在嘈杂的酒吧里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不痛不痒的慢慢说着，多少有点惊讶我对于细节记得那么清楚。
我以为我早忘了，可我还是他妈的记得。
小男生立即安静下来不再聒噪，像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听着。
“然后，那个凌A这么回答他……”
我陷在自己独白的剧本里深深地不可自拔，戏剧性的添加着细节，把那个叫邵言的尽量的突出，让他不显得太过渺小可悲。
三年前的那个时候啊。真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要是凌夏真的杀了LEE，那卢家和谢家，和陆家都没法交代。更何况鲈鱼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童善的算盘打得太响亮了，借刀杀了一个小人物，能让三个家族都坐立不安，他才好从中得利。
凌夏却给我一张机票，“现在S城不太平，你先去T城，我都安排好了。”
“如果，我多一张机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
那是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给了我一个遥遥无期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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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见LEE是在我出院的一个月后。
我从玻璃窗外看着餐厅里手上打着石膏，高调的享受着的老男人。那位柯家的少爷坐在身边，神色柔和的帮他切肉排。
两个白痴都感觉不到危险的临近，比如，两米之外那个装作享受食物的杀手，报纸里卷的说不定就是一把枪。
柯洛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皱皱眉，起身去走廊将电话。
LEE顿时落了单。
现在餐厅里人不多，因为刻意突出那种高雅的用餐氛围而隔开的距离感，也成了下手的好条件。
但老男人丝毫没有危机意识感，只是埋头对付着肉排。
我看见那个面容平凡却透着一股狠劲的杀手动了动，便想也不想得冲进去。
侍应生拦住我，“先生有预约么？”
我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向里冲，一直走到LEE的面前，他才迟钝的抬起头来，腮帮子还是一鼓一鼓的。
他还算镇定地跟我打招呼，“邵公子。”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么？”
我想起鲈鱼说的，他什么都不缺，你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就莫名的羡慕起来，就连那种装成是恨意的笑容也稍稍有点扭曲。
他点头，嘲讽的，“托你的福。”
想尽可能的引起骚动，让人们都能注意这里，我喧哗道，“想不到你还能有命来这里吃饭。”
他也尽显毒舌本色，“我也想不到你还能有钱来这里吃饭。最近没有被追债吗？”
追债么？我现在不就是在还你么？以前那些透支的欠你的，今天过后也该还清了吧？
“李莫延，你这个贱丄人，你别以为我是真的迷上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顶着一张烂脸还敢出门。就凭你这么个老掉牙的男人，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你……”
LEE从愿意告诉别人他中文叫什么，逢人介绍总是说，“我叫LEE。”，可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他愿意告诉我他叫李莫延，愿意把名字写在我手心里。
我要是爱的是LEE，那该多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击中了，我眼冒金星的滑稽的摔出去，撞到一排桌椅。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脸颊木木的疼者，连牙都松动了。
眼前那个愤怒的人，在LEE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给我重重一击的柯少爷，皱着眉俯瞰着我，像一个捍卫领土的年轻骑士。
也许，他是真的爱上那个老男人了吧？
LEE你丄他妈的终于等到所谓的春天了么？
我扑上去跟柯洛好好的打了一架，把这些天的惊慌疲倦全都发泄在这个金贵的身体上，虽然没讨到什么便宜，却也给了他一顿好受的。
如果他将来让LEE再伤心的话，我不如现在就把他打成筛子。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直到餐厅经理出面调停，LEE和柯洛也在一片混乱中匆匆的离开了。
我看见了匆忙中LEE留在桌上的外套和墨镜。老男人太爱惜自己的羽毛，每次出门必定全副武装。
其实穿戴上墨镜和大衣，人看起来都差不多。
我突然忆起鲈鱼执白的恨意，“像你这种人，活着死了都不算是损失，你怎么不把机会让给别人呢？”
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自嘲的，解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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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生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嘴巴不自觉地微微瘪了一下。
我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飞快地说道，“然后邵言就死了。”
“啊？”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个叫邵言的白痴穿走了老男人的大衣和墨镜，挨了打的腿不用装也是瘸的，他真是找死啊，被人在后巷里捅了三刀，然后就……”
我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饶有兴趣的观察小男生的表情，他一时脸木木的没反应，只是“哦”了一下，搞得我有点失望。
“所以说啊。大叔晚上好寂寞哦，你来陪我吧？”
他迟缓的转头看着我，突然“呜”的一声就挤出两滴眼泪来，“他怎么就死了？”
酒吧里的人都转头看着我们，我顿时有了一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赶忙安抚道，“好啦，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像邵言那样的白痴，现实生活中终归是不存在的啊。”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好喜欢他。”小鬼抽噎着，细白的脸涨得粉红。
我顿时有一种怪叔叔诱拐小孩的酸软冲动，连语调也变得奇妙起来，“那叔叔请你喝酒好不好？”
“不要。呜~”
“那……那叔叔请你吃哈根达斯？”
“纳。每个口味的冰淇淋球都要一个。”
“切。贪婪的小鬼。”
我觉得这个城市挺好，年轻时候透支的，现在已经还完了，也总算是能以新的身分开始新的生活了。
时间就是这么样一根潮乎乎的火柴梗，点不着烟的。一会嫌它慢，一会嫌它快，过一辈子就是人与人之间，借借还还。
也许，也许十年后我依旧是这样，走走停停，居无定所。
也许，也许我依旧是孑然一身，到死了都没有一个什么陪在身边的人。
但是，我爱的人不爱我，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凌夏要结婚了，我也能笑着说恭喜。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第二天我定了机票去江南。这个魔性都市跟S城太过相似，终究是不好。说不定要那种春风细雨的小情小调才是适合我所居住的。
等在候机室里，我下意识的空出一个座位来。也许连我自己也没发觉，其实我总是在希望，应该是两个人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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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停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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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but not least, I enjoy this fan-fiction very much.
我头也不回的从医院走出来，背挺得笔直。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挤上了一辆巴士。
昏昏沉沉的随着巴士摇晃，手上沾着血迹，嘴角一跳一跳的疼。连带着心好像也神经质的疼痛起来。
我不是没见过凌夏对我冷漠，对我不屑一顾，却从来没看过他为保护一个什么人，两眼都折射出憎恨的样子。更何况我连那死鲈鱼一片鳞也没伤着。
这男人不久前还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有说有笑的甜蜜着。但是从我这掏空了最后一点点的价值，那晚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所谓的公寓里。
少年时爱笑的凌夏，厌恶我的凌夏，救过我的凌夏，装成爱我的凌夏，利用我的凌夏，和如今这个恨到像是要杀死我的凌夏，在眼前不断的交织着，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着，心脏不堪负荷的运作着。
我甚至不敢去找他确认，我怕他可能会说得那些话，一个字就是一把刀子。
我现在变成穷光蛋了，更是要惜命的。
不知终点何处的巴士歪歪扭扭的前行着，居然开到了那个对面有公园的天桥，因为红灯而短暂的停留了一刻。
下雨天交通堵塞的厉害，我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细细的雨把车窗弄花了，一串一串的流着，把窗外的世界折射成了一个扭曲的哈哈镜像。打着各色雨伞的行人匆忙的低头赶路，透过雨帘看起来身影都有些失真。
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的狗。用这么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它趴在一小块潮冷的地面上，蜷成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的望着马路发呆。
……有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狗都一样，即使知道没希望却还是不死心的等在原地。
我也曾经试过下暴雨的时候把自己蜷在天桥下想避雨，身上盖着硬纸壳，一下子就被雨浇湿透了，冷的手指都发僵。
可即使是那样冷的发僵，还能一样掩耳盗铃的期待着明天。
红灯变绿等时，我的狗突然站起来，仰头对着缓缓启动的巴士吠了几声，不太确定的向前走了几步，却是跛的，好像前爪不能着力。
被人打残了的样子。
……傻狗。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好心的对待你。有的人装作给你好处，却不过是计算着，想把你煮来吃。
我的狗茫然的仰头望着我所对着的车窗，焦躁的来回走，瘦得可怜的身子在雨里淋得透湿。
雨水滴在它的圆圆的黑眼睛里，之后像是泪水一样缓缓地淌了出来。
车加速的很快。
它不死心的追了两步，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巴士开出了几条街，我耳边还幻听一般的响着，我的狗在我身后憋足了力气的嘶哑叫声。
……
“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这里怎么停，等到下一站吧。” 司机不为所动。
“他妈的我要下车！”我脑袋发热，挤到窗户边就用手去扒车窗，才打开一条缝雨就迎面砸在脸上，那些细碎的伤口一瞬间都叫嚣的疼痛起来。
“你要是不停我就跳了！ ”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吓人，配上那些很有说服力的伤，让司机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他把骂骂咧咧的把车停在路边，我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拥挤的人群里挤了出去，大口呼吸着被雨洗刷着的清新空气。
我憋足了力气往回跑。
这条狗之于我，多少像是我之于凌夏。不同的是，凌夏打从一开始就是算计我，我对我的狗却喜欢的不得了。当初自私的抛弃它是以为自己终于能跟凌夏在一起了而不管不顾，现在却没有理由再贱到妄想他会回头来找我。
我这辈子没遇到过真心的人，遇到最真心的对我好的，就是这条狗了。我他妈的这辈子还有多少运气能再遇到一个不会让我伤心的呢？
以后说什么我也要把它带在身边，再穷也要把自己的叉烧分一半给它。
可我一路到了天桥下，那个纸箱搭成的家却已经空了。
那个被人连着抛弃了好几次，前一秒还不死心的追着巴士跑的瘦狗也不见了。
也是，这种事，不管经历了多少次也不会习惯吧？以为终于能过上不再寂寞的日子而有所期望，最后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种比绝望更绝望的情感，无论是谁都承受不了啊。
我终究是让它不再抱有期望了么？连我的狗也不要我了么？
这种认知让我冷到骨子里，自虐一般的停在暴雨里。
被鲈鱼打伤的细小伤口早就被雨冲刷得发白，连带着脸色也白的发青。
那种感觉，就是天地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又盲又哑，再也不会有人听见你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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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言。”
……
“绍言。”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瞬间仿佛连雨声都突然小了。我已经被雨淋到两眼发黑，看不清站在我面前的人的样子。
可是那打着伞的模糊剪影就是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温暖。我不自觉地走到伞下，一把抱住了他，祈求他把温暖分给我一点。
那人的臂膀几经迟疑，还是终于把我紧紧地抱进怀里。
我捧起那人的脸，一边冷的发抖，一边把嘴凑过去吻他。
他没有躲避，我成功的触到了他温暖的脸颊。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的冰凉的鼻尖和嘴唇贴在他脸上来回的滑动着，我几乎是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这个人的气息。
那人一边遭受我的非礼，一边半抱着我把我塞进他的车里，摆好在副座上，系牢安全带。
我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还是要浑浑噩噩的去抱那热源，仿佛一瞬间也离不开保护的幼小动物。
那人把车里的暖气打开，稳稳的发动引擎。
被我抓紧了手臂没法好好开车也好脾气的不发火，只是安抚一般的伸手摸我的脸颊，然后反手握住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
我贴着那温热的掌心，没骨气的流下泪来。
这个人，气息什么的明明跟凌夏一样，可唯独这温柔是我想也不敢想的。
没想到现在越发的下丨贱了，连做梦也求着这个男人施舍一点爱给我。
想明白自己现在在做梦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很多。
我一路上追着凌夏索吻，知道是在梦里他不会拒绝，我也就越发的大胆了起来。
后来梦境一下子跳换到凌夏抱着我，把我慢慢的放进装满水的浴缸里。
那种稍微烫的水温让我舒服得一瞬间毛孔都舒张了，比那温度更令人愉快的是凌夏略为冰凉的细长手指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力道轻柔的按摩着，我舒服的哼出声来。
我以为自己是一架走音的老旧钢琴，像凌夏这样有才华的音乐家自然是对我不屑一顾。但是在这个美好到融化的梦境里，他的手指在我的琴键上敲敲打打，总能奏出迷人的乐章。
我一边亲吻，一边邀请他共浴，我知道他不会拒绝。
这时候，明明冻僵的四肢都已经复苏的灵巧起来，但是还是耍赖一般的说不够温暖，得寸进尺的要他做更多能让我暖和起来的事。
然后，用这复苏的四肢唇舌，去取悦那颗渴望了很久的心。
凌夏的墨发打湿了贴在脸颊上，更衬他那中国风的奢华美貌。明明平日白玉一般冰凉的细腻肌肤也烫得吓人。
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把头埋进水里，细腻的吻我的大腿根部，含住了我的前端。
我舒服的哼出声来，本来抓住他的肩膀的手指也插进他的头发里，顺着他的动作抓紧。
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只是他的如墨的长发散开在水里，像一朵朵连着荷叶的盛开莲花。却也因此官能变得无比敏锐，仿佛连他两片唇型都清楚地感受的到。
也只有在这么美好的梦境里，才能经历这种被凌夏取悦着的性事了。
他在水下反反复复的吞吐着，有时舔我的前端能让我舒服的脚趾都蜷起了，脊背也哆哆嗦嗦绷得更直了。
妈的，他的肺活量怎么这么好……
他终于抬起头来，手却在下一秒的握住我的，上下揉搓。嘴也一刻不停地亲吻我的脸颊，然后反复玩弄着乳首，让我魂飞。
“凌……凌夏，别……够了……啊……啊。”
戏弄一番之后慢慢的进出手指。细心的扩张好之后，才把自己的火热埋进来。
我们瞬间化身成两团攒动的火把，一瞬间并在一起，燃烧得很热很高。
这旖旎的梦境中，他在我这走音的钢琴身上，也能奏出了高潮。
我在那一瞬间，看着那瞬白光扩散在眼前，然后陷入了深深的疲倦的沉睡了。
这时候，就是梦的结束吧？
……可我多希望能这么无限的延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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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散的睁开眼，脑子里总是要先空白一段时间。
然后周围的事物慢慢被认知。却还是要慢半拍，细细的想一下才敢确定。
那的确是凌夏的天花板，凌夏的床，凌夏的被子，我躺在凌夏的公寓里。
……我难道就这么贱么？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也骗得不亦乐乎。
明明前一秒还在雨里自虐的淋着，下一秒睁开眼就懒散的躺在床上，腰酸背痛的要死。
我竟然是带了什么人到这里过夜了么？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犯贱心态。以前邵家刚破产了，我手里却还有最后一张牌，所以就算是睡马路也没有多少烦恼。之后把自己完整的输给凌夏了才觉得羞耻异常起来，越是软弱却越不能一走了之……我终究不愿意被当成弃妇，好像整天为情所殇。
只有在他面前，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服软。
所以昨天我是不是终于忍不住了，让别人看见我伤了残了么？随便找个什么人来玷污一下这个地方，一心想显示自己有多潇洒，世界不是没他不行？
他妈的幼稚。
这只会更让人看笑话吧？
我咬住被角，恨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这里的钥匙，最终引狼入室。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要适可而止吧？我再怎么花心滥交也没必要这么糟践自己。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立即紧闭上眼装睡。如果在这个公寓这张床上看见一个其它的什么人，那叫我情何以堪。
那人居然俯身来吻我，他鼻息温热，仿佛带着花香，刚刚沐浴后的凉丝丝的长发搭在我脸上，果然有几分凌夏的感觉。
我他妈的也够痴情了，连挑个一夜情的对象也要找跟他像的。一时间脑子混乱躲不开，让他亲了个正着，连舌尖都挤进来了。
忍无可忍的把他推开，张开眼瞪他，虽然那温热的唇舌舔舐过牙床真的很舒服。
然后又马上闭上眼，五秒之后，才又慢慢的睁开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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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是凌夏。
果然是凌夏。
居然是凌夏？
他妈的狗屁世界。
我就是圆上拴着的一个点。总是不停的走着，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画圈。
磨破了鞋尖，耗尽了气力，蛮心欢喜的以为自己最终能逃离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
一时间百感交集。张嘴就想说，“我真的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让你骗了。”却意外发现自己完全出不了声，只有喉间的嘶气声和满嘴麻木的疼痛感。
这才茫然的恐慌起来，挺起身按住喉咙，四肢居然也酸软无力。
凌夏按住准备下床的我，连同被子一起把我裹起来，放倒回枕头上，“你淋雨发烧引发肺炎，医生叫你多休息。”
他不过是用压倒性的姿势隔着被子抱住我，唇齿在我脸上呼出几口热气，我就可耻的有了反应。
当然，那不过是男人正常的晨勃罢了。更何况我现在病的头昏，哪里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些有的没的。
我第一次去酒吧钓LEE，当时他正在跟鲈鱼没完没了的喝酒。那时凌夏和我都还在帮童善做事，所以他就出面把鲈鱼领了回去。
之后我才有机会出场，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配角。
当时LEE被凌夏的美貌吓得眼珠都不会转了，鲈鱼这么警告过他，“他不是那种人。敢对他有那种念头的，尸体都快把Ｈ江给填平了。就算你只是说说而已，让他听见也会割了你舌头。”
那么这个“不是那种人”的人，对我做出这么让人误会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我身上还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利用价值让他瞄准么？
这么想也不是想不通，我知道人有希望是好的，但是总这么没完没了的奢望就太糟了。
我在他心里到底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早就该掂量的清楚了。
难道我就这么cheap，被人骗得倾家荡产颜面无存，转头再哄哄，就能立刻happily ever after么？
本来想嘲笑一下那男人演技之差，连过渡也不会，就像是前一秒还在哇哇的哭个不停的小孩立马就能舔着脸央求父母买玩具的心态。但是发不出声，就只好闷闷的把脸转开，做出一个抗拒的神态。
凌夏居然也不恼，破天荒地好脾气，“我刚刚叫了外卖，吃点海鲜粥好不好？”
……我对海鲜过敏，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也是，他哪会留心观察我的冷暖呢？他要是还剩下那么一点点温情爱情，也是要全部给鲈鱼的吧？
这么想着，轻微的恨意噼啪的点燃了，你到底是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你到底还想帮那个鲈鱼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我挥手把粥打翻在地上。那块据说很名贵的伊朗手织毛毯就遭了殃。
凌夏终于皱起了眉，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本来是坐在床边，这么猛然一起身，我躺在床上就能感到身边空了一块，就好像心里也空了一块。
你看看我有多贱，明明做梦也希望他能施舍我一点温柔，哪怕是骗我的也好。但是现在他真的做出有多爱我的样子了，我又装清高的接受不了。
干脆就让我这么躺在床上病死算了。
但是凌夏又走了进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看过去，发现他手里又多了一碗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又重新坐在我床边，拿起勺子把粥送到我嘴边。
“刚才那碗粥是有点凉了，我重新盛了点热的。来，张口。” 他固执得举着手，少年时的几分熟悉的率真居然又显现出来。
更让我有种喝下了粥就万劫不复的感觉。
但是对于这个男人，假意或真心，我都没办法硬下心来。我居然还是舍不得的。
大不了等我能出声了，就问清楚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爱他之类的，我却是再也不敢了。
我一边自我鄙视着，一边认命的张开口。
他一勺勺的喂，我慢慢的咀嚼，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安静的气氛里居然生出几分油画般和谐的意境来。
然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因为嘴唇肿得不像话。
妈的为什么我海鲜会过敏？这么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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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张一点说，那碗粥几乎要了我的命。
本来我过敏就有点严重，更何况发烧转肺炎还吃了药，吃了那碗粥就像是服毒一样让我呼吸困难，全身麻痹，最后过敏性休克，据说送到医院的时候连瞳孔都微微扩散了。
本来只要静养就会痊愈的病也变的严重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转到私立医院里，好似不死的居然和LEE做了邻居。
当然，像我这种有内涵的人，因为某种自作自受的可耻原因而住院，就会像Salinger一样沉默低调，而隔壁的某个毁容的老男人显然没有这种意识，他和他家弟夫常常是为了芝麻大的事斗鸡一般的吵翻天。
我本来是心情阴郁的来住院的，但是这么天天听隔壁没营养的争吵，也会不自觉得时而爆笑时而烦躁。
不过这样一来，没人来探病的冷清住院生活，倒是显得没那么尴尬的无聊。
可惜我没住两天LEE就出院了，本来没多大的事搞得像是欢送会一样，护士医生家属站了一走廊，连记者都要来采访一下这个劫后余生的老男人。我隔着门把头埋在被子里都能听见他嚣张的笑。
先开始心情很好，觉得耳朵终于清静了，接着又觉得有一点点不舍，最后还微妙的酸了一把。
不管他是不是情场失意，至少朋友家人，他一样也没缺。就连住院也是热热闹闹的惹人羡慕。
凌夏倒是来看了我几次，敲敲门就自己进来了。这时候倒是我没脸见他，只好故技重施的装睡。
我在感情上总是笨拙，不是辜负了别人就是被别人伤，最多的自然还是游戏花丛，这么一晃快三十年，居然连一个值得回忆的人都没有。
我是真的没脸见凌夏了。自己明知道自己过敏，还要硬着头皮把海鲜粥喝光光，不管是找什么借口都站不住脚。最后居然还夸张到要住院，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几次来看我我都是“睡觉中，请勿打扰”的状态，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所以不管我眼皮有多慌乱的抖动个不停，他也不曾拆穿过。
这次也只是站在床边，却突然的开口说道，“对不起。”
……
我知道人为什么要道歉。当他想把什么事打一个死结的时候，他就会说对不起。
我也最怕他说对不起，好像我们之间除了没完没了的歉意，其他的就没了。他只为那些利用那些伤害而感到歉疚，连我那难言的爱意也不过是“对不起”的东西。
顿时，我那些掏心掏肺的爱情也显得愚蠢可笑起来。
那本是像我这样的坏人最后的一点值得珍惜的东西，但是他一句话就能把它砸个粉碎。
本来应该闭着眼默默地等他离开，我却终究是没忍住，睁开眼红着眼角瞪着他。虽然躺在病床上也不输气势，就算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也要把自己那种痛苦的心情传达给他。
这时候我倒是不怕让他看见我残了伤了，就像是豁出去里子面子都不要了。大概是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子太痛苦了，了结了也好。
我叹了口气，何必呢？
以我的性格，要是遇到一个什么别的人，拍拍屁股就能走。却偏偏对他，没完没了地犯贱了一年又一年。
我他妈的还有几个一年这么贱下去呢？
也许他的心只是冻僵了，需要人抱着冻僵自己的决心用体温捂着他，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总会慢慢的融化在那热度里。
但是可惜，我竟然先放弃了。
想想多少有点不甘心。
也越发的恨了。瞪着他，一字一顿的，“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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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的心只是冻僵了，需要人抱着冻僵自己的决心用体温捂着他，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总会慢慢的融化在那热度里。
但是可惜，我竟然先放弃了。
想想多少有点不甘心。
也越发的恨了。瞪着他，一字一顿的，“滚出去。”
他听见了，却站着迟迟没有动作。
我尽量控制自己声音不走调，又重复了一遍，“滚吧你。”
以前从不知道原来骂人的话是这么难以出口，它们在我的喉间滚动着，像吞了一千根针一样刺痛着。
卡着我，让我急切地想吐出来。
凌夏仿佛是有些疑惑了，他真心的，“我以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然后就这么一笔勾销了么？
也许是我太过贪心了，没办法告诉他，我想要的比歉意多太多。更何况那些歉意也很有可能都是假的，是怀着目的的。
“是啊，我原谅你了。你可以滚了。”我知道有的话越说越错，但是还是忍不住，“还是说，你以为我是真的没你不行么？在你看来我就那么贱那么缺男人么？”
他硬冷的面具总算是有了一丝丝的松动，微微的急切的，“不是的，我说的是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说过……”
我不客气地打断他，满不在乎的，“你说过要我等着你不是么？我等的还不够久么？”
又潮又冷的手曾经紧紧扣住他温热的手，他把下巴枕在我肩上，在我耳边重复着一个令人作呕的谎言。
“邵言，我求你再忍耐一下，再等等我。”
我从不知道他演技这么有火候，真情告白都是掐准了时间，挑我假装睡着的时候，连语气也无辜的不得了。好像那些话醒着说不出口，却又必须跟我说。
我是真的想相信他是爱上我了才跟我上床，才让我住进他的公寓。他只是单纯的担心我，才在大雨里满城的找我。又或者是从医院出来就后悔了，丢下鲈鱼来追我。
但是他哪里还有真心呢？他哪里还有剩下来的一点点爱情施舍给我呢？他这一次又是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我仿佛变成了那根针，又硬又冷的举着锋芒，“不管是什么都好，我早就不在乎了。做爱时候的话，你还真以为我把它当成是爱了？像你这种人，连我吃什么过敏都不知道，你还让我相信你什么？”
他终于不再说话了。
我有一种占了上风的奇妙快感，忽略了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猛烈跳动，我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你还真是贱。”
好爽。
“你为了那个什么狗屁卢家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对着我这种人也能勃起？没少吞药吧？”我说的眉飞色舞，“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你不过就是卢家的一条狗！”
他皱着眉尖，一幅忍耐的样子。也许下一秒就会掏出一把枪来，把我打成筛子。
“怎么了？你这么变得没种，连杀了我的胆子也没有了么？还是我记错了？上次那个姓丁的得罪了哪条狗，居然被咬得身首分离了。怎么不是你么？”（请参考迟爱原文。）
他终于说，“你够了么？”
“大概不是你吧？”我恍若不闻，“当狗的长得都一样，不是自己家的，总是养不熟。”
我此时倒是希望马上就能有一颗子弹送进我心脏，总好过这么迟钝的痛感，像是打了不够量的麻醉剂，被人按在手术台上一片一片的切下肉来。
他转身就走。
我得胜一般的大笑着，“想再骗我？再练个十年吧！”
回答我的只有一声关门的钝响。
我还在回味着那种胜利的快感，头脑发热的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了几下，抓到一张泛黄的剪报就顺手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剪报上印着的少年时的凌夏，终于被揉得面目全非，他那张会笑的脸，也再也看不见了。
我只把它当成一个年少轻狂的梦，而且还是那种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的，没有价值的胡思乱想。
他妈的狗屁爱情。
统统都给我滚蛋。
我是傻了，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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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的快感一直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赢了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我并不是非要谈情说爱而已。
爱情这种东西，他妈的有个准的么？
我喜欢过的那个凌夏早就是overdue多年的东西了。硬是要说爱的话，也不过是“I Loved Him”的过去时了。就象是冰箱里总是惦记着的那块美味的芝士蛋糕，满心期待的翻出来才发现不过是长了毛的硬块，我是傻了才会一口一口地把它吃了。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我几乎是笑着把发黄的剪报揉成一团，用力的扔出去。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推门进来，那纸团就好死不死的正好砸中了他的头顶。
妈的我门口那块“谢绝访客”的牌子是用阿拉伯语写的么？(kuso LEE~)
“……啊。” 被砸中之后，慢了半拍的呼痛声。
我一听到那个粗犷的声音就没了兴致。妈的这么不合时宜的访客也只有那么一位了。
才打走了别人家养的狗，就把主人引过来了？这是来向我说教“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么？
我挺直了腰。要是卯起劲来，我也不是打不过他。
正酝酿着气势，一段诡异的对话飘了出来。
“那个……我不是故意这么晚才来看你的……我之前……总之，你不要生气了。”鲈鱼诚恳的。
“……你想太多了。”如果有烟在手里我一定更有气势。
“那你还那纸团砸我……”
我明白这条鲈鱼虽然外表hard-boiled，但是内心纤细的要死，所以也适当的，“不是故意的，卢少今天有何贵干？”
“我……那个……”他居然扭捏了一下，“你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
“哈？”这算什么？安慰奖么？你怎么不赶快去跟你的忠狗相亲相爱？滚吧~滚吧~
他认真的，“我以前总是骂你是童善的走狗也是冤枉你了。你要是真的帮他做事，他也不至于会毒杀你……”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误解你了，不……不好意义。”
“之后的那一句！你说下毒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你住院啊……凌哥送你来的，当时医生还以为你不行了，连瞳孔都扩散了，他一听就掏出枪来……呵呵，除了我老爹死的时候，我还没见过他那么紧张过谁……”
他之后再说什么我再也听不清，只觉得双耳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呢，若是过敏休克的话住院的时间也的确是太长了，原来是被下了毒么？
“怎么没人告诉我？”我嗓子微微发干。
“咳。凌哥是下了死命令的。哪有人敢跟你说哩？他生怕你担心，不能好好养病。”
这…算什么？他妈的报应么？
那些骂凌夏的话像鞭子一样反抽回我脸上，我想我脸色一定很好看。
鲈鱼接着说，“以前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总以为黑就黑，白就白，中间的灰色确实从来看不见的。” 他自嘲的笑笑，倒像是明白事理了些，“宋叔总说我不适合当黑帮的，我以前真的不明白，总是觉得靠着凌哥一切就没问题了。是我自己太蠢太窝囊了，才让凌哥作了那些肮脏事。”
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意识到鲈鱼是我的表弟。以前孤儿院的少年A没有亲人，可绍言从来不缺亲戚，但那些都不过是想尽了办法榨干绍家的最后一滴油脂的畜牲罢了，我对他们实在没办法生出多少亲情来。
可是鲈鱼不一样，不管我平时怎么在背后损他，当着他的面不给他好脸色，但是却也从来都羡慕他不谙世事的。我知道卢家的事总是分成光暗两拨，他把讲江湖道义的事处理得很好就沾沾自喜，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做做军火生意。至于卢家背后的勾当，却是从来不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有什么反应，安慰之类的话，我是绝对说不出口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还不是因为LEE的事，我找人去查那次爆炸，结果发现是童善搞得鬼，但是老家伙精明得很，转了几道手，我顺着藤摸下去才知道原来帮着他的是……是凌哥。”
“……”
“你知道凌哥为什么总是避着你么？你本来才是那个该死的人，童善最恨的可不就是你么？但是凌哥找童善要了你这条命，用LEE的那条命。”
原来，原来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么？我这条命，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打上了欠条么？我他妈的还幻想什么明天的性福生活，什么狗屁我爱的人，爱我的人。
结果竟然是没有明天么？
“绍言，你知道LEE要死了么？你要是活着，LEE就得死。从你中毒被凌哥救的那一刻开始，你丄他妈的就是让LEE去死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活着LEE就得死，那你是要我死了，LEE活着么？我他妈的再怎么伟大也不会陪上自己一条命吧？你傻了，居然来找我商量？”
他眼圈都红了，轻微的恨意污染了眼睛，“LEE他什么都不缺，你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像你这种人，活着死了都不算是损失。你怎么不把机会让给别人呢？”
“滚吧你。神经病。”
我想起LEE的病房和我的病房，只是隔着一堵墙。他身边的确是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和墙那边尴尬的冷清绝然不是一样。鲈鱼说的其实也没错，LEE的亲弟弟，叫舒念的，每天盼着盼着LEE能康复……可绍言的亲戚，叫卢余的，唯一来探访过一次，却是满怀恨意的叫我去死。
而且是，我如果活着，LEE就得去死。像我这样没有价值的垃圾苟延残喘的活着，LEE那已经得到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对着已经只剩我自己的偌大病房冷哼一声。
“他妈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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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里，我终于也口干舌燥了，停下来喝了一口凉丝丝的啤酒，再抬起眼瞄了瞄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的小酒保。
这个前卫城市的GAY吧里，果然都是琳琅的好货色。
我几乎是第一眼就看上了他中国风的长相，头发略长，发色如漆，光泽如玉。像我这样情场中身经百炼的人，随性的拎个故事出来搭搭讪就能钓到他，开头无非是“我中意一个冷情的男人，却百般求之不得”之类的破烂桥段，用来骗小男生刚刚好。
一开始总是藏着掖着，就是看一眼也会痛的抽气的伤口，终究也愈合成了一道疤，拿出来开玩笑也没什么所谓。
调情了一晚上，偏偏故事到了结局，却突然的失了兴趣。
小男生见我停下了，就呆呆的问，“然后呢？”
我看着他，吊口味的拉长了语调，“是啊~然后呢？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果然还是小鬼，被逗弄一下就脸红了，“先……先生。”
我晃了晃冰块，直接的，“要不今晚上来我家吧。我再慢慢地告诉你？”
小男生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擦酒杯，却还是轻微的摇了摇。“我不玩一丄夜情的。”
我一口喝光的杯里的剩酒，“也好。叔叔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太过认真。”
打个响指，准备买单。
小男生最后还是忍不住，“那……那个叫邵言的，最后结局怎么样了？”
我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无所谓的，“那种事谁知道呢？大概是死了吧。”
“死，死啦？”他抬起头，像鹿一样的眼睛撑的圆滚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酝酿了许多，遗憾道，“怎么这样……”
我几乎是笑出声来，忍不住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冰凉的发丝很滑，即使是收回了手，那种缠绕的感觉还留在指尖，“小鬼，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么？那就是做人不能太认真啦。像叔叔现在这样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多好。哈哈，哈哈。”
小男生皱着眉打理他被蹂躏到凌乱的发型，嘴角也委屈的撇了撇，小声道，“一个两个……都装什么老成啊。那个叫邵言的到底是怎么死的啊？蠢死的吧？”
我无所谓的来回摆摆手，留给他一个“叔只是个传说”的沧桑背影。
看来今晚上不找个人睡，老子铁定要失眠了。
我看这个酒吧里也没有合口味的了，潇洒的转移阵地，继续寻觅那颗属于我的强效安眠药。
我爱死了这个彻夜不眠的魔性城市，这个为我这样寂寞的人特地打造的温柔乡。我最爱这一片街区人人都遵循的潜规则，那就是，不谈情。
我已经算不上年轻，再没有资本作茧自缚，没完没了地去期待，去等一个人了。
我终究还是怕有一天就算我真的等到了，可破茧而出的却不是我所期待过的斑斓翅膀。
对不起大家的期望了，我终究是没死成。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却还是苟且的卑微的活下来了。
我总是没办法在一个地方久居，再怎么喜欢一个城市也会很快的厌倦。这段日子走走停停，自己没发觉其实已经逃离到了很远。
刚刚认识的年轻男人叫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了，只要问出他的size就好。
带他去酒店里长期包下的房间，随意的洗个澡，然后 switch on 种马模式，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把他fuсk到成仙就好。
我几乎要以为这样的日子是在重复昨天了，我知道他下一秒会这样惊呼道，“这些疤怎么弄得？”
“车祸。”
这次的男人却是比较精明的，拆穿我，“屁咧，是刀捅的吧？”
“妈的，你还要不要做了？没完没了地问得我都要阳痿了。”
然后更加卖力的接吻，一直到疲倦的抬不起手指来，才能粗糙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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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人唏唏嗦嗦的穿衣声吵醒时，头疼的利害，就好像有人往里面多加了一把细针。
我低声地闷哼着，半眯着眼，摸索到外套口袋里随身带的止痛片，倒出两片扔进口里，就着杯里的残酒咽了下去。
微微的苦涩在舌尖扩散，那种苦涩已经成了习惯，而那习惯使我安心。
男人了然的看着我，笑道，“强效的啊？你不会已经上瘾了吧？”
“多事。”
“那东西别多吃啊，身体抗不住。”
“滚。”
那多事的男人终于滚了，我躺在酒店过于柔软的床上，就像躺在云上一般恣意。
我这么声色犬马尽情放纵，刻意过好的每一天，总算是，总算是在这个又沉又暗的黎明，再次结束了。
第二晚我又去了那个酒吧，找到了那个调酒的小男生，他也正在四处张望，看见我来了，眼睛都笑成弯弯的线，皮肤紧绷光亮，露出的牙齿又白又细，一点磨损烟渍都没有。
年轻真好。
世界是他们的了。
“先生，你来了。” 殷勤的。
“恩。” 疲倦的，纵欲过度的。
“昨天的故事……”，“你的头发……” 同时开口。
我坚持finish自己的问话，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偏执的只关注自己，不再考虑他人。
“你的头发打理得倒是好？”
男人留长发就容易让人觉得脏兮兮或者是娘娘腔，再不然就是那种摇滚歌手的颓废感觉，像面前这个小男生这样中国风的俊美，我这一辈子，也只碰到过两个。
他兴高采烈的，“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你知道S城的凌夏么？你看我的感觉像不像他？”
他随即摆出一个冷酷的挑眉的表情，配上格外年轻的脸，看起来有点搞笑。
“现在的小鬼到底在想什么啊？”
“大叔不会不知道吧？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版封面的卢氏总经理啊。奶奶的，长得那么好怎么不去当明星？不过人家有的是真本事啦，也不是光靠脸吃饭的，特别是这三年，我们上课都在学他的成功案例呢。哇塞~~我真的好想以后毕业了去卢氏上班哦。最好能当他的秘书。啊~~~”
“你就知道人家是gay？”
“大叔~你不要太落伍了哦！他要跟卢氏少东去欧洲结婚的消息居然还有人不知道的？啊~真的好羡慕他们哦。”
“……是么，那还真是恭喜了。”
“还有啊大叔。其实你编的那个故事里，那个凌A和卢B就是抄袭人家凌夏和卢余吧？你是太嫉妒那一对了，才强加了一个叫‘邵言’的角色进去吧？”
是么，原来连这个小鬼也看得出来，‘邵言’这个人根本挤不进他们的世界么？
他们竟然是要结婚了么？
我清清嗓子。
“那个叫邵言的最后一次见凌A，他问他，‘你是要拿LEE的命来换我的么？你真的以为童善会放过他恨的任何人么？让你去做这件事，是想让你得罪陆家谢家啊。你杀了LEE，之后他再干掉我，不过是轻而易举。’像邵言那样遮遮掩掩谎话连篇的男人，也有这么一刻，坦然地叫人害怕。”
我一边喝酒，一边在嘈杂的酒吧里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不痛不痒的慢慢说着，多少有点惊讶我对于细节记得那么清楚。
我以为我早忘了，可我还是他妈的记得。
小男生立即安静下来不再聒噪，像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听着。
“然后，那个凌A这么回答他……”
我陷在自己独白的剧本里深深地不可自拔，戏剧性的添加着细节，把那个叫邵言的尽量的突出，让他不显得太过渺小可悲。
三年前的那个时候啊。真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要是凌夏真的杀了LEE，那卢家和谢家，和陆家都没法交代。更何况鲈鱼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童善的算盘打得太响亮了，借刀杀了一个小人物，能让三个家族都坐立不安，他才好从中得利。
凌夏却给我一张机票，“现在S城不太平，你先去T城，我都安排好了。”
“如果，我多一张机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
那是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给了我一个遥遥无期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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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见LEE是在我出院的一个月后。
我从玻璃窗外看着餐厅里手上打着石膏，高调的享受着的老男人。那位柯家的少爷坐在身边，神色柔和的帮他切肉排。
两个白痴都感觉不到危险的临近，比如，两米之外那个装作享受食物的杀手，报纸里卷的说不定就是一把枪。
柯洛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皱皱眉，起身去走廊将电话。
LEE顿时落了单。
现在餐厅里人不多，因为刻意突出那种高雅的用餐氛围而隔开的距离感，也成了下手的好条件。
但老男人丝毫没有危机意识感，只是埋头对付着肉排。
我看见那个面容平凡却透着一股狠劲的杀手动了动，便想也不想得冲进去。
侍应生拦住我，“先生有预约么？”
我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向里冲，一直走到LEE的面前，他才迟钝的抬起头来，腮帮子还是一鼓一鼓的。
他还算镇定地跟我打招呼，“邵公子。”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么？”
我想起鲈鱼说的，他什么都不缺，你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就莫名的羡慕起来，就连那种装成是恨意的笑容也稍稍有点扭曲。
他点头，嘲讽的，“托你的福。”
想尽可能的引起骚动，让人们都能注意这里，我喧哗道，“想不到你还能有命来这里吃饭。”
他也尽显毒舌本色，“我也想不到你还能有钱来这里吃饭。最近没有被追债吗？”
追债么？我现在不就是在还你么？以前那些透支的欠你的，今天过后也该还清了吧？
“李莫延，你这个贱丄人，你别以为我是真的迷上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顶着一张烂脸还敢出门。就凭你这么个老掉牙的男人，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你……”
LEE从愿意告诉别人他中文叫什么，逢人介绍总是说，“我叫LEE。”，可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他愿意告诉我他叫李莫延，愿意把名字写在我手心里。
我要是爱的是LEE，那该多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击中了，我眼冒金星的滑稽的摔出去，撞到一排桌椅。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脸颊木木的疼者，连牙都松动了。
眼前那个愤怒的人，在LEE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给我重重一击的柯少爷，皱着眉俯瞰着我，像一个捍卫领土的年轻骑士。
也许，他是真的爱上那个老男人了吧？
LEE你丄他妈的终于等到所谓的春天了么？
我扑上去跟柯洛好好的打了一架，把这些天的惊慌疲倦全都发泄在这个金贵的身体上，虽然没讨到什么便宜，却也给了他一顿好受的。
如果他将来让LEE再伤心的话，我不如现在就把他打成筛子。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直到餐厅经理出面调停，LEE和柯洛也在一片混乱中匆匆的离开了。
我看见了匆忙中LEE留在桌上的外套和墨镜。老男人太爱惜自己的羽毛，每次出门必定全副武装。
其实穿戴上墨镜和大衣，人看起来都差不多。
我突然忆起鲈鱼执白的恨意，“像你这种人，活着死了都不算是损失，你怎么不把机会让给别人呢？”
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自嘲的，解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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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生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嘴巴不自觉地微微瘪了一下。
我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飞快地说道，“然后邵言就死了。”
“啊？”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个叫邵言的白痴穿走了老男人的大衣和墨镜，挨了打的腿不用装也是瘸的，他真是找死啊，被人在后巷里捅了三刀，然后就……”
我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饶有兴趣的观察小男生的表情，他一时脸木木的没反应，只是“哦”了一下，搞得我有点失望。
“所以说啊。大叔晚上好寂寞哦，你来陪我吧？”
他迟缓的转头看着我，突然“呜”的一声就挤出两滴眼泪来，“他怎么就死了？”
酒吧里的人都转头看着我们，我顿时有了一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赶忙安抚道，“好啦，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像邵言那样的白痴，现实生活中终归是不存在的啊。”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好喜欢他。”小鬼抽噎着，细白的脸涨得粉红。
我顿时有一种怪叔叔诱拐小孩的酸软冲动，连语调也变得奇妙起来，“那叔叔请你喝酒好不好？”
“不要。呜~”
“那……那叔叔请你吃哈根达斯？”
“纳。每个口味的冰淇淋球都要一个。”
“切。贪婪的小鬼。”
我觉得这个城市挺好，年轻时候透支的，现在已经还完了，也总算是能以新的身分开始新的生活了。
时间就是这么样一根潮乎乎的火柴梗，点不着烟的。一会嫌它慢，一会嫌它快，过一辈子就是人与人之间，借借还还。
也许，也许十年后我依旧是这样，走走停停，居无定所。
也许，也许我依旧是孑然一身，到死了都没有一个什么陪在身边的人。
但是，我爱的人不爱我，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凌夏要结婚了，我也能笑着说恭喜。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第二天我定了机票去江南。这个魔性都市跟S城太过相似，终究是不好。说不定要那种春风细雨的小情小调才是适合我所居住的。
等在候机室里，我下意识的空出一个座位来。也许连我自己也没发觉，其实我总是在希望，应该是两个人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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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停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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