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格雷的画像》笔记
亨利对美和青春的论述,对青春年少和韶华易逝的警示,简直是现代享乐主义的最高圣经,如果不是因为知晓故事的发展,我也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蛊惑。那些听上去另辟蹊径且无比正确的言论,就是引诱你步步深入的糖果,让你不由自主地崇拜他,等待着你主动地像他索求更多,钻入圈套,堕入深渊。 他对“人”保有非常浓厚的兴趣,为此他不惜用自己“做实验”,去观察“生活熔炉中那些奇怪的痛苦与欢乐”。他也许是想要做一个站在世界之外的“局外人”,以第三者的视角去看清楚一切,所以他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也对什么都冷漠。(就如同第一章他对巴西尔说的一样),他像个疯狂的“科学家”,而道林格雷,就是他最感兴趣的一个作品,一个研究的课题。他要知道,一个美丽的肉体,哈他原本纯真美丽的灵魂会在好奇,激情,想象,欲望等等的诱惑下走向哪一个方向。 ——警惕好奇心驱使下,随意发散的想象,和欲望的堆积,那可能会引诱你堕入深渊。 而更令人讽刺的是,那些衣冠楚楚自诩有教养的人士往往事不关己,他们有一种即使看见,即使看破也能假装毫无所觉的本领,他人的遭遇,只是他们平淡乏味的生活中一幕或高潮迭起或索然无味的戏剧。而即使是家人——那些自称高贵的家人也一样浅薄虚荣,真正清醒且在意西比尔的人,竟然是她那个看起来粗鲁的,与伦敦格格不入的哥哥詹姆士,一个16岁的“愚蠢传奇剧里的英雄”。 他们活在欲望催生出的想象而构建的美妙梦境里, “信任使我忠诚,她的信念使我善良....我和她在一起后边后悔相信了你告诉我的话,变得跟你所知道的我不同了。西比尔·韦恩的手轻轻碰了碰我,便让我忘了你和你那些错误的,蛊惑人的,有毒的却也有趣的理论。”——爱情,信任和信念也许真的可以令人改变,变得善良而清醒,当然,有时也有反作用。道林格雷是个纯洁的孩子,也试图挣脱过魔鬼的怀抱,可惜...? 他爱上她是因为舞台上那个拥有才华完全沉浸在戏剧里的样子,而当她陷入爱情,却选择放弃舞台上的角色,而去做个现实中的自我。她把现实的感情投射在舞台上,而这恰恰让他失望了,他爱的也许是那个诗里的朱丽叶,戏剧里的罗瑟琳,却永远不会是那个陷入爱里的西比尔·韦恩。——女孩以为男孩爱的是自己,而她演的才是虚幻;但男孩爱的却正是那虚幻。 道林格雷对西比尔的愧疚,和他决定要做出的弥补,他因此而明白的良心,也许是因为胆怯(和亨利之前说的重合了)——他胆怯画像中的自己变得丑陋(也许某天现实的自己也会这样),而不是出于一种真正情感上的愧疚。他用自己的忏悔原谅了自己,而不是因为西比尔,她只是一个让道林格雷感受到原谅的一个“关键道具”而已。 “善意的决心包含着灾祸,永远下的太迟。....只徒然干扰科学的规律,其根源是纯粹的虚荣,其结果是绝对的失败。”——这也许是亨利对类似道林格雷这种怀有“善意的决心”的人的一种讽刺,讽刺他们实际上的心口不一,所以虚荣,导致失败;又或许这本来就是他给这类人量身定制的“脱罪理论”。 而道林格雷似乎已经入戏了这场悲剧,他只是一个角色,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对他产生伤害,他只是在这里享受着“希腊悲剧那种慑人的美”。而亨利则更为可怕,他用一种“悲剧美学说”把因道林的爱而死的西比尔塑造成了一种残酷的浪漫,一种“区别于大部分纠缠忆旧的女人们的”悲剧的美丽,强调这是一种“受女人们喜爱的残酷”,从而淡化掉对女孩已经造成伤害的事实。把现实中的伤害和生命的消失美化成一种精神和美的永存,赋予西比尔殉道者的悲壮。 ——初代PUA和诡辩“他要使用感情,享受感情,支配感情” 冷漠,生活的旁观者,从而摆脱生活的痛苦。 画家巴西尔在画中寄托了他对道林美貌的极度崇拜,而这崇拜中潜藏着危险。那似乎是嫉妒,是难以摆脱的迷恋和影响,他似乎被画给支配了。 在愧疚和自我开解的拉扯下,道林终于开始了在亨利有意引导下的“新的享乐主义”生活,他只以自我为标准,只接受好奇心和感官最原始而直接的引导和诱惑。 可惜这样的放纵与享受,寄托于外物的快乐并没有宽慰他对那幅画的“恐惧”,他害怕秘密被发现,所以即使身处潮流中心也依旧小心翼翼,当然,这必然会导致端倪和谣言的产生。 但小心翼翼和“恐惧”已经无法阻止内心的邪恶和欲望在暗处滋生,悄然占领了道林格雷的整个心智,他既害怕见到巴西尔,怕让这个单纯的画家知道自己内心的阴暗,却又忍不住的憎恨他——因为是巴西尔对他的崇拜,是他的手才让这幅画诞生,让后来的故事成为了可能。 最后,最后在激情的憎恨下,他举刀杀死了巴西尔。 但这对于道林格雷来说,这处境似乎无足轻重,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可以冷静的处理并做好不在场证明。 好了,现在道林越来越像亨利勋爵了, 用新罪恶的疯狂毁掉旧罪恶的记忆。只有丑恶才是唯一的现实,他想追求忘却,需要的正是那东西。 P240-248,第十七章中亨利勋爵的表妹格拉蒂丝(蒙茅斯公爵夫人)和亨利、道林的一次“辩论”非常精彩,其中包含了亨利擅长的诡辩,和道林之间的调情,以及表妹和亨利之间攻守明显的关于男女,爱情的辩论。以及P257-258十八章的对话(这一段不是很明白意思) 格拉蒂丝虽然和他表哥亨利一样浪荡,却似乎仍保留着一种女性独有的“警惕和清醒”,和在男人之间游刃有余的“游离感”,她警惕着自己被男人的爱而迷惑了双眼,却又忍不住被这感官上的欢愉所吸引。 西比尔的哥哥回来复仇了,可是这个傻得天真的善良的却有点粗野的小伙子被天使般的面孔骗过了,而当真相主动展示在他面前时,也许是在他马上要接近复仇成功时却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死去,他的生命和她妹妹一样的卑微轻飘,被人抛之脑后了。 道林格雷“向善”的改变出现的很突兀——在得知西比尔的哥哥韦恩死后。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恐惧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的罪恶,因此继续作恶并无必要,即便是为了良心稍安,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也要改变,变得“善良”。 而讽刺的是,促使他两次改变的原因,都是“恐惧”所带来的欲望也好,畏惧也好,都让这个曾经单纯的孩子变成了魔鬼,成为了比亨利更可怕的诱人献祭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的魔鬼。 当然,最后证实了,这“向善”也是不过是他无聊生活中好奇心的产物,一种为了测试画像是否会为了自己的行为而改变的面具,一种伪善和好奇的自我克制。 他只是为了掩盖掉过去的罪恶,所以选择“善良”。 可惜画像看透了他内心的狡猾和邪恶,他满怀期待看到一个恢复美貌的画像中的自己,却发现自己的内心被洞察的一清二楚,因此道林格雷更加极端,更加冷漠,也更加肆无忌惮了,他破罐破摔的想要把自己的过去的罪恶全部掩埋,把对这件事情的起源扼杀掉以此来忘记过往,获得更自由的未来。 他马上就能获得新生活,获得自由,摆脱恐惧了——只要毁了那张画。 但可怜的道林却不知道,毁了这幅画,就是消灭掉与之息息相关的自己。 道林格雷死在了自己刺向自身原罪的刀下,和他所影响的所有人的死去一样,轻易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