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三则
纯属虚构
阴兵
老四从来以为自己这辈子的经历的大风大浪的事够多了。98年,老四是村里第一家炒股的人,在半年赚了好几万的以后,老四安心从配电厂下岗,买了一台二手电脑,专职炒股。最风光的几年,老四当上了书记,村里的红白事全是老四一手付钱给大办的,90年代,在华北农村并不能经常吃到带鱼和王八。然而 那些年村里的宴席基本都有。
老四其实并不怀念的那时的日子,他记得村里的小孩总是吃带鱼吃到吐。如今好像一晃,年轻人就从村里消失了,就像他的运气一样。07年老四被查出心脏病,那是他离婚的前一年。15年是最近的一次股灾,老四抵押了家里的房子,从那以后他住在学校的传达室。
平日里老四依然帮助村里的红白事当主事,确切的说白事居多。因为村里鲜有年轻人,除了老凉。老凉其实只有30多岁,但是看起来像是奔五十的年龄。老凉在媳妇跑了之后,村里没收了他养的羊,他带着他的儿子,基本靠讨饭生活,说讨饭并不准确,确切的说是收餐馆的泔水,然后偶尔也在红白事上打打下手。老凉的儿子快十岁了,是村里不多的小孩,几乎是野生的状态,时常在村里的臭水沟里游泳,或者光着脚追着路过的汽车要钱。即使在村里的低保户看来,他的儿子也像野狗一样:如今没钱的人也可以在家里玩玩电脑或是在棋牌室呆一整天,这时代没有人会像他和他的儿子那样活着。
老余的葬礼就在明天,老四这次不仅是主事,而且作为老余的兄弟,他又多了一项活儿:守夜。守夜其实并不是个难事。名义上你不能睡觉,但是实际上死人是不会向别人告密你打盹的,只要你睡得着的话。
夜里,人散完了,老四喝完白天饭桌上的酒,对着老余的遗像说,“二哥,你这窝囊一辈子干工地的活,啥也没捞着,哪像我,什么都没见过,03年我差点就把县里的飞机场给买下了你知道不?”,“如今廉政建设,白事上连个鸡鸭鱼肉都吃不上了,你记不记得你闺女结婚的时候,我主事,给请的国际饭店的西厨,安格斯牛,记得不?你走了也好,我看这世道越来越差了,咱怎么越活越秃噜……哎”,说道这里老四有些激动,老四盯着灵棚前的纸糊的汽车,然后扫了一眼那些纸小人,马,还有房子,马有一个大人那么高,汽车有半身,其他的稍小点。那是明天启灵时要烧掉的。“人死了还搞这些有啥用啊……要是我没抵我的房子,说不定去年看病的时候能多给你拿点(钱)……你也是碰见你这没良心的闺女,把你拖累死了……哥你这也算省心了,人活着有时不比死了强。”
这时纸马在黑暗中颤动了一下,“啊!”老四吓得大叫站起来,他当然怀疑自己眼花了,随后马上心跳加速,脸色煞白。可是纸马并没有照顾他,反而在黑夜里慢慢移动起来,然后越走越快,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胡同的拐角处。老四这时已经吓得躺在地上,强行摸到了项链里的药,吞了下去,然后他就什么不知道了。
第二天,老四听其他的主事说,早上四点,有人看见纸汽车也跑了。老四醒了不敢回头看灵棚方向,然而终究他得早拜,早拜时,他还是看到灵棚前的马和汽车果然都消失了。村长赶来的时候,老四听见村里的老头对村长说:“阴兵过村了,没把老四带走是他的福气命大。” 村长回他:“别瞎扯了老四有心脏病,小风,你带几个人去村里转转,这纸马指定还在村里。
老凉上一次从白事上吃到饭还是半年前,那次因为他儿子在饭桌上手抓菜盘子,被别人打了。老凉提着泔水桶骂骂咧咧的,却始终只能看着儿子挨了别人几脚。以后老凉就失去了葬礼收泔水的工作。过两天就是老余的葬礼了,老凉和他儿子找到老四的传达室。“给谁也不给你做!”老四想直接把他俩骂走,“四叔,俺儿想吃肉。”老凉用沙哑怪异的声音说。“这村里大家早就吃肉吃烦了,怎么就你们还像恶鬼的似的?走!” 老凉只有默不吭声的拉着儿子走了。
老凉还是想不明白,如今竟然有人不爱吃肉了,如果村里人都不喜欢的吃了,那么老四为啥不让他们俩去收泔水。难道肉喂猪也不给人吃?“吃吃,啊....",儿子在木板床上一直打滚,将咸菜吐得满床都是。老凉想起自己媳妇,那女的就是被一辆桑塔纳接走了,走的时候被揪着头发。其他的细节,他再也想不起来。突然,老凉咣的一脚把泔水桶踢翻,镇住了像猪仔一样的儿子。”你去,我跟你说,到时去他葬礼上……你去不去?你不去打你。“
葬礼第四天晚上,老四正在打盹,儿子从灵棚旁边的稻草堆爬到了灵棚跟前,满地灰土他也毫不在乎。老凉只说让他去葬礼上偷些东西,并没有说是什么东西。于是他看到纸糊的马和汽车,觉得这东西怕是可以换钱。儿子钻到秸秆做的马脚下的架子里弯着腰 ,他看老四停止了嘟囔,似乎睡着了,然后开始背着马准备走。忽然传来一声大叫,吓得他跑的更快了……
只是偷完马,他又觉得汽车更有钱,因为他发现平日里走路的人从来不给他钱,只有他拦下汽车时,才会偶尔有人给他三五块。第二天,当老凉早起看见门口的纸马的时候,二话没说,冲着儿子就是两脚。“你干啥?”他用自己的斜眼看自己门外,才发现村委会的小风冲他喊的。小风看了几眼老凉家里,这房子窗户没有玻璃,客厅的毛坯墙长了很多白毛,地上只有一张木板床和草席。正当小风发愣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找到马了没?别管了,快回来吧,老四不行了!”
小风回去灵棚,看到老四已经闭了眼。“救护车,都没来得及叫。“ 村长说,”老四走的也算有福气,不像他哥,住了半年医院,走的时候浑身都烂掉了,这样走不受罪不花钱,他哥俩还能做个伴“。显然老四并不死于昨晚的惊吓。但是为什么在早起说了几句之后,老四心脏才又停了。大家也始终不明白。村长最后决定还是让老凉来收泔水。
哨兵
我曾经对他说过,一定要记得那件事。但是可笑的的是我自己却忘了。
哨兵是我的军令状,在抵抗军被围剿的这些天,如果我们没有哨兵,就不可能找到突破11号树林的方法。哨兵,确切的说是一只会说话的鸟,我们上一任哨兵死于三天前的一场无人机轰炸,无人机不可能是定向刺杀哨兵的,因为11号的林子的渡鸦很多,哨兵一定只是运气不好中了汽油弹。没有办法,在抵抗军中,任何哨兵的训练员在失去哨兵后,都会被游击队 的团长F给枪毙掉……不过凡事个特例,如果他们这次枪毙掉我,大约一周以后大家也会在11号电子林消失之后全军覆没。除非我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个新的哨兵。
晚上我,我和她一起吃完恶心的食物,她不舍得拉着我。我还是走了,我只能去闯11号林子里我们从未去过得西南方向。西南方因为是政府军重兵把守得地方,所以我们也没有他的地图,我从一座悬崖速降之后,顺着小溪,一直走到政府军得哨岗。我绕到了哨岗最偏远得铁丝网处,确定了周围没有监控后,开始剪断铁丝。防守出人意料得松懈,也许因为多日没有人敢进攻这里的缘故,但也说不定我下一秒就会被地雷炸死,或者被狙击手打死。我的口袋里只有工兵的装备,两把刀,一把手术刀,钳子,手电筒,和冰镐:我把手枪留给了她。
不知走了多久,我似乎已经离开了政府的驻军处,奇迹,我还活着,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周围的树木渐渐少去,我穿过一条水泥砌的水渠,到达了一个社区,显然这里是战区前线附近的富人社区。但是我还是应该小心,天已经亮了,我看到一些古怪的僧侣和光着大腿的妓女从社区里出来。待续……
我曾经对他说过,一定要记得那件事。但是可笑的的是我自己却忘了。
哨兵是我的军令状,在抵抗军被围剿的这些天,如果我们没有哨兵,就不可能找到突破11号树林的方法。哨兵,确切的说是一只会说话的鸟,我们上一任哨兵死于三天前的一场无人机轰炸,无人机不可能是定向刺杀哨兵的,因为11号的林子的渡鸦很多,哨兵一定只是运气不好中了汽油弹。没有办法,在抵抗军中,任何哨兵的训练员在失去哨兵后,都会被游击队 的团长F给枪毙掉……不过凡事个特例,如果他们这次枪毙掉我,大约一周以后大家也会在11号电子林消失之后全军覆没。除非我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个新的哨兵。
晚上我,我和她一起吃完恶心的食物,她不舍得拉着我。我还是走了,我只能去闯11号林子里我们从未去过得西南方向。西南方因为是政府军重兵把守得地方,所以我们也没有他的地图,我从一座悬崖速降之后,顺着小溪,一直走到政府军得哨岗。我绕到了哨岗最偏远得铁丝网处,确定了周围没有监控后,开始剪断铁丝。防守出人意料得松懈,也许因为多日没有人敢进攻这里的缘故,但也说不定我下一秒就会被地雷炸死,或者被狙击手打死。我的口袋里只有工兵的装备,两把刀,一把手术刀,钳子,手电筒,和冰镐:我把手枪留给了她。
不知走了多久,我似乎已经离开了政府的驻军处,奇迹,我还活着,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周围的树木渐渐少去,我穿过一条水泥砌的水渠,到达了一个社区,显然这里是战区前线附近的富人社区。但是我还是应该小心,天已经亮了,我看到一些古怪的僧侣和光着大腿的妓女从社区里出来。待续……
雇佣军
由于三月以来x州的疫情的缘故,我就一直被隔离在K大学的教工宿舍里。这所山边老房子是我去年在K 大创业软件园上班时,托家里的关系租到的。去年年底我因为抑郁症的和跟人打架的原因从公司离职,之后的几个月就一直闷在屋子里上网,看书。不过大部分白天时间,我都在睡觉。抗抑郁的药物米氮平,只需半片就能让人昏睡一整天,除了我妈每隔许多天来给我送些米面油以外,我不和外界有任何接触。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五月份,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开始出现了阵阵的头疼,米氮平这种强力安眠药也不知为何失去了作用。我时常在午夜异常痛苦,躺在床上时就会受到多种症候的折磨:失眠,乏力,有时甚至干呕,有时浑身又像蚂蚁在叮咬。所以我不得不在午夜的时候出来闲逛,每天把自己走到精疲力竭,在凌晨的时候回家,才勉强能睡上三个小时。
K大校园有2000多亩。由于疫情,大学的教工大多数搬到了他们市区的房子里,或是干脆回了老家,所以除了少数几个住在学校的保安,后勤工和家属以外,整个校园基本成了一座微型的鬼城。我也因此有机会一个人探索遍了大学的每个阴暗的角落,那些破旧的小厂小院子,那些面积不小的垃圾回收站,废弃很久不用的旧礼堂和活动中心校医院,落满灰尘甚至贴上了封条……足够拍一部像寂静岭一样恐怖片了。
不过这些东西都吓不倒我,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是这个空间里最恐怖的东西了:如果这钟午夜有人在路上见到我,先被吓死的一定是他,因为只有野鬼会在后半夜出没。在生病以来的这几个月,我不仅丧失了常人的正常恐惧感,而且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可惜的是在这里我遇不到任何的发泄人偶。不过我不怕这种的处境,倒是有点担忧恢复到正常的生活,想起以前那些在写字楼里当一种虚伪的小白领日子,我依然感觉那是屈辱虚伪且暧昧的,生活真够恶心的,无论是现在这样还是所谓的正常生活。
这半个月期间,我迷上了军事,开始从网上订购一些军刀撬棍手电筒,甚至我还大费周折的搞到一把以假乱真的格洛克手枪模型。如果拿着他走到银行里,一定会被警察的狙击手击毙的。也许是精神疾病,也许是迷信,我总有一种冥冥的预感我会在校园里的这种末日余生的生活中遭遇到什么,所以我甚至买了能买到的最危险的武器。
一天夜里,大约凌晨一点钟,我拿着手电筒在环翠路上行走。环翠路之所以叫做环翠路,是因为它绕着一座小山,小山围上了铁丝网,路边的枪机和路灯不算密集,有的因为年久失修甚至坏掉了,所以这应该是学校里最阴暗的角落之一。我一边走,一边将手电来会漫不经心甩着,“他妈的,照什么?”,突然,我听到一声人声,我意识到我用手电筒晃到了一个人,一瞬间我的脑子还算灵光,正如我说的这种时候,除了野鬼你不会看见正常人在闲逛的。路边有隐隐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我觉得人类最害怕的是沉默,所以我停下了脚步,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人。这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所以他绝对不会是学校里的保安(他们基本超过四五十岁,并且穿着制服),我只是看着他,然后一手摸着口袋里的那把手枪模型,另一只关掉手电,从背后打开了折刀。显然我的沉默让他略微惊慌,更不用说我还在半夜里戴了一顶沙色的军用鸭舌帽。他应该也明白了,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善类,所以只是默默的绕开了我,走在了我的前边,好假装他是个散步者。我就在后边跟着他,他或许有点害怕,脚步在略微的加快,忽然我看见前边停了一辆摩托车,他上车之后,我知道完蛋了,我立刻回身翻阅栅栏进了树林。他开着摩托回头巡视,车灯马上就要照到我了。我汗毛竖起,在树林里将玩具枪上档,他听见了声音,立刻开着车调头跑掉了。我只看到了一个皖字头的牌照,外省摩托车。
从那天以后,我稍微恢复了一些常人的恐惧感,我想那个野鬼只能是个有秘密的罪犯,而他也许把我当成了警察什么的。我暂停了晚上的闲逛,接下来的两周靠着无聊的小说,电影度过这难熬的日子。不过我又渐渐的觉得,那个人或许只是个普通人,毕竟那天晚上其实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碰撞。实质上最有攻击性的人仍然是我。于是我又开始了平静无聊的生活,我憎恨这种无尽的日子,一天我看到了一部叫《囚徒》的犯罪电影,讲的是一个小镇上发生的虐童分尸案件。影片中的警察数次与危险的变态杀人犯接触却浑然不知,最后终于被杀人犯给……
我连警察都不是,我也没有实质性的武器,所以我又开始警觉了起来。五月底的天气渐渐变得闷热难忍,我的失眠还是没有好转。一天又一天过去,学校里依然死寂,什么也没有发生。终于我还是决定在夜里出来闲逛,夏天的衣服轻薄,我无法再携带我的“格洛克”了,反正他也不是一把真的武器。所以这些天我只是带着折刀,和小型撬棍。
大约是一个周二晚上,十一点左右,我路过体育场旁边的一条路,体育场一角亮着一盏唯一剩下的灯,空无一人。在前边我看见停着一辆银色汽车车。学校里并不是没有长久的闲置的汽车,但是他们应该是大多落满了灰尘,令我有些诧异的是前边这辆白色别克车并没有灰尘,慢慢走近,看清车牌:皖。我开始紧张流汗了,我想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但是我发现后备箱有轻微的震动,这震动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真有其事。我快步走过了汽车,夜晚我根本无法确定车里是否有人。我飞奔进入体育场,找了器材室背后的一个角落躲了起来,该死,我真希望我有一把枪。那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果然还是发动了,它在体育场的大门外边停了一刻,就开走了。车离开大门的一刻,我似乎恐惧的无法呼吸了,所有的血液冲顶……我看见后备箱露出了一只手。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突然回过神来,我狂奔回了租住的房子里,立刻将门反锁,此时外边又开始了恐惧讨厌的猫叫。我抓起药丸就往嘴里送,妈的,为什么我没有,我明明有撬棍和刀,我无数次在脑海里回想各种可能,如果我有更大的武器,如果我撬开后备箱,如果我跟车里的人肉搏,将他*插死……
今后的几天,我根本无法睡着,恐惧和疑惑折磨着我。我甚至怀疑那是梦境,不过有时我又很愤怒,希望再次遇见那个混蛋那个野鬼。既然我们都是野鬼,我一定和他鱼死网破。不过我始终被我等待的消息折磨着,我知道学校里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的,这种不安对我的折磨甚至超过了死亡。终于在两周后的一天,我母亲来给我送水果,我听我母亲说,环翠路的山林里发现一具女尸,学校后勤部的一个老太太的老公告诉他的,老公是学校后勤的,他们和警察搜山一夜,发现了尸体,听说死的是学校的一个女研究生。母亲还告诉我他没法确定,但是晚上千万别出门了。
我看见这些天,果然有警察在学校里巡视,我就装作家里没人的样子,躲开了他们的盘问。过了这几天,我怀着愤怒的每天走上环翠路的山里,尽力避开摄像头,一遍又一遍的在遇见摩托车的地方埋伏。至今也没有等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