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南方城市
我每天都会路过一座大桥,它有名字,叫做猎德大桥。从大桥上你可以看到广州塔,而你则在珠江上方奔驰。
我每天还会路过另外一座小桥,它没有名字。它跨过一条河涌,也同样可以在桥上看到广州塔,你可以在桥上来回走动,也可以在桥上赖着不走,可以唱歌,吹风,看日出和日落。
它只是新港东路这条公路中间一段小插曲般的存在,这条公路恰好需要跨过一条碍事的河涌,于是有了它,这座不配拥有姓名的小桥。
我经常站在这座桥上吹晚风,河涌里的水波光粼粼。河水很浅,几乎要干涸了。看着河道两边淤泥越来越多,这让我想起自己脑袋上越来越裸露的头皮。于是我跟这条河有了情感共鸣,我们是难兄难弟,它就是正在变秃的我,我就是正在干涸的它。
有几次,我看到一只鸭子静立在河边,一动不动。它可能在想:“这么浅的河,洗脚都不够!”它像个刚捏出来的泥偶,灰色的羽毛让它与夜晚和泥巴融为一体。我正好站在桥上吹晚风,于是拿出手机来拍下它修禅的一刻,一拍就是五六分钟。那会儿我和它是一样的,它站在泥里禅定,我站在桥上举着手机和它一起禅定。而周围的人看我像雕塑一样在拍什么,出于好奇,也一起望向那只鸭子。好呀,大家一起禅定。
今天忘带家门钥匙,于是再一次站在桥上吹晚风。很久未见那只鸭子了,河面静悄悄的,桥上是来来往往的城市打工仔们,戴着口罩,各式各样的口罩。
我在桥上听李志的歌,忽然想到,这年代竟然连李志和陈升的音乐都听不到了。那么我之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好日子”?!曾经习以为常的,如今竟然成了值得怀念的“美好日子”,这是什么年代?
我和我的兄弟在一家包子铺门口分手
赶往远处的站台
车上的白领睡意朦胧隔着眼屎看着我
这让人心慌
这座春末的南方城市,今天格外晴朗。傍晚,在桥上能够清晰地看到珠江新城和广州塔。平日里它们好像都躲在一层雾玻璃后面,小蛮腰更是常常被云层拦腰砍断。今天的黄昏像是一幅油画,落日从楼宇缝中悄悄谢幕。桥上那些刚买完菜的,遛狗的,推着婴儿车的,散步的,路过的,纷纷驻足,掏出不同像素的手机拍下这一幕。好像只有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才难得达成了共识。
昨天二囍说他觉得现在就像科幻电影——我们不得不每天戴着口罩相见,不能握手,不能相拥,打招呼都要小心翼翼,好似一个废土世界。
我想,印象中从没有哪个科幻电影里有书店吧,
没有一个科幻电影导演会认为书店存在于未来,但每个科幻电影导演一定都曾在书店里学到很多关于未来的想象。
真是忘恩负义呀。
兄弟在玻璃的建筑里
我在潮湿的路上
人们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重复
这让人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