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王 | 声音和母亲-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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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有机会见到总理是在两周后，他从外面回到黄房子，我正跟着参观的队伍当天第四次走过英雄长廊，那里挂着许多历史人物肖像。他们中有抗击外敌的将军，有改变国家经济的政治家，也有进行语言简化的学者，以及救火却被烧死的孩子。总理回钻石厅的路线原本直接、隐蔽，他不该被任何人看见。我迅速脱离队伍跟上他。他的政务秘书看到我，立刻拦住我：“他没有时间。”我压根当作没看懂他的行动，对他胡乱比划一阵把他推到一边，追上总理。

“你要和我说神父的事？” 我点点头。 他让叫来保镖的政务秘书把后面的会推迟15分钟，走出了侧廊，来到白玫瑰园里。 我想救他。我写给他看。 他笑了：“你有什么资格救他？对我说这种话，是有勇无谋啊。” 我…… “你像在让我给你指路，又像在向我要人。所以，这可能吗？” 神父还没有出现在每天报纸上刊登的犯罪者名录里。我不相信他也是性犯罪者。 “我为什么帮你。你是我的人质。我让你到这儿来，是为了提醒你母亲老实点儿。” 我知道。 “所以，我们是敌我关系。你别忘了。” 从未…… “再想想吧。” 玫瑰的气味太刺鼻了。

神父会死吗？ “是人都会死。” …… “他是死有余辜的。” ……为什么？ “他双手满是鲜血。他在教会内部谴责秘密警察去拿紫色纸条，但他自己呢？政府总是依法行使，他只是执行私刑的杀人犯。”

在英雄长廊上，有一个两百年前的英雄，他将一百二十个被吉赛人拐卖的孩子从黑暗山脉救出。他们当时已经被运到一个山堡里等待翻山出国境。山那一边的国家，某些人正在等着迎娶他们，强暴他们，吞吃他们，用他们的脏器和皮做药、做灯、做皮包。我在历史书上看过这一段。不久前，黄房子负责导览讲解的女孩才告诉我那背后的故事。英雄原是黑暗山脉的山贼，带着他的人马杀掉了山堡里的守卫，将这些孩子带出来。但他们的山寨无法养活这么多孩子。为了如何处置孩子们起了内讧，有人甚至提议由他们把这些孩子送都外国的货商手里，代替吉赛人收尾款。他不得不带孩子们去最近的州府，在那里，住着某些孩子的父母，他意气用事地想把孩子送回到父母身边。但那些父母啊……很贫困，把孩子卖给吉赛人并不想要回来。他们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假装热情地欢迎孩子和英雄，请他吃饭，将他灌醉，转脸去州府举报了他的山贼身份并说他亲口承认杀了山堡里的许多人，他被围捕，被绞死，尸体挂在州府的城门外。在城外树林里等他的孩子们到城里来找他，只看到他的尸体。他们围着他的尸体唱歌，州府的总督才发现事情的原委。死者不能复生，他们把他的尸体放下来，送进了大教堂后面的礼拜堂，在那里做了一个地面浮雕，把他埋在下面，并向国王写信说明他的事迹。国王为此给了他的山寨一片合法的土地，让他们可以去建设一个村子，并让州府给孩子们安排会善待他们的家庭，为那些家庭和岁数大一点的孩子们赐予一些土地、种子和牲口。判决英雄绞刑的法官无法原谅自己，在大教堂的礼拜堂服毒。

“别想了。我们这个法制健全的时代，不接受这样的英雄。” 健全…… “我在年轻的时候想，紫色纸条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那怎么可能是给上帝看的？它一定是为了给什么别的人看，让他们去帮助弱者复仇。在我去参军、刚开始从政的时候，我都在想，早晚要让这些紫色纸条发挥作用。现在就是我能想出的最正当的途径。政治家总会换，但正确的法案不会因人而异。你的神父，却被他的信仰和他想遵从的正义所困。这就是我们之间能力的区别。”

神父在十年里杀死了八个人，他们每个人都罪大恶极，伤害过很多人。即使在没什么正义感的我看来，那些人也都死有余辜。神父在心里给他们计算了刑罚。他本来要被处死，但为他请愿的上千人在大教堂门前静静地站了三十六个小时。有怀孕的女孩在烈日下晕倒——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欺负她的人留下的，如果那个人不死，孩子出生之后就会被带走。有父亲在夜里哭昏过去——他的两个孩子被人监禁毒打、被迫服了奇怪的药、被从山上扔下来，其中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成了痴人。人们默默把倒下的人送出站立的阵列，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连紫色纸条都没写过。最高法院颤巍巍的大法官签署了一份文件，鉴于神父在从事神职工作期间为城市、社区所做的忘我贡献，给与他缓刑两年的判决。

缓刑判决每两年就会为他发放一次，因为他在监狱里也抚慰了很多人，即使他们是罪犯。几年之后，我也被关进了同一座监狱，但监狱太庞大，直到大瘟疫期间我病得奄奄一息，才在濒死的时候短暂地见过他一面。他们让我向他告解，赎罪之后我就能上天堂了。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他我不在乎去不去天堂，我只想知道我母亲在哪里、她是不是健康。我握住他的手，他穿着防护服，这是我第一次触碰他的身体。我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唇语，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可他也是关在这里的罪犯，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事呢？

他却说：她很好，但她需要你。快好起来吧。去保护她。

他用那一层层织物套着的手摸我的额头：“你不会死在此时。我问过上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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