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地方不多，香港是其中一个”
又一年4月1号，也是我在香港的第二年。前一晚在家里看跨越97演唱会的影像，那时候的张国荣先生穿着缀满亮片的粉色衬衫，身量纤纤，在四面台上唱《怪你过分美丽》，洒脱不羁中带一点伤感，实在是过分美丽，过分迷人。我看了一会儿心里非常难受，这样一个艺术品般精细矜贵的人，这个香港黄金时代赠予全世界的礼物，已经和我们相隔十七年了。于是突然很想去一切结束的地方看一看。
最近一周的香港非常合时宜地下着细雨，港岛那些冷冰冰的玻璃墙写字楼、斑驳掉漆的旧唐楼统统被朦胧的雨幕笼罩，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明显比前几日温度更低，我在家穿着睡衣觉得冷，还要比往常多加一件外套。傍晚推开窗发现雨停了，正适合出门，起身戴上口罩走去地铁站。
文华东方酒店外的人行道上，干诺道中和雪厂街交界处立有一只配电箱，箱子的顶部和四周摆满鲜花，花束间缀着白色卡片，上面是缅怀的字句—“Leslie 永远记得你”“继续宠爱”，其中有一句最让我心动：“我喜欢的地方不多，香港是其中一个，因为有你”。人们三三两两戴着口罩前来，或凑近阅读卡片上的字，或靠在几步之遥的酒店外墙远看花束。一个男生将一支红玫瑰双手捧在胸前，站在墙角默默低着头。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儿用手机对着花束录影，她的屏幕另一端是无法到场的歌迷影迷们。往年不少粉丝会从内地组团到香港凭吊，今年由于疫情的原因，他们只能借助直播镜头瞥一眼现场。
疫情下的中环车马冷清，只有这一个街角聚集着一群沉默的悼念者。我站在对面的人行道，抬头仰望酒店硕大的玻璃幕墙和寥寥几间亮着灯的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心里有点恍惚。十七年前，你从二十四楼露台坠落，那一年同样是疫情肆虐，万物萧条，全城戴口罩。酒店服务员后来告诉记者，那一天你说想去露台看看，让服务员搬来书桌，在上面写完遗书，然后纵身跃下。那一秒你在想什么？
绕着酒店外墙慢慢走了一圈，再次回到配电箱旁，周围驻足的人又比我刚到时多了些，大多靠墙静静站着，没有任何说话声或快门声，只有冷风呼啸，把花瓣吹得摇摇晃晃。我们对着红玫瑰和白百合，对着中环森然耸立的高楼，只想再多待一会儿。
耳机里的张先生却好像从未远离我们，他温柔地、低低地唱着，“你劝我早点归去，我说我不想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