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服眼前的威胁后,世界还是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吗/王西平
世界思想界老炮齐发声,为疫情提供哲学分析,齐泽克说“全球协作”,阿甘本说“例外状态”,南希说“病毒性例外”,埃斯波西托说“生命政治”,大卫·哈维说“反资本主义政治”,等等。
前不久谈武汉疫情的齐泽克大爷于3月18日又发言了,这篇题为《温情脉脉的野蛮行径乃是我们的宿命?》的文章,独家授权发表在了《三联生活周刊》。这位被称为“知识界的摇滚明星”,在文章中直接怼起了阿甘本大爷。他说,“我害怕不加遮掩的野蛮行径,但我更害怕温情脉脉的野蛮行径。这种野蛮行径虽然表现为为了活命而不择手段的无情措施,但这些措施却是带着遗憾甚至是同情来执行的,同时还被专家们的意见合法化了。”“我们不得不打破我们的社会伦理的基本前提,放弃对老者和弱者的照料。”“不应该首先着眼于医疗资源的节省,而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无条件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保全其性命。”并直接将矛头怼向乔治·阿甘本,他说自己虽然对阿甘本充满敬意,但并不同意他的见解,“他在当前的危机中看到了一个迹象,那便是:‘除了赤裸裸的生命,我们的社会什么都不再相信。显而易见,意大利人倾向于牺牲几乎一切,包括正常的生活状态、社会关系、工作,甚至友谊、交情、宗教信仰和政治信念,以消除生病的危险。赤裸裸的生命,以及丧失赤裸裸的生命的危险,并不能使人们团结如一,反而使人们视而不见,把人们分割开来。’”
著名学者大卫·哈维近日也发文探讨了新冠病毒时代下的反资本主义政治,他的分析既客观,又极度尖锐。哈维说,如果要对此进行拟人化和隐喻化,可以说COVID-19是大自然的复仇,是大自然对暴力和无节制的新自由主义的榨取主义(extractivism)进行了40多年粗暴虐待的报复。
当然,在这些大腕轮番发言的同时,也不能忽略韩裔德国哲学家韩炳哲的最新文章,他通过对国家的信任、数据交换与调查、防护工具、文化差异、恐慌原因等方面对疫情进行了全面分析,指出,病毒的危险确实不容低估,但它引发的恐慌似乎夸张得不成比例,各国政府在防疫宣传中用上了战争用语,敌人的概念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新自由主义为了加速资本的自由流动,已经废除了冷战时期无处不在的边界和围栏,当病毒闯入一个“在免疫上被全球资本主义严重削弱的社会”,就引起了强烈的恐慌和震惊。死亡把被数字化废除的现实再次摆到人们面前,这对于一个重视生存胜过生活、情愿用全部生命力量延续生命的“生存社会”来说,更是巨大的打击。
当代著名的作家、媒体人、社会活动家、电影制片人和反全球化人士娜欧米·克莱恩就新冠病毒发言,表示这次冲击是一个新统治系统确立自身的有利时机。新自由主义的建立通常是在造成震惊的危机之前,韩国或希腊就是这样。希望在这次病毒震惊后,欧洲不会产生数字监控国家。如果是那样,紧急状态(“例外”)将成为常态,正如吉奥乔·阿甘本所担忧的,病毒将创造出伊斯兰恐怖主义还没能真正实现的东西。
《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上周末在《金融时报》发表了一篇长文《冠状病毒之后的世界》,并提出,人类到底是屈服于极权主义监视,还是争取公民赋权,是坚持民族主义孤立,还是追求全球团结发展。
他说,“是的,风暴将过去,人类将继续存在,我们大多数人仍将活着,但将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而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就是风暴过后“我们将居住在什么样的世界上”:原有的秩序势必会被打乱,为了活下去,在克服眼前的威胁之后,世界还是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吗?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