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男友（七）
“哎呀， 重大失误，应该把那天的样子拍张照片存下来的，这样你照着化就行了。”阿卷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后，皱着眉直摇头。
“头别动！我化得不像么？完全没问题啊，我那天就是这么给你化的。”小杜边给阿卷接头发边说。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我们得快点出发，还要去我学姐那借车。”
“我不用化吗？”
“你就别化了，一会儿坐车里等我电话就好。”
“啊？！我这个当事人都不能在场见证真相吗？”
“关键时刻会让你上场的。”阿卷自信地朝小杜挑了挑眉毛。
两人出门先去了江湾，借到车后便直接开往秦子凯的小区。已经是第二次开这条路了，这次阿卷连导航都没用就驾轻就熟地把车子停在了小区大门口斜对面。
“我们先在车里坐一会儿。”距离前几天约定的签订房屋购买合同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阿卷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掏出手机自顾自地发信息。小杜知道阿卷早有计划，刚才一路上还嘟嘟囔囔的，此刻也不再发声，虽然一肚子的疑问在等待解答。她望着这条熟悉的街道，感觉身体不由得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包裹了起来，既紧张，又期待。
不一会儿阿卷抬起头，摇下车窗朝着经过车边的一位男士喊道：“申深！”
男子停下脚步弯下身子看向车内，疑惑的眼神在阿卷和小杜两人身上摇摆不定，明显是没认出阿卷。
“是我！阿卷啊。”
“我勒个去，你这，你这是整容了还是怎么的？”申深上了车后座，忍不住凑上前去拨弄阿卷的脸。
“别别别，别把我妆弄花了，折腾了一整个早上呢。你先坐好，我大概说一下情况。”阿卷推开申的双手，随后向小杜介绍道，“小杜，这是我老同学申深，刑警队工作的。”
“喔，警察同志！”小杜连忙伸手打招呼，“超哥你请的这个帮手厉害了。”
阿卷简单地给两人交代了下情况，看到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和申深一起下了车，留小杜一个人坐在车上，特意嘱咐道：“待在车里别动，等我电话。”小杜千万个不愿意还是点了点头。
“程先生您来啦。”两人刚推开门小马就迎 了上来，“房东夫妻俩已经到了，我们去会议室吧。”阿卷，不，这会儿应该是程先生点了点头，和申深一起跟了上去。
如小马所说，王缦已经坐在小会议室里，她身旁的男子，应该就是他的丈夫，那栋房子的户主，秦子凯。程上前同两人简单地打了招呼，便和申一起在夫妻俩对面坐了下来。
小马先是将卖方准备好的认证材料递交给买方确认，然后熟练地给两边介绍起了注意事项，两边无疑问之后接着就合同上房款金额，付款方式，过户时间等具体细节一一过了一遍，交涉过程中卖方全是由王缦在沟通，秦基本没插上什么话。而买方这边，程自始至终也没什么异议。
“对了，程先生，您的身份证原件麻烦提供一下，我们这边需要复印一下留个档。”
“稍等，在我车上，我让我妹妹送过来。”程起身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坐了回去。
“程先生，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了。”王缦边说边看了身边的秦一眼，“要是你们这边也OK的话，我们今天就让小马把合同做出来签了吧？”
“没问题。”程也和身边的申深对了个眼神，然后点了点头。
“邹玉龙！”几个人寻声而去，看见小杜正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眼神中透着愤怒和一丝丝委屈。
卖方两夫妻面对这突然到访的第三者显得相当错愕，显然他们并没有做好应对这一刻的准备。两人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倒是之前一直没怎么发话的男子先站起来朝小杜走了过去。
“对不起，我们这边在谈事情，我换个地方跟你解释一下。”
“就在这说！”小杜甩开他的手，“劈腿？玩消失？真有你的啊！”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这时程站了起来，向王缦问道：“我刚刚听到这位女士喊你丈夫，邹玉龙？我记得刚刚看的身份证和产证上明明是叫秦子凯对吧？”
“程先生，让你见笑了。”王缦连忙站起来解释，“这是我老公的一些私事，你放心，之前那些材料百分之百是真的，这房子是我老公名下的，跟那个女生没有一丁点关系。”
程向身边的申深问：“申警官，这种情况下，户主的房子可以进行交易吗？”
“公民的房屋买卖属于民事权利，情感纠纷是不会影响的。不过，如果这位秦先生如果涉及到重婚或——”
“不不不，绝对没有，我和她之前只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只是一直隐瞒了我已经结婚的事实，根本算不上重婚。”
“那如果我说你们，冒名侵占他人财产，囚禁他人，甚至杀害他人呢？”程对着面前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邹玉龙，你根本就不是秦子凯！”
不仅仅是夫妻俩，连在一旁的小杜和申，以及吃瓜的小马也一脸惊愕。
还是王缦先回过神来，“程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我都被你弄糊涂了。小马，合同你别准备了，我看程先生是不想买房子了。”说完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材料就准备朝外走。
“且慢，”申警官此时站了起来，向两人亮出自己的警官证，“两位还是配合一下吧。”
阿卷和小杜作为这起案件中的相关人员，也一起跟申深来警局录了口供。刑警队的刘队长和申深分别负责对邹玉龙和王缦的审讯，两边同时开始，审讯从下午一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还没结束。期间两边出来碰过几次，看得见刘队一直皱着眉，审讯似乎遇到了什么瓶颈。
“还没走呢？”先前给两人做笔录的警员小高递过来两瓶水。
“谢谢高警官，我们跟申深约了晚饭。”阿卷笑嘻嘻地说。
“估计还得有一会儿，茶水间还有咖啡和饮料，要喝可以去拿，我先下班了。”申深进审讯室之前交代小高照顾一下这自己的这两个老同学。
“哥，你快给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整天的，我人都懵了。”小杜看到身边的警员们一个个都走了，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
“还记得我们之前查证过，邹玉龙和秦子凯其实是两个人吧？”
“你是说两个人的手机号都是有支付宝实名认证？”
“没错，之前跟你交往的的确是邹玉龙，而王缦却对着你和邹玉龙的合照喊他秦子凯，玉龙也没有辩解，这俩人一定是在密谋什么。”阿卷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后继续说到，“所以之前我们俩去秦子凯家里和王缦的碰面，她表现出来的一切，家里的种种痕迹，其实都是提前设计好的，用来误导我们推出一个他们制造的伪像，那就是让邹玉龙来取代秦子凯的身份。”
“为什么要假冒秦子凯？真正的秦子凯去哪了呢？”
“你问的很好。第二次我们去秦子凯家调查的时候，我看到王缦从一家中介走出来，我去打探了一下，她是去挂卖房子的。而房主，正是秦子凯。”
“所以你怀疑他们是想侵占秦的房产？”
“对，我猜测这是他们的动机。后来我去秦的公司打听过，大约好几周前秦就辞职了，而且手续都没去办，根本不存在王缦说的什么去西安出差。我打过秦的电话，是王缦接的，我那天夜里去看房的时候，发信息让你拨秦的电话，也是王缦接的。很明显，王缦控制了秦的电话以及所有个人账户。真正的秦子凯，应该被他们挟持或者杀害了。”
小杜咽了咽口水，“既然王缦能控制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还要让玉龙去顶替秦？他们已经领过证了啊。”
“我猜那栋房子应该是秦的婚前财产，王缦一个人应该是没有权力处理的。她如果要想获得房子的继承权，需要明确宣告秦子凯死亡，或者失踪一定的年限之后才行。而这两种情况，都会引入警察的调查。所以为了掩盖真相，她就设计了这一出移花接木，先是找到了样貌和秦很像的玉龙，住进去之后，找机会挟持或者杀害秦，然后让玉龙一直扮演秦的身份，最后两人一起把房子卖了分赃。而你在这段关系里，恰好被利用为抹去他邹玉龙的真实身份，顶替秦子凯身份的一枚棋子。”
这时申深从审讯室出来，走向两人。“和你的推理基本一致，”申朝阿卷竖起了大拇指，“这个邹玉龙的确是在冒充秦子凯的身份想要和王把这栋房子卖了，他们手上秦子凯的身份证以及两人的结婚证都是真的。但是现在有一点，我们不知道真正的秦子凯身在何处。两人也一口咬定，他们对秦的下落毫不知情。”
“他们在撒谎，”阿卷尝试着帮申一起推理整起案件的经过，“首先，在排除秦子凯精神异常的情况下，他如果是主动消失，为什么要留下自己的身份证和手机在王缦手上？如果秦子凯是被他人挟持或意外失踪，王缦作为秦子凯的妻子，为什么不来报案，而是伙同他人来卖秦的房子？我去秦子凯的公司问过，早在上个月他就通过邮件发送辞职报告到了公司，但是本人根本就没有去办理离职手续。公司派人联系过秦，电话是王缦接的，电话里王缦解释秦子凯的辞职是由于某些个人原因。之前两次我以小杜哥哥和买家的身份问她秦子凯在何处，她都说去西安出差了。这明显是有预谋的在隐藏秦子凯失踪的事实，秦的失踪和她必定有关系。”
“我们刚才在审讯室里也盘问过了。但是王缦一直坚称，她和秦的感情其实一直不和睦，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而王几次想要离婚，却被秦恶言威胁甚至出手毒打，她还向我们展示了她身上的伤痕，看上去的确是被殴打的。长时间的不和睦让她俩的感情早已不堪一击，而一个月前秦的突然失踪让她想到了一个彻底摆脱秦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把房子卖了然后彻底离开。而另一边邹的口供也说到，有时候晚上会听到隔壁的争吵甚至打骂声，而伙同王缦一起冒名卖房子，也是因为王缦有一次找他哭诉秦的暴行之后，他动了恻隐之心才铤而走险答应帮她一把，而她也承诺事成之后会分给他一笔钱。两边对这笔钱数额的回答也完全一致。”
“不不不，邹在撒谎，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帮王缦卖掉房子然后拿一笔钱，完全没必要和王缦一起做那个局让我和小杜发现他在劈腿。他完全可以一边正常和小杜谈恋爱，一边冒充秦的身份去卖房子，他们这样做，不是在给自己添麻烦吗？”
“因为他们相爱了，想刚好借这个机会跟小杜分手。”申深无奈地瞥向小杜。
“靠！好贱！”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地小杜不由得愤怒喊道。
“深，你不觉得，这两个人明显是计划好了这一切吗？所有的疑点，他们都有一致的理由来解释，虽然说得通，但是都没办法说明，秦为什么好端端的消失。难道他真的就留下自己手机，身份证等所有随身物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阿卷，我的直觉也相信你的推论，但是我们现阶段还无法确认秦的下落，所以拿不出实质的证据来证明他们在撒谎。我们已经查到了秦的父母在早些年已经去世了，他不是本地人，他老家的亲属和相关的社会关系我们还在尝试联系中。另外刑侦人员已经前往秦的家中取证，看看后面会有什么新的线索吧。”
“我怀疑秦已经遇害了。我之前在他们房间里闻到过油漆味，有可能是为了掩盖血迹。尸体应该已经被运走，我看不出房子里哪里可以藏尸的。”
“你怀疑家里是第一犯罪现场？”
“对，因为他们熟悉，尸体便于处理，而且会避免有其他目击证人。”阿卷饶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了，去调取一下小区的监控。查一下最后一次看到秦的影像是什么时间，如果秦被害了，那么他的尸体一定是在那之后被他们搬走，尤其是要关注那之后邹玉龙在监控中的出入情况，我推测秦的身材应该跟邹差不多，一米八左右，王缦这么瘦弱肯定是搬不动的，尸体应该通过邹玉龙转移走的。”
“除非他们真的残忍到一块一块的分尸。”阿卷随后又加了一句。
申深前一秒还想说这个人当年不考刑警队太可惜了，结果还是被后面这一句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他已经在刑警队摸爬滚打了好几个年头了。
再看一旁不敢插话的小杜，张开的嘴巴一直没有合上过。
阿卷这些天一直在回顾这起案件的全过程，他始终相信自己的推测没有问题，只是现在迟迟找不到秦的真实下落，证据链上缺少最关键的一环，案件似乎还是无法定性。“希望那边能找到有关秦子凯下落的线索吧。”案件已经交给警察了，阿卷也只能等待申深那边来消息。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申深的电话。阿卷拿着手机，停顿了几秒后划开。
“阿卷，秦子凯家里没什么发现。不过我们通过小区监控，看到了秦子凯最后一次出现的画面，是从小区往外走的，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之后王缦和邹玉龙的行程我们也调查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一个星期后，警方正式将秦子凯列为失踪人口进行立案调查。王缦和邹玉龙两人，因涉嫌诈骗未遂，但未造成实际侵权而被允许取保候审。警局经多次调查取证后，因证据不足并未将两人移交检察机关提起诉讼。
王缦看到站在拘留所门外的阿卷，似乎并没有特别意外。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走上前去，“说真的，被你搅黄了真的是很不爽呢。”
阿卷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并没有说话。
“不过还是我赢了，过不了几年，那房子还会是我的。”说完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