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户的枇杷树
春分渐暖,枇杷上市了。每当这时,我都会想起那一片“两万户”中独自林立的那颗枇杷树。
杨浦是大上海的老工业区,自来水厂、电厂、钢厂、纺织厂、肥皂厂、印刷厂、机床厂、烟厂都曾在这里有一席之地,如果徒步于杨浦滨江,依旧能看到旧日的工业痕迹。
相较于租界“打造”的上只角徐汇、充满老城厢气味的黄浦、有着内山书店的东洋味的虹口,杨浦显得独树一帜。工业的兴盛,让这60平方公里的土地充斥着工人阶级——曾有20万工人及其后代居住在这里,也因此诞生了有别于其他市区的特色。
“两万户”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建国后,中央作出解决大城市工人住宅问题的指示,因此建造了一大批砖木结构建筑,一般上下两层各5间房,每层有一个公共厨房和公共厕所,供当时的一些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困难户居住。由于解决了2万户人的居住问题,因此这些类型的房子被冠以“两万户”的代名词。
我的小学附近就有一大片“两万户”。毕业那会儿,正直中国第一波房地产上涨,杨浦的区域价值逐渐显现记得当时有一个叫大众苑的高层楼房,刚开盘时卖4000元/平方,虽然人们大呼申城米贵,但依然很快售罄。新式楼房入春笋一般拔地而起,曾经风光的两万户也在时光的摧残下变得不堪。
拆迁,成为了一种中国独有的现象。
延吉东路、靖宇东路一片的两万户,应该是2002、2003年左右开始拆迁的。那时候,许多人因拆迁能住新楼房而激动,又心理盘算着怎样才能从政府手中获得更大的利益,或是临时搭建以算得更多面积,或是把亲戚们都迁入户口增加住房人口,或是与拆迁队僵持拖延,目的都是为了分得更多的房子,享受上海快速发展带来的时代红利。
人一批批地走了,“两万户”渐渐冷清了起来。破败的木门、镂空的玻璃窗、发黄的席梦思、弹簧外漏的破沙发成为了“两万户”社区里的常物,也成为了野猫野狗和小学生们捉迷藏的“乐园”。
去“两万户”探险成为了枯燥学习生活外的乐趣。我也是这样与那棵枇杷树相遇。
破碎的记忆中,那是周五的下午,刚下完绵软而细腻的春雨,路边的泥土都仿佛被融化成软巧克力一般。棕树们挂着黄色的花籽,如虾子般密集,摘下后用脚碾碎这些花籽,是所有人最便捷的玩乐方式。就在那条路的街角,立着一棵树,夸大的叶子和不粗不细的枝干尽头,结着零散的橙黄色的果子,如鸡蛋一般大小。
“这是枇杷”,伙伴说。我似乎并无枇杷的概念,问道“这也能吃?”“能,应该挺甜的吧,我也没吃过野生的。”“试试呗。”
尽管果子有一处已经熟透,皮也有一点发黑,但这并没有遏制我们探索的欲望,好奇心胜过了一切。去了果皮,橙黄的果肉暴露出来,一口下去,甘甜中带着一丝的酸涩,两口就全部吃完。这样的体验简直太有趣了。可惜“好景不长”,身高不够,摘不到更高的果子,只能悻悻而归了。
现在回想起来,不论是日后在北京读书时看到的路边的柿子、海棠果,或者是大学家属区种植的黄瓜、猕猴桃,对于“野果”这份好奇心似乎从未泯灭,值得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