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包法利夫人》
包法利夫人 福楼拜 ◆ 前言 >> 《包法利夫人》所揭示的矛盾,正是浪漫主义的追求和庸俗鄙陋的现实生活的矛盾。 ◆ 第一部 >> 笑声是堵回去了,可有时候还沿着一排板凳,好像爆竹没有灭净一样,又东一声,西一声,响了起来。 ◆ 二 >> 他于是想起师长在病床旁边的姿态,用各种好话安慰病人,——外科医生的温存,就像抹手术刀的油一样。 >> 她站在门槛,找来她的阳伞,撑开了。阳伞是缎子做的,鸽子咽喉颜色,阳光穿过,闪闪烁烁,照亮脸上的白净皮肤。天气不冷不热,她在伞底下微笑;他们听见水点,一滴又一滴,打着紧绷绷的闪缎。 >> 寡妇瘦括括的,牙又长,整年披一件小黑披肩,尖尖头搭在肩胛骨之间;骨头一把,套上袍子,就像剑入了鞘一样; ◆ 七 >> 可是她呀,生活好似天窗朝北的阁楼那样冷,而烦闷就像默不作声的蜘蛛,在暗地结网,爬过她的心的每个角落。 ◆ 三 >> 她的意志就像面网一样,一条细绳拴在帽子上头,随风飘荡。总有欲望引诱,却总有礼法限制。 ◆ 四 >> 她以为爱情应当骤然来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仿佛九霄云外的狂飙,吹过人世,颠覆生命,席卷意志,如同席卷落叶一般,把心整个带往深渊。她不晓得,承溜堵塞,淫雨可以把房顶的平台变成湖泊。她这样住下去,自以为安全无事,不料事出意外,忽然发现墙上有了一条裂缝。 ◆ 五 >> 同时他的大蓝眼睛,望着浮云,爱玛觉得比起那些群山环绕、映照天日的湖泊,还要清,还要美。 ◆ 八 >> 这种甜蜜的感觉就这样渗透从前她那些欲望,好像一阵狂飙,掀起了沙砾,香风习习,吹遍她的灵魂,幽渺的氤氲卷起了欲望旋转。 ◆ 九 >> 爱玛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她的骄傲好似一个人在蒸气浴室,养息精神,伸开四肢,驱除疲劳,把自己整个儿交给这热雾腾腾的语言。 >> 遇到了牛,她又害怕,提脚就跑,跑到了,直喘气,脸庞通红,浑身发出一种树液、青草和新鲜空气的清香气味。罗道耳弗这期间还在睡觉。她像春天的早晨一样来到他的房间。 ◆ 十 >> 他们的伟大爱情,从前仿佛长江大河,她在里面优游自得,现在一天涸似一天,河床少水,她看见了污泥。 ◆ 十二 >> 在他看来,言词浮夸,感情贫乏,就该非议,倒像灵魂涨满,有时候就不免涌出最空洞的隐喻来。因为人对自己的需要、自己的理解、自己的痛苦,永远缺乏准确的尺寸,何况人类语言就像一只破锅,我们敲敲打打,希望音响铿锵,感动星宿,实际只有狗熊闻声起舞而已。 >> 包法利夫人从来没有像这期间这样好看过。这种难以形容的美丽,来自喜悦、兴奋和成功,来自环境和气质的协调。就像风、雨、阳光和肥料供花木生长一样,她的贪欲、苦恼、风月经验和她那永远生气勃勃的空想,使她的本性逐步发展丰满,终于绽苞盛开。眼皮像是特地为她的视线剪裁的,看上去又杳渺、又妩媚,瞳仁沉在里头,不见踪影。气出急了,玲珑的鼻孔分开,丰盈的嘴唇翘起,同时薄薄一层黑毛,影影绰绰,盖住她的嘴唇。头发像是由一位专会诱人堕落的艺人挽成的一个肥肥的圆髻,随随便便,盘在后颈,又因为幽会,天天散开。她的声音如今越发柔和动听,身材越发袅娜可爱,甚至她的袍褶和她弓起的脚面,也妙不可言,沁人心脾。 ◆ 十三 >> 他是风月老手,欢娱在他的心头踏来踏去,好像小学生在学校院子把地踏硬了,弄得寸草不生,女人经过他的心头,比孩子们还漫不经心,连名姓也没有留下一个,不像孩子们,还把姓名刻在墙上。 >> 明晃晃的阳光,从底下笔直反射上来,裹住她的身体,往深渊拉。她觉得广场土地晃晃悠悠,齐墙凸起,地板向一边倾斜,好像船只前后摆动一样。她站在窗口,仿佛挂在半空,四周一无所有。碧天近在身边,空气在她空洞的脑袋里流来流去,她只要就势一跳,朝前一纵,也就成了。旋床呜隆呜隆,并不中断,活像一个发怒的声音在叫她一样。 ◆ 第三部 >> 语言就是一架展延机,永远拉长感情。 >> 她觉得从来没有一个男子,长得像他这样美。他的举止之间,流露出一种天真无邪的可爱神态。他垂着他的又细又长的弯弯的睫毛。他的细皮嫩肉的脸庞也因为欲火如焚——她想——涨得通红,爱玛心荡神驰,恨不得贴上嘴唇。 >> 因为两小时以来,他觉得他的爱情,眼看在教堂就要变成石头,现在又要化成一道烟,穿过那个半截管子似的、长方鸟笼似的、有孔烟筒似的东西(居然不嫌难看,架在礼拜堂上头,倒像一个异想天开的锅匠,在做什么古怪试验)[插图],不知去向。 ◆ 三 >> 她柔和的歌声,散到水上,风带走颤音,从赖昂身边掠过,他听上去,仿佛翅膀扇动。 ◆ 五 >> 他常常一边看她,一边觉得他的灵魂离开自己,变成波浪,顺着她的头部往下流,不由自主,流进她的白净的胸脯。 ◆ 六 >> 反正她不快乐,也从来没有快乐过。何以人生总不如意?何以她信赖的事物,时刻腐朽? >> 声声微笑隐伏着因腻烦而起的呵欠,回回喜悦隐伏着诅咒,任何欢乐免不了餍足。最香的吻,在你唇上留下来的,也只是一种实现不了而又向往更甜蜜的销魂境界的热望。 >> 他的心好像那些只能忍受一定强度的音乐的人们一样,爱情过分喧闹反使人麻木淡漠,再也辨别不出爱情的妙趣。 ◆ 七 >> 她的生活仿佛一具被解剖的尸体,连最秘密的角落也露到外面,尽这三个人上上下下饱看。 ◆ 八 >> 摧残爱情的方式很多,不过连根拔起的狂风暴雨,却是借钱。 >> 她呆呆瞪瞪站了许久,觉不出自己是在活着,只觉得听见自己的脉搏在跳动,仿佛震耳欲聋的音乐,在田野响成一片。脚底下的土比水还软;犁沟在她看来,成了掀天的棕色大浪。 ◆ 十 >> 松树中间,有一个男孩子,跪在坟头哭泣,他在黑地里,胸脯一起一伏,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难过得什么似的,比月光还柔,比夜色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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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one_forever 赞了这篇日记 2021-02-19 16: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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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 赞了这篇日记 2020-03-17 14:5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