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辈的爱情

有一天临睡前聊天，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家里老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以及叔叔婶婶姨妈姨父，姑姑姑父等等等等。

其实在我青少年时期，都没有去想过他们，我的家庭按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家庭成员的性格很特别。至少在那个年代的祖辈里，真的应该是很少有的。

我奶奶爷爷祖籍山东，家里兄弟姊妹其实不少，分别有三四位，我都没见过，是的，我一次也没见过，后来年龄大一点时候我对祖籍也很有兴趣过，缠着父亲问过几次他们的情况。我奶奶这边兄妹一共四位，奶奶的大姐当兵之后就一直留在某地，奶奶的哥哥也在另外一地生活。奶奶的小妹早夭，听家人讲，那时候奶奶的小妹大概是白喉一类的幼儿疾病，说是大约在几岁的时候，乡村赤脚医生治疗不当，但是据说那时候听了什么偏方，奶奶的母亲让幼妹抱着个公鸡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后来医生来打了一针，人没多久就没了。奶奶因此对母亲颇有意见。

爷爷的兄妹也是四位，大多仍在家乡，我说不出什么故事来。不过从我的描述，应该能感觉到潜意识里，我总是把奶奶放在前面去描述。和大部分男性为主的家庭不一样。在奶奶家，我感受到的完全不同。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是老师，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她起初是特别怕纸，怕有什么对自己不利得指证。后来就发展为严重的强迫症。所以从我记事起，去奶奶家都不是什么好差事，要特别小心翼翼，而我的爷爷永远像被罚站的学生或者说木头人，奶奶会大声吼爷爷，而爷爷总是很木讷的执行口令。温馨的场景我是从没见过的。他们的那个家也永远暗暗的，印象里没什么光线。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母亲骑自行车带着我，刚好在奶奶家附近的时候我的脚绞入自行车后轮受伤，惊慌的母亲上楼求助，我爷爷打开门很冷漠地说知道了就把门关了。我无助的母亲大约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还有很多其它的林林总总就不描述了，总之，在我小时候，他们没帮过什么忙，倒是做过一些伤害我母亲的事情，但我母亲从不是个记仇的，也从不强加在我身上，所以我对这段历史没有什么感官印象。反而等我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对奶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没有一丁点重男轻女，是的，在我的家庭里，从他们这一辈人开始，就完全没有重男轻女，而且也不会干涉你的个人行为，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漠不关心子女，所以也从不干涉子女。我是没有感受过一点不公的。

就这样我的爸爸，叔叔和姑姑也分别各自生活，也从不去管别家的事情，我从小就不太知道大家庭是什么样的。

所以很歇斯底里的奶奶，和一声不吭的爷爷就是我对这个家庭最初的印象。后来年龄越大六十多岁的时候，奶奶经常要求爷爷一起去旅行，嗯，真的是国内到处转悠。再后来奶奶的状况愈发不好，因为血管压迫等问题出现了幻听幻视，继而需要住院治疗。爷爷后来也中风，并且因为术后不积极康复，没多久爷爷就只能卧床休息。他们俩就分开两地住院了。

我父亲曾经问过爷爷，要不把奶奶接过来一起，我爷爷严词拒绝。老死不相往来。

再后来，我爷爷过世，他的子女都不在身边，反而是我姨妈两家人第一时间张罗的后事，我父亲母亲连夜赶回去，其他子女是在爷爷头七的时候才回去的。

葬礼上，我父亲泣不成声，念了悼词，那时候我才第一知道，爷爷在部队是才子，获过多次奖，跆拳道高手，写得一手好书法。我当时站在那儿，才意识到我印象里木讷一句话不多说的爷爷也有这样鲜活的一生啊，也曾是那样耀眼的的青年才俊，也曾有很多梦想。怎么后来就是这样的结尾。

而我的奶奶已经糊涂了，她现在只是每天和她想象中的人物聊天说话，她不知道爷爷的生与死，但是相比爷爷，奶奶在我印象里更鲜活一点，就仅仅是因为我问过奶奶一个问题，当初怎么选了爷爷。我奶奶回答说，那时候一走进班里，就你爷爷最好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满面春风像个少女。就因为这一件事，我能原谅我奶奶曾经所做的一切，也忘了她的歇斯底里。就只记住了羞涩如少女的脸庞。

也可能是我父亲的一些言语影响了我，潜意识里觉得这不是奶奶的错。父亲说那个年代，爷爷当兵经常不在家，爷爷的性格又有一些懦弱。于是奶奶就不得不强大，才能照顾一家老小，单位里少发了什么，奶奶必须自己去讨要回来，也因为这个原因，父亲说姑姑的一些性格缺陷也是这个时候造成的，姑姑是家里的大姑娘，需要照顾弟弟们。

所以因为爷爷的老死不相往来，我一直有点意难平，我当然知道爷爷的墓穴旁边留了奶奶的位置，但我甚至觉得也许分开的远一点比较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家真的一直用一种类似西方的方式让每个孩子长大。因为我父母非常注重我的教育等问题，所以我可以感受到父母充分的关注，以及没有其他亲戚多嘴的自由。

我的姥姥姥爷去世比较早，姥爷大概在我三四岁，姥姥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那会太小了，对生死离别没有概念，加上父母不想我被吓到，所以我没有最后去送他们。

我姥姥是非常好的人，非常非常的好，我母亲作为家里的大姐，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为家庭牺牲自我或者劳作照顾妹妹们，反而妹妹们照顾她比较多，时至今日，我们家庭聚会，我母亲往沙发上一坐，我靠着母亲一坐，看电视就好了。做饭打扫一直到筷子摆在眼前，姨妈和堂弟们会做好一切。

他们的爱情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教育的子女都很朴实有爱。

随着时光走过，会越发好奇家人的故事，你现在看到的满脸褶皱不会使用手机的老人们，曾经也是花一样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