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少女

又到了一年的生日，正月22，二十五年前的今天妈妈在一个小诊所里生下了我，二十五年后，我依然陪伴她身边。

我和大姨是同一天生日，我从小体弱多病，总是养在大姨家，还曾为了馋嘴管大姨叫妈妈，现在说起来，大姨还啼笑皆非，想来，也是难得的缘分。

二十五年，恍若一梦而过，大姨和大姨夫总是感叹，用手比划着，“当时，你还这么小，我就抱着你照镜子，怎么我眼睛也和你一样大，皮肤也和你一样白，怎么我就没你好看呢。”小时候的事我早记不清，大姨他们说起来，是回忆或是感叹，看到我，大概也会想到当年那个镜子里的自己，光阴翩翩然的闪过，却留下了岁月的风华。

早上起床，我妈边做菜边叫我起床，锅铲噼里啪啦的碰撞，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我妈便催促我，赶快给大姨发视频，祝她生日快乐。

之前的每一年生日我都是和大姨一起过的，这一天简直是我们家人聚会的日子，小时候，这一天，我妈都忙的像个陀螺穿梭在厨房和前厅之间，一会儿大舅姥来了，一会儿二舅姥来了，我和大姨两个寿星生日礼帽她戴一会儿我戴一会儿，祝福过我们，大人们饮酒畅谈，全然把我这个小寿星给忘在脑后了，最后家里走时妈妈又洗洗刷刷，这折腾的一天才过去。这种情况，直到我长大后，才好了许多，不过无论人多与少，我和大姨一起过生日早已成为历来的习惯。

今年，我们都出不去，我给大姨发了视频，大姨在那边戴着一个金色的生日寿星帽正照镜子，我们共祝对方生日快乐，说了一会儿挂了。吃过饭，妈妈拿出一张谱子，是刘珂矣的半壶纱，妈妈说，她有礼物要送给大姨。给大姨发去视频，我举着手机，妈妈看着谱子唱起来，妈妈和大姨都很有音乐细胞，唱歌天赋极高，声音悠扬婉转，属实好听。大姨和大姨夫在那边哈哈大笑，我很爱这样的家庭气氛，生活中贵重的礼物不在于它的贵贱，而在于它的心意。

我把手机给妈妈，妈妈拿着手机，妈妈说，你看这首曲子，非常适合你和我。大姨捂着嘴笑，这还是我之前留在你家的呢。妈妈又唱起来，“墨已入水 渡一池青花......”大姨也跟着唱起来，两个50岁的老姐妹，就这样隔着屏幕，悠悠对唱“十里桃花 待嫁的年华 凤冠的珍珠 挽进头发......”

客厅的阳光温柔的照在在妈妈的脸上，不知她们在唱待嫁的年华凤冠的珍珠的时候，是不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年轻明媚的时候呢？

听家人讲，妈妈从小便是大姨的跟班，每天粘在大姨身边，大姨想和小伙伴出去玩，偷偷从窗户上跑出去。妈妈便哭着喊“姐没了，姐没了。”姥姥去世的早，两姐妹早早便失去了母亲的庇佑，后来大姨去市里陪伴太姥，等妈妈毕业时也跟了过去。后来，大姨在这边和大姨夫结婚，当初白手起家，日子很苦。妈妈住家她家帮着带哥哥，后来，妈妈嫁人，当时都很穷，大姨拿出全部积蓄，给妈妈买了台自行车做陪嫁。

爸爸说妈妈刚和他结婚的时候，每天也要回大姨家，她说那才是她的家，到我出生后，才好了许多。我小时候多病，妈妈和爸爸也不大会看孩子，就把我放在大姨家，病好了再接回去。

去年，妈妈失业，大姨就带着妈妈逛街，一家一家的逛，大姨对妈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逛街，看看这街上的人，心情就好了。逛了几天，妈妈心情豁然开朗多了。多年过去，妈妈还是依然跟着大姨，如小时候一般，这到底是怎样的缘分呢？

我一直觉得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姐妹，大姨是标准的瓜子脸，身材娇小，五官清秀，据说，当年追求者很多。妈妈是圆脸，大眼睛，圆身子，是老人家找儿媳的最佳标准。

我曾看过大姨和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和现在也未曾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姨清瘦，妈妈丰盈，只是曾经大姨和妈妈也都有张稚气的脸。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么多年过去，大姨和妈妈还是好看的。这种好看不能和年轻的莹润相比，是一种历经世事的美。就像两朵花，在记忆里悄悄的绽放，那些岁月在岁月中慢慢沉淀，那些面孔，在回忆中越发的清晰，痛苦和快乐，都在时间中变得越来越轻盈，过去得早已不那么重要了。

我昨天问过妈妈人生是什么？妈妈指着这首词说，你看这个作者的境界多好，人生就是她词里的所表达的。

这首词说的何尝不是妈妈和大姨的一生呢？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凤冠的珍珠，挽进头发。她们曾经也有过少女待嫁的时光，那时候的期待与羞怯，在历经世事后，妈妈和大姨已是开明之人，不再拘泥于这世上的繁华，心中自有山水美景，而我们这些小辈还是无法脱离这世上的纠纠缠缠。

而浮生在妈妈和大姨眼中也亦如那词中所唱，浮生一片草，岁月催人老，最后也不过是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