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成功的剧集能否振兴一个老城区?




随着HBO/RAI合拍的《我的天才女友》剧集热映,那不勒斯的边缘城区卢扎蒂(Rione Luzzatti),这个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低调冷落乏味的街区引起了人们越来越大的兴趣,尽管在埃莱娜·费兰特的原著四部曲小说中并没有出现城区的具体名字,但所有人都确信无疑,这个讲述横跨半个多世纪的两位女性友谊和奋斗的故事的许多场景就是发生在卢扎蒂。如果你看过剧集的话,那么更会发现搭建于那不勒斯北部卡塞尔塔的拍摄地就是基本原样copy了一个卢扎蒂。它们如此之像,以至于当地的一位政客曾呼吁剧集的第二季就放在真正的卢扎蒂拍摄,当然出于各种原因,倡议没有获得响应。
虽然小说和剧集在世界范围取得巨大成功,但一些普通的那不勒斯人并不买帐,有人认为四部曲对那不勒斯黑暗面的揭示和描绘言过其实,那些负面确实存在也令人讨厌,但并不比当时其他欧洲城市严重多少。差不多与小说中的莱农和莉拉同时在卢扎蒂出生长大的现居住在佛罗伦萨的女建筑师安娜·迪莱尔尼亚指出:“细微客观地描绘那不勒斯需要勇气,《我的天才女友》并非如此,而是兜售同样老套的犯罪和黑帮故事,那种国外的观众总是乐于想象和喜闻乐见的那不勒斯版本。”甚至受惠于小说带来的旅游热的兼职导游毛里齐奥·帕伽诺也承认,“这里也许曾有像索拉拉这样的,但卢扎蒂并不是一个犯罪的热点场所。”
对于复兴中的那不勒斯,相对偏僻的卢扎蒂并没有获益多少,然而从地理上看,卢扎蒂离市中心的加里波尔迪广场仅两公里,与高楼耸立的丹下健三规划的Centro Direzionale商务区更是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它们之间却仿佛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像童年逃课的莉拉和莱农总也到不了并不遥远的海边。
这个占地大约42000平方米的城区如今居住着约六千居民,从最初兴建以来,这个呆板沉闷的四层住宅的城区就鲜有变化。这里曾经是塞贝托河泛滥之地,1914年至1925年间,根据历任公共教育部、公共工程部和司法宗教部长直至众议院副主席的埃曼努埃莱·詹图尔科的提议,该地区进行了治理开发,由那不勒斯公共住房独立协会出资建设了那不勒斯近郊第一个公共住宅区,以提出兴建公共住宅的《251/1903法令》的路易吉·卢扎蒂部长的名字命名,城区建有小公园,四层的住宅由黄色的凝灰岩建造,配置有地下室,在夏天地下室的通风窗里会吹出阵阵凉风,这也是剧中莉拉和莱农玩耍时抛下玩偶的地方。
在卢扎蒂地区还建造过那不勒斯的第一个足球场——阿斯卡雷利体育场,由体育协会主席乔尔吉奥·阿斯卡雷利于1929年建造。时至今日,这仍然是那不勒斯足球俱乐部拥有的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体育场。法西斯主义时期,由于阿斯卡雷利是犹太人出身,它被改名为“帕特诺佩奥体育场”。这个体育场和其他地区一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夷为平地。马歇尔计划在该地区的重建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新建了一些建筑物,特别是在体育场原来的地方。为此,该区有时也叫作卢扎蒂—阿斯卡雷利。城区学校也全部重建,并被命名为“四天”,以纪念1943年9月历时四天的将那不勒斯市从纳粹法西斯压迫下解放出来的起义。









这次神秘作家费兰特女士好像是主显节带来礼物的la Befana(女巫婆) ,从来不是旅游目的地的卢扎蒂突然吸引了那些莉拉或莱农的粉丝们,他们想体验书中主角们的生活场景。坎帕尼亚大区也出资邀请剧集第一季的摄影师埃杜阿尔多·卡斯塔尔多在卢扎蒂街区图书馆和其他公共建筑外墙上画上剧中人物的壁画,意图打造一种吸引人的“景点”,供人拍照或合影。去年一月到五月,艺术家们已经完成了这些动人的墙绘,他们并非巨大的尺度,用卡斯塔尔多的话说,这些壁画是重新给予城区一些东西,与其做巨大尺度,我选择小尺度,来创造书中、剧中以及每个人想象中的人物形象,如果过大,你只能退后才能拍照,而要拍这些比较小的,你必须进入这里,这样,你就会了解这个地方,也会在这里花些钱。”在安德雷奥利图书馆的正面外墙上,艺术家绘制了小说中学校图书馆的馆员菲拉罗老师,他手里拿的是阿戈斯蒂诺·科里纳老师的照片,后者正是现实中这座卢扎蒂的公共图书馆的创始者。他不仅创立了这所免费的传播知识的图书馆,还自费办了一份在城区发行的报纸,其中一篇社论写道:“我们不能容忍这样的现实,即卢扎蒂的居民,尽管与市中心毗邻而居,但却与世隔绝,作为一个被忽视的村庄,注定过着冷漠的生活。”如今,栩栩如生的科里纳老师注视着进出图书馆的来自那不勒斯各处的学生们,他的声音仿佛还飘在空气中。
随着费兰特效应,甚至出现了专门的卢扎蒂游的项目,游客们兴冲冲地乘坐双层巴士来这个城区,看莉拉和莱农们的住所、小学、初中、莉拉结婚的教堂、梧桐树环绕的小广场(剧里的小广场则光秃秃没有什么植被,而莉拉和莱农在这里的长椅上如饥似渴地阅读《小妇人》)。“这里仍然是一个平静的老派的社区,人们彼此认识,”有些居民并不愿意被与索拉拉家族的犯罪及赛鲁罗家的贫穷和暴力联系起来,“我们是体面的人,”一位在这里出生长大的退休护士詹娜罗索·塔兰蒂诺抱怨,“如果我能和费兰特说句话,我会问她为什么她会编出所有这些东西”。然而,事情正在变得积极起来,尽管还没有有关的周边产品(海报、冰箱贴等旅游纪念品等)的店铺出现,但坎帕尼亚大区宣布在卢扎蒂投资两百万欧元建立一座健康中心。但振兴卢扎蒂并不容易,詹娜罗索说她女儿是位开业律师,曾声言在整个那不勒斯最不愿意租办公室的地方就是卢扎蒂,她对这里的前景并不看好,“也许人们只是来喝杯咖啡,仅此而已。”
看来靠一部现象级的成功小说或剧集振兴一个老旧城区并非易事。
卢扎蒂居民知道费兰特效应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但是莉拉和莱农的身影却会永远在那里,从图书馆的入口处望着城区的街巷和广场,她们仿佛在说着小说中的话:“如果没有爱,不仅人们的生活被玷污,城市的生活也会被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