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价值?谁创造了价值?
当我们提到“创造价值、创造财富”时,你会想到什么?
也许是金融?创新?企业家?等等,我们退一步,先问一下自己:究竟什么是价值,又是谁创造了价值?
在那场世界级的金融危机过后仅仅2年,高盛集团当时的执行长Blankfein声称: The people of Goldman Sachs are among the most productive in the world." 高盛员工们的生产力世界领先。
的确,高盛员工的薪水全球领先,好年份的时候平均都能拿个30万USD,在全球都排名数一数二。 但别忘了,那场危机的始作俑者正是华尔街的金融机构们,因为他们“巧妙”地“创造出”了一些风险荒诞的金融产品,才让成千上万人失去房产,失去工作。
数据显示:
2010年9月,仅仅这一个月内,有12万人因为这次危机,房子被银行征收而无家可归; 2007至2010年间,880万人失业。 高盛这家银行更是用了美国纳税人100亿美金,才得以保全自己脱离险境。
看到了吧,到头来,是普通老百姓拯救了这些“创造价值、最有生产力”的公司。
但当时没有任何人觉得高盛说这句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们需要重新思考一下“什么是价值”这个问题了——
经济学家认为,价值与生产力高低有很大关系,如果你生产东西,恰好那些东西也是大家所需、所想、所买,你就创造了价值。
中国古代是一个以农为本的社会,儒家思想也重农抑商,因为农业生产直接制造价值,而商业不能产生价值,只是价值的转移。
汉文帝就曾说过,“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
300年前,西方也还是农商社会,很多思想者是重农主义者,他们强调劳动的价值。 当你问他们“价值从何来?”,他们考虑的是农业生产。
1750年代,魁奈(François Quesnay)等人想得更深了一层:
他们不只认为“农事创造价值”,他将“价值”放在放大镜下仔细研究,做了一张“经济表”(Tableau Economique),经济表将社会分为三个梯度:
创造价值的农民,也叫作”生产阶级"
搬运这些价值的人是商人,虽然他们不生产,但这种行为很有用且必要
还有另一阶级,叫做“业主”,也可以叫“不事生产阶级”,因为他们只是用现有资产(土地)向农民收钱
在前任国王路易十四的统治后,法国经济已经不堪重负,魁奈通过这张经济表,展示了整个社会的支出,并将推动划分为“生产性”支出和非“生产性”支出,生产性支出显示在表格的左侧,非生产性支出在右侧。如果右手栏占优势而牺牲左手栏,则通过箭头的演绎看到,一个“装修过分奢华”的富裕国家可能很快被毁。相反,左派占优势将增加国家资源,国家将越来越富强。
他的建议是,财富应该再投入生产让土地更有生产力。
1800年代,工业革命开启,Adam Smith,David Ricardo,Karl Marx也在研究“价值是什么?” 他们的答案是工业劳动力。
Adam Smith在《国富论》中也把各类活动分为“生产活动和非生产活动”。 他认为“价值与劳动有关”,劳动是所有商品可交换价值的真实衡量标准(《国家财富》第一卷第五章)。 在1970年以前,大部分金融产业还未纳入GDP计算,因为整个社会可能都在不知不觉中看穿了这件事:
金融只是在“移动东西”,却没有制造出任何新的东西出来。
所以,像是“申请抵押贷款要付手续费”这种很明显的劳力活动会纳入GDP中,银行的净利息等等“移动东西产生的收入”都没有计算进去。后来,可能是为了“发扬国威”,金融业开始进入到国民帐户,金融也成了“将资源最佳配置在最需要的人”的工具,投资银行家是有勇气的“风险承担者”。
1970年代,石油危机,西方国家经济陷入滞胀,这时候股东资本主义开始登场 —
美国芝加哥学派的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认为,为股东带来最大利润应该是公司的唯一目标,当然前提是遵守法律。
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个理论,要知道当时大部分的机构变得臃肿不堪,一门心思没在赚钱上!这个理论也得到了保守派领导人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和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等的支持,西方世界的经济开始复苏,加上苏联解体,胜负已现,“贪婪是好的(greedy is good)”这一想法气势浩大并深入人心。
所以过去几十年,人们慢慢地以价格计算价值。 但这也带来了三个副作用。
环境恶化,社会不公,并经济增长疲软。
1:优先考虑利润会鼓励冒险的短期行为,从而损坏公共属性很强的“环境”
2:高企的高管薪酬会使CEO们的决策更符合股东利益,自1978年以来,首席执行官的薪酬增长了940%,而普通工人的薪酬只增长了12%。
3:高股价让高管“对创新、熟练技术劳动力的投资不足”,更倾向与为了短期的财务利益而牺牲长期价值。
怎么说呢?
比如: 现代金融业在整个经济体中的占比越来越大。事实上,从1970到80年代,金融业其实就是在投资自己。 的确有一些资产是进入到了能源、生物制药、或是信息技术产业,但大部分还是回流到金融业、保险业和房地产,简称FIRE产业。
数据显示,在英国,真正进入到实体经济体的资产大概只有10% - 20%。甚至,金融时报的记者尼古拉斯·萨克斯森称:只有不到4%的金融机构的商业贷款流向了制造业——大量的金融机构贷款主要是相互借贷,以及流入了住房和商业地产领域。 而“金融简直让火箭科学家远离了卫星行业,让“梦想着治愈癌症或把人送上火星的人,如今梦想着成为对冲基金经理。”根据一篇业内研究,从1995年2015年间,金融城的过度膨胀为整个英国经济累计带来了4.5万亿英镑的损失——大概是2年半的经济产出,平均每个英国家庭承担17万英镑的损失。
只专注在价格还有股价这些“数字”上,造成实体经济再投资疲软。
这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系统!
幸运的是,现在,不少人都开始重新思考“资本主义的定义”,思考什么是价值。
一个新的概念诞生了 — 有意识的资本主义(conscious captalism),也称为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或包容性资本主义。 它呼吁公司不只是考虑股东利益,还需要考虑其决策将如何影响其他利益相关者,包括其员工,社区,合作者,政府,消费者和供应商。
而人们也开始更关心主观价值而不是客观价值 — 对于“我”来说,我认为什么是价值?我拿多少时间来工作拿多少时间来休闲对我才是有最大价值的?
价值,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幸福的代名词。
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 经济体系的再生产潜质有多大不再决定于价格,而是决定于价值。 对价值的重新定义,会影响我们如何测量发展,会影响我们如何掌控经济,会增加或减少哪些生产活动,为何会给予某些活动较多酬劳……
而对于每一个人,这会激发我们去思考:
你觉得什么是对你有价值的? 如果你没创造价值的话是否还愿意起床工作?
1970年代,不丹这个小国的国王宣布: “国民幸福总值比国民生产总值更重要。” 与其使用GNP或GDP来衡量经济进步,不丹政府追踪国民总幸福,更关注其公民身体,精神和环境健康。
2011年,联合国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成员国在追求社会和经济发展时,更加重视幸福。
除了幸福是价值外,其他的东西也是价值,比如失败,比如错误。
位于新泽西茉莉山的贝尔实验室,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但它是3万件专利的诞生地,可以说,贝尔实验室改变了整个人类社会,是美国最强大的科技产出者,是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实验室(没有之一)。 当时,贝尔实验室只负责AT&T的研发工作,但政府要求AT&T必须要把获利重新投资进实体经济与创新,而且不限于电信领域的创新。 这是一个长期策略,容忍错误,鼓励创新,造就了后来创新产品的大爆发。值得思考的是,什么时候,又谁来决策,达到什么样的条件,再投资到哪些领域,才能创建出最大的价值。
1968年,美国总统候选人罗伯特·肯尼迪(Robert Kennedy)堪萨斯大学(University of Kansas)说: “我们的国民生产总值现在每年超过8000亿美元……这包括空气污染、香烟广告,还有请清理大屠杀后公路的救护车。” 他继续说道:“它(国民生产总值)没有包括一首诗歌的优美,也没有纳入婚姻的强韧,它既不衡量我们的知识,也不衡量我们的勇气,既不衡量我们的智慧,也不衡量我们的成长,不需要同情心,也不需要对国家的风险,它简短地衡量了所有事物,除了任何使生命值得的事物。” It does not include the beauty of our poetry or the strength of our marriages, the intelligence of our public debate or the integrity of our public officials. It measures neither our wit nor our courage, neither our wisdom nor our learning, neither our compassion nor our devotion to our country, it measures everything in short, except that which makes life worthwhi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