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后:一家三口和狗的日常
初一的晚上老板开始号召整个部门开启抗疫模式,所有项目风向一转,全部针对疫情进行规划。而一些年前做好的线下策划和强娱乐策划,都取消——由于入职不久,对我的影响倒不大,但某个花了三个多月筹备线下超大型活动的主策人,隔着屏幕我都听到了她的心碎声。
“估计我们还要做很长一段时间网友了,大家做好准备吧。”初一晚的启动会上,老板这样说。
在这种关节提前开始上班,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一投入工作,新增病例、奇怪病例、心碎病例......所有会带来恐慌与不安的事情全部抛到脑后了,成为一颗没有感情的螺丝钉。
封城之初我的心理状态还算稳定。物资充足、周围无人感染、每天都和父母和旺仔在一起,已经是寒冬中的万幸。
初四的时候一件事情发生了:轮流测体温的时候,我的体温是37.5。
看到体温的那一刻觉得眩晕。妈妈要来拿体温表,我说:“别碰我。”脑海里开始重复过去十四天的生活,在哪里可能被感染呢?“你正常体温就比较高,别多想。”纵然这么说,妈妈还是开始翻药箱。爸爸给医生朋友打电话,电话那头声音疲惫,称自己一天接待了一百多位病人。“低烧没事的,现在千万不要来医院,来了才会有事!在家喝点抗病毒的药。”医生的话好歹是一株定心剂,让我稍微镇定了些。
晚上喝了奥司他韦,早早躲到被窝里去睡觉。可睡不着,不断搜索肺炎的症状。咳嗽,没有;浑身无力,没有……但是,也有好多人发病时没有这些症状。睡前体温有所下降,又看到新闻中有人发病时竟然也并未发烧……好像陷入了某个无法证伪的怪圈里,在漩涡里打转,昏昏沉沉直到四点才入睡。
喝了两天药后,体温控制在了36.5。“可能还是有些小感冒病毒,控制住就没事了。”男朋友在电话那头安慰我。
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在初八。远程办公总是让人上头,吃过午饭后呆在座位上一口气工作到晚上,连续八个小时未起身,等终于事毕起来吃晚饭,一股气从呼吸道中涌出,让我抑制不住地猛咳起来。咳嗽!这种时刻让人万分警觉。
随后吃过饭,我开始觉得呼吸不畅、心跳加速、咳嗽不停。是我的肺出了问题吗?比上一次更加让人害怕的冰凉感浸透了我全身。我偷偷又重新开始喝抗病毒的药,但似乎对咳嗽并没有效果。
两三天后的一个艳阳天,被爸爸喊到阳台上晒太阳,抱着电脑在阳台上工作。晚上发现那一日竟无咳嗽。“太阳有杀病毒的功效。”爸爸义正言辞地告诉我。
晚上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她眼尖地抓住我的衣领:“天呐,你每天就穿了一件毛衣?这不咳嗽才奇怪呢!”夹袄、棉背心、秋衣都被她一股脑地扔在了床上,命令我第二天穿上。
加了衣服之后,再无咳嗽与发烧,看来错怪病毒了,是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有些问题……
在家不能出门,又要增强免疫力,何解?每天和爸妈还有旺仔去顶楼的天台上跑步跳操。运动结束我们靠在围栏上向外往,整个城市只有灯火和光照下波光粼粼的湖泊。偶尔一辆大货车驶过,我们猜那是物资车。偶尔又一辆救护车驶过,我们在红灯中沉默。偶然还会有人飙摩托车飞驰而过。“现在是飙车的最佳时期啊。”我们笑道。
某天我们在天台上排队跑步,每个人把手搭在前人的肩膀上,组装成小火车。“出发了,第一站,武汉。不对,武汉现在不停火车。那我们去鄂州吧!”鄂州是男朋友家,爸爸总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照你这样说,整个湖北现在还都没火车了,我们开啥?”“那我们假装现在在上海吧!”
因为火车各“车厢”高低差距太大,我们总是跑着跑着就脱节,于是笑得东倒西歪。旺仔看我们乱动,也跟在我们身后活蹦乱跳。
结果下楼回家后,发现有人在小区群里投诉:“请x号楼的朋友们不要在楼顶上发出声音,特殊时期大家需要休息。”投诉的话连发了三遍,爸爸加了微信去给别人道歉。
后来,我们也就不再嬉笑说话,只扭扭脖子、扭扭腰、走走小碎步了。
我们每天都乖乖宅在家里,旺仔不理解,也不愿意。最初还照常在小区里遛它,后来小区发现了病例,大家也都不想出门,便放旺仔出去自己遛自己,毕竟现在小区里空无一人,来去自如,而园区大门早已封闭,对狗狗来说倒是安全得很。但旺仔想和我们一起玩,每次打开门放它出去,它都要在门口扭捏半天,才能狠下心独自出门。
等它下楼后,我在窗户上观察它的旅行路线,发现它独自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到处闻、到处嗅,然后十几分钟内就迅速跑回家,如惊弓之鸟。有天邻居小妹妹微信告诉我说:“旺仔好可怜,我从窗户看了它半天,它坐在下面等人和它玩,结果啥也没有。”
这才知道有不少无聊的人都和我一样,在悄悄关注这个唯一自由的生物每日的动态呢。
三月了。除了自如冻结湖北人门锁让人愤怒之外,日子越来越平静得像一滩水。公司下周复工,每天政策都在变化,但对于湖北人来说不过是遥远的回声。在真正结束的那一刻之前,什么也不会变。
现如今觉得好像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无法控制,所以记下这些文字,希望在下一个常态出现的时候,不至于轻而易举忘记。新的总是容易湮没旧的,尤其是没有记录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