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我的将军啊（二十五）

二十五、我早就忘记了他

从本部分开始，我将会对《恶徒》相关内容进行逐一分析，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有说的不恰当的地方，欢迎大家指正并补充。

（微博@留珮客）

以下是同顾云章有关的人物名单：

葛啸东、白喜臣、林军医、赵常胜、赵兴武、海长山、沈天生、马文化、沈傲城、沈天理、沈天杰（小杰）、贝雪峻、小元宝、顾常棣、蔡师长、邵光毅、杜楚夫、李团长、穆英理、丹增、段提沙、阿加、陆正霖。

除此之外，《民国遗事1931》（2007年）一书中的赵振声，《紫金堂》（2008年）一书中的金世陵，《残酷罗曼史》（2008年）一书中的李世尧、何承礼和甘高参，《三锦的年华》（2009年）一书中的严云农和马国英，《利马传奇》（2009年）一书中的穆世和基沙尔，这些人也都在《恶徒》中做了友情客串。尼国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尼罗大大编织出来的这个梦境里，我遇见了你，你又遇到了他，关系网纵横交错，真是有趣的很。

（微博@霍相贞气）

其他人物无足轻重，不需再度提及，我们主要来看看在顾云章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那几位重要人物，还是老样子，咱们按照时间先后来剖析。

要说起这第一个人，恐怕大多数读者想到的都会是沈天生。但在我看来，这第一名应该给另一个人才对。

这个人就是，林军医。

在说沈天生之前，我们先来说说林军医。

（微博@团团呀嘿嘿）

1929年10月，顾云章被醉酒的葛啸东所伤，重伤之下，血流不止，葛啸东叫来一名军医为他治伤，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那位军医每隔一两天就会来探视检查一次——军医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生着一张一团和气的圆圆脸，非常的干净和蔼，据说是信仰上帝的，不过本地没有教堂，故而也无人见他做过祈祷礼拜。”

军医对顾云章怀着的是同情和怜悯之心，而顾云章对军医则生出了感激与爱慕之情，葛啸东对此吃了不少醋。

顾云章像个去势不久的小太监一样，拖着两条腿走路。这天他问葛啸东：“医生再也不来了吗？”

葛啸东早就发现他对军医很有好感，故而听到这话后心情不悦，竟像是喝了一坛老醋一般，恶狠狠的反问道：“怎么？想他了？”

（微博@留珮客）

“顾云章梦见了军医，醒来后就很感怅然。

军医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先前没听人提起过他，后来也没再见过他的身影。他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仿佛是专为救命而来的。

顾云章的情感十分粗糙，笼统的只是感觉军医好。

军医哪里都好——他那干净的军装，白皙的双手，圆圆的面庞，含笑的眼睛，温和的声音……全都好，没有一样不好！

顾云章认为军医是天下最善良最美丽的人。

在他这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军医仿佛是唯一一个对他怀有善意的人。他知道军医也不是葛啸东的对手，可是在这最苦难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想到了他。

他很想见见军医，他想军医看到自己落到这般田地，一定会不停的叹气，然后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压低声音安慰自己两句——这就够了。”

为了见到军医，顾云章不惜咬牙含泪自残，谁知他等来的不是军医，而是一个老爷爷。老爷爷告诉他，军医姓林，还说林军医回老家娶媳妇去了。

（微博@留珮客）

“他忍受了这许多苦楚，每天夜里几乎是用指甲在挖自己的肉，就为了能见军医一面。可是军医回家娶媳妇去了，他白受苦、白期盼了！”

堪称是——大失所望，万念俱灰。

造化弄人，谁能想到，林军医最后竟然死在了顾云章手里。

1933年冬，已经上山当了土匪的顾云章，在葛啸东的围剿中误杀了林军医。

“林军医死了，顾云章很难过。

他是个不长心肝的人，一旦难过了，也悲哀的浅淡模糊，只是茫然的感觉心里不好受，仿佛总是在憋着一声嚎啕，憋的都快喷出一口鲜血来了。”

这位没能留下全名的军医，是顾云章记事以来喜欢上的第一个人。脸庞圆润、笑眼弯弯、双手白皙、干净利落、声音温和、善良真挚、和蔼可亲、温暖纯良的如人间的三月春风和四月暖阳，这是那人身上特征，细细打量，你会发现，顾云章后来喜欢上的每一个人，同林军医相比，多多少少都有相似之处。

也许，一个人一生中爱上的每个人，都是第一个人的影子。

（微博@一个小可人啊）

可以说，林军医的形象，奠定了顾云章最初的审美与喜好。因为林军医是个好人，所以顾云章专爱好人。（段猴子是个例外，这个随后再详说。）

沈天生同林军医其实很像，虽然是个小傻子，可他天生纯良，所有人都害怕顾云章，只有他不怕，像个小天使一样，飞蛾扑火般地奔向顾云章，用自己的满腔热忱与短暂的生命，硬是融化了顾云章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铁石心肠。诚然，顾云章是不需要爱的，但沈天生还是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献给了顾云章，毫无保留，无怨无悔。

（微博@洋子cipher）

顾云章和沈天生在全书中最浪漫的一幕发生在第15章，这一章的名字同样很浪漫，叫做：碧野红花。

“顾云章瞧着瘦削，其实很有把子好力气。背着沈天生从院子后门出去，他一直走进了山麓野地。

此时已然临近暮春，山地之上花草葱茏，偶尔拂过一阵暖风，吹得几个小蝴蝶在花瓣草叶间翻飞，风景可也算得上美好。顾云章趟过一片长草，背上驮着个沉甸甸的沈天生，两人都不说话，一起倾听几只长尾喜鹊蹲在树上喳喳大叫。”

田野风光格外美丽，顾云章背着沈天生，一面往前走，一面弯腰摘野花。坐在一株老柳下，他亲手给沈天生编了一只小花篮，回去的路上，他对沈天生说：“天生，我喜欢你。”

说这句话时，顾云章认为自己不过是随口敷衍对方罢了，殊不知，在这里，他就已经走了心。

人生一世，最看不透的那个人，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心。

（微博@abc66679）

1937年6月，在北平西山的赵将军别墅里，顾云章不可控制地思念起了远在察哈尔的沈天生。

他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觉着身体整个的陷入床中，仿佛躺进了水里一般。暂且放下葛啸东，他那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蹦出了个沈天生。

随即他的耳边就响起了一声连一声的“哥哥”，吵得他心里发烦；想到沈天生那口口声声的“我喜欢你”，他就更是烦，恨不能把沈天生抓过来咬一顿。

“胖小子！”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口闭上了眼睛：“真讨厌！”

遇到沈天生之后，顾云章身上的变化也是显然易见的。

他以前不相信任何人，现在却开始相信沈天生了；他以前不愿跟人同吃同睡，现在却愿意抱着沈天生睡觉；他以前不懂得相思为何物，现在却会为一个傻乎乎的胖小儿而牵肠挂肚。

见到部下赵兴武后，他开口就问：“我那个胖小子呢？”这个问题，他问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北平密云；第二次是在河北青县。

“天生，哥哥喜欢你。”他很缠绵地对沈天生说道。

在艰难的战地生活中，沈天生是顾云章身边唯一的安慰。

“这傻子和我好。”他毫无感情的想：“什么也不图，真心和我好。”

（微博@斗胆长看人_戳伊）

1938年，青县。

顾云章和沈天生在马师长处重逢。

顾云章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又凑过去嗅了嗅他的额头，心里忽然想道：“第一次相见时，他就是这样的装束打扮……他本来就是个少爷……”

这时沈天生已然解开纸包上的细绳，用两根手指捏出一块软颤颤的白糕送到顾云章嘴边：“哥哥，这个好吃。”

顾云章下意识的咬了一小口，可随即就一扭头将其吐了出去：“这是谁给你买的？”

沈天生馋极了，早将剩下那半块尽数塞进了嘴巴里，一边嚼一边回答道：“是副官，副官给我买的。”

顾云章眼望着沈天生那一张一合的嘴，恨不能把他口中的糯米糕抠出来：“是你要的，还是他主动给你买的？”

沈天生咽下一口：“是我自己要的。哥哥，你不爱吃吗？”

顾云章这才放了心：“你吃吧，我不吃。”

沈天生在他身边挤挤蹭蹭的坐下了，然后就将那个纸包放在腿上。

顾云章微微侧身，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哈哈哈，烧饼啊烧饼，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怎么着？还担心你家胖小子被别人给瞧去了不成？

有一个细节，马师长见到顾云章把沈天生抱在怀里，却明知故问沈天生是顾云章的什么人。

顾云章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即答道：“我相好的。”

在相伴了一年多的时间后，顾云章终于向自己、也向外人承认和宣告了沈天生的身份。“相好的”是北方方言，意指对象，配偶。顾云章是北方人，从小在北方长大，不会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微博@六年1963）

1938年秋，顾军再次断粮，全军上下被迫饿起了肚子。顾云章抓了只狼崽子，打算用它来充饥。

“狼崽子是顾云章从个土洞里掏出来的。他本意是想偷着把它炖了、或是烤了，掩人耳目的就给沈天生一个人吃。沈天生舍不得吃狼崽子，抱着不肯放手；顾云章现在看他可怜，所以也不勉强。”

沈天生把狼崽子当小狗养，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灰毛球儿”。

“顾云章屡次想要把灰毛球儿杀掉吃肉，可沈天生对它有了感情，哭天抹泪的硬是不让。顾云章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是在往绝路上走，对于沈天生来讲，一个灰毛球儿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既然如此，索性就依着他的意思手下留情，也好让他心里高兴一点。”

沈天生只养了灰毛球儿两个月，因为两个月后，他死在了顾云章怀里。

（微博@不美就去死的Altman）

为了逼顾云章下山投降，海长山带走了沈天生。到了此时，连海长山这种粗人也看出来了，沈天生在顾云章心里所占的位置有多重要，凭借着一个傻小子，就能降服得了他。所以他才会对日本人说：“你用那个傻小子试试，那是我们师座的相好，肯定有面子。”

得知沈天生出事之后，顾云章的反应是什么样子的呢？还是让我们去原文中找一找吧。

尼大用一个成语形容来形容了顾云章当时的心情——心急火燎（心里急得像火烧一样。形容非常焦急。）。

副官读完信后，“顾云章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

还记得吗？他上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是在林军医死去的那天。

（贴吧截图）

顾云章亲手杀了沈天生，他第一次喜欢的那个人和第二次喜欢的这个人，都死在了他的枪下。

“顾云章拄着一杆步枪，气喘吁吁的行走在死人堆里。

他那右腿累狠了，发抖到了不听使唤的程度。于是他索性扔掉步枪跪下来，一边爬一边扒开身旁那层层的尸体，想要找到沈天生。”

他在死人堆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沈天生，然后把对方背回了山上，挖了一个大坑，亲手埋葬了沈天生。

“走吧……走吧……”他含着眼泪忽然笑了一下，魔魔怔怔的大声说道：“记住，下辈子遇见我要绕着走，和我在一起没有好下场啊！”

后来，他看上沈天理也是因为沈天生。

“顾云章把箱子放在地上，然后站在门口审视着沈天理的背影——结结实实的胖小子，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他幻想着沈天生死而复生了。

慢慢踱到沈天理面前，他抬起一只手，几乎痴迷的抚在了对方的面颊上：“我脾气不好，可是只要你听话，我就一定好好对你。真的，如果再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自己死，让你活。”

可惜，沈天理无法将沈天生取而代之，于是他很快就厌恶并抛弃了沈天理。他终于明白，沈天生是无可取代的，没了就是没了，遍寻他处，人海茫茫，他却是再也不会拥有第二个胖小子了。

（微博@霍相贞气）

十五年后，顾云章在泰北遇到了段提沙，这小子口口声声地对他说：将军，我爱你！”有一日，他告诉对方，“提沙，你还小。我在二十岁那年也曾经爱过一个人，可他死了还没几年，我就把他忘记了。”

他说他爱过那个人，他说他早就忘记了那个人。

至于那个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微博@何开心的精神病患）

1956年，在去清迈的马车上，陆正霖让顾云章给新养的狗崽子取个名字。

顾云章哪里会起什么正经名字，双手托着那条黄狗崽子，他很觉好笑的说道：“这东西真胖，像个毛球儿。”

陆正霖灵光突现，当即出主意道：“好，那咱就叫它黄毛球儿吧！”

顾云章微笑点头，心里就觉着这名字十分耳熟，仿佛很久之前在哪里听过似的；然而略略追忆了一番，却是想不出什么眉目。

他想不起来灰毛球儿了，他也想不起来胖小子了。

没关系啊烧饼，想不起来就算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一路走一路丢，时光无心，岁月无情，你现在已经有了老陆，就不必再往回看了，你仔细瞧瞧老陆，你看，他像不像那些曾爱过你也被你爱过的人？

（微博@试试我还能改几次名字）

顾云章原本是一尊寂寞的杀神，但在遇见沈天生后，他不知不觉便退了位。

杀神渐渐跌落神坛，直至陆正霖出现，彻底消失不见。

最后，附上一张我自己画的胖小子画像，以此留念，画的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沈天生by沈画檐）

注：完整版见公众号【張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