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妈的信

看完你写给我的信，我也很难过。我们说过那么多的话，吵过那么多的架，就像被拳头砸的棉花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和作用。很绝望吧，你和我都是。因为继续这么争下去也没有意义，既然你终于能在信中写出断绝关系这句话，相信无论多困难，你都能接受了。幸好我也有这种想法，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我不妨把自己摊开，把我的所有都给你看。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积极的在跟你沟通，告诉你生活要为了自己，不要因为嫁了一个不好的男人就放弃了自己的生活，你可以选择离婚，但你没有。我知道人活在世界上的代价很大，因为所谓的得到必然是需要对等或者更多的付出。我一直记得你当时的说法是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为了不让别人瞧不起我是单亲，但我知道很大部分也是你不敢，你不敢在那样的社会情况下做这样的决定，因为别人的眼光会把你打垮，你什么都不怕，但你最怕的，就是别人的说三道四。但现在看来你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人生，把你和他写成了「我们」，而我是你们的对立面。也很好，毕竟过了二三十年他终于还是有了一点担当，你用这二三十年熬出来的晚年的担当，你不享受也可惜了。

我从小自知家穷，在青春期开始就没有要求过任何物质上的需求。读高中的时候，为了买一件新的短袖，我跑遍了所有的商店，用了一下午的时间选了最便宜性价比最高的一件30元的体恤，那件衣服穿了3年，那个和你吵架非要买的100元的书包也背了4年。你说买30元的书包就行了，我不，我坚持要买100元的，事实证明贵的就是好用，因为初中30元的书包半年就坏了，从此我懂得了，有钱就是好。

有钱就是好，恰好我又交了很多有钱的朋友，所以住过在上海五个亿的别墅，吃过一万元一块的澳洲牛排，穿过三万元一件的衣服，坐过五百万的豪车。但当我又回到破破烂烂的家里时，我依旧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乡村大巴，爬上几层张了青苔的楼梯回家自己烧水洗澡，担心没有玻璃的窗户会钻进来老鼠，走在满是灰尘的路上，看这破败的一切。

自小我也知道，作为家里的第一个男孩子要肩负起给你们挣脸面的责任，姥爷的面子最重要，全家的面子最重要，听话最重要，还好这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对我都很轻松。我可以很快的完成学习，在考试中考得前几名的成绩，但是如果你问我这些对我重要吗，我会告诉你，一点都不重要。

我觉得重要的时刻是站在台上领操的时候，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跳舞，哪怕只是作为一个这样的角色被大家看见，我都觉得很快乐，这就是每一年我都必须要参加儿童节表演的原因；重要的时刻是我在班级和学校公开黑板上写板报的时刻，我会好好研究这一块黑板这一次我要写的内容是什么，我想让大家看到的文章是那一篇，我想画的是鸽子还是海马还是一朵这个季节开的花，所以我曾经在盛夏的下午自己一个人去学校，在没有人的教学楼下拿着直尺和彩色粉笔，听着知了完成第二天大家觉得超级美丽的一期校刊；重要的时刻是我站在台上面对所有人主持朗诵和表演的时刻，我可以看清楚台下每一张仰慕和不屑的脸，但他们不得不注视我，站在台上的我，因为我总感觉我是在发光的太阳，好像是一名瞩目的演员，所有的人都因为我而鼓掌；重要的时刻是音乐老师叫我上前领唱，说我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不是摇头摆尾傻傻的注视前方，而是偶尔会昂着头看着远方，眼神变得有点特别，和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重要的时刻是当旁边的大人在打麻将的时候，我自己拿着小钢琴摸索着音阶，可以跟着《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和片尾曲完整地弹出整首曲子，一边弹一边唱，好像这些歌都是我写的一样；重要的时刻是我在作文里倾注了我的见解看法和愤怒，在不顾作文要求是「不可写诗歌、散文、反向思维」的时候仍然一意孤行的写了，最后它成了全校最为轰动的作文之一，被各个班级的语文老师朗读，我路过别人班的时候，听见所有人大声拍手叫好。

而这些时刻对你们来说算什么呢？算是一种能牵动脸上笑容的得意，如释重负的深呼吸，值得背着我向其他人炫耀的资本，期待我下一次继续给你们长脸的台阶。但我本来的重要时刻呢？你们说它一文不值，说它低贱，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做的戏子，是只有死后才会出名的画家，是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作者，是不能让你们放心安心的工作，为什么不励志做一个大家都喜欢的飞行员或者科学家，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以后当官，为什么不能满足大家的愿望，毕竟我是一个所有家长和老师都打着包票说要学生和子女学习的榜样。

榜样的生活是什么呢？是除了生活在一条街一起长大的玩伴以外根本交不到朋友；是收了班费后被同班同学偷了以后诬陷我自己花了因为所有的人都讨厌这个典型的我；是被别人时时刻刻盯着威胁我揍我而我真的被揍了以后，为了安抚你们的心情，告诉你们我没有事，他没有把我打痛，而换来你们在之后生活里无数次提及的嘲笑和羞辱，说我真的好傻，被别人掐着喉咙顶在黑板上揍了竟然说自己不痛。

我在书里和动画片电视里学习到的是要助人为乐见义勇为，但当我和外婆有一次在车上遇到小偷逃跑，我对外婆说要是我带着我的双节棍就好了，她冷冰冰的回了我一句：管别人这么多的事情干什么？当我十岁生日我说我想邀请我所剩无几的朋友来参加我的生日会的时候，你们异口同声的告诉我你没有朋友，只用请你们的朋友就好了；当喜我觉得很欢我的应叔叔也就是你们的好朋友坐牢，我们去看他之后我说再想去看他的时候，你告诉我这有什么好去的以后不用再去了；当我和小时候的玩伴见面彼此都舍不得想留下来多玩一天，你们却强行不准非要把我拉走。我在高速公路上望着窗外哭了两个小时，你们一边无奈的笑一边说他们到底有多重要？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最重要的还是一家人。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错了，还是我从来没有明白你们所谓的真诚和圆滑应该怎么做？还好我还有我的书，我在书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人，不同的世界，但这都抵挡不住期待的落空。当你说我考上重点高中就带我出去旅行，我每天晚上看书到凌晨，困的时候就拿出我喜欢的磁带听歌强行打起精神继续学习。我因为看不懂物理的电流题，曾经一周在家从7点到凌晨2点抱着23道物理题反复的看反复的做，在我在第五天坐下打开这本练习册的那一瞬间，我的胃里百般翻涌，跑去厕所里呕吐了十多分钟吧。我一边吐一边哭，眼泪流得看不清楚，嘴巴因为呕吐发不出声音，坐在地上崩溃了半个小时后，擦干眼泪回去忍着呕吐继续学习。

结果我考上了，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我去不成了，而这个时候我2岁的弟弟已经跟着他的妈妈去过昆明看世博会，而我和你去的最远的地方除了姨妈家就是隔壁城市的灯会。我理解，我告诉自己不要闹情绪，我做到了，也抑郁了，还得了很严重的厌食症。我无法忍受饭菜的味道，这会让我不断的呕吐和抓狂，我待在房间里不出门，看着书睡去，又醒来看窗外的云飘过。我觉得世界上的东西我都吃过了，既然都吃过了为什么我还不去死，我看着太阳下山的山顶觉得我应该死在那里，读到爱情海的时候觉得应该跳海自杀，而这个时候你们呢，只是觉得我有病吧，在作在发泄吧，在闹情绪吧，只是一个没有被满足愿望的小孩吧，应该以后就会懂了吧。

你们到底懂什么呢？你们懂我只需要一句实话吗， 告诉我家里真的很穷所以没办法带我去玩就好了的实话，我就心安理得的待在家里承受这一切就好了。但你们什么都没讲，觉得我还不够懂事，觉得我应该管好学习就好了。我记得你生病的时候我关心过你，你说管我什么事，只用管好我自己的学习就好了。我失落的走开了，在你下一次生病的时候，我恶狠狠的对你说你干脆就死在家里吧不要去看病了，结果你第二天去拿药了。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开始恶语相向的起因，它告诉我不需要好好的关心你们，只需要互相责备辱骂就好了。

在乡下读初中的时候，每天来回四趟，每趟需要五毛钱坐车，但你每天给我一元。我抱着家穷的自觉，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每天坚持走路上学，在你有一天抱怨你没有钱的某一天，我轻描淡写的告诉你我拿着这些钱也没有用，从抽屉里叠了五十块给你，说你拿去用吧。那一刻的你，有正眼看过我吗？有说一句谢谢吗？有做了任何一个让一个在高温下来回走路上学只为了省下钱再把它交给你的小孩觉得值得的举动吗？不，你没有，你只在两天后再次说你没钱了，而我问你我给你的钱去哪里的时候，你说不知道，大概就是用了吧。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要在穷到无法生活的时候也要逼你拿钱给我买最高配置的电脑的原因，而那个最高配置还是我看了又看以后选择的性价比最高觉得你们还能够承受的。

你只是不断地告诉我，要做一个优秀的人，而优秀的标准是要让全家开心和听话，但我听你的话以后获得了什么？听你的话不拔智齿，把我原来整齐无比的牙床全部挤成了畸形；听你的话不去读艺术，在后来看快乐男声在电视前面跟着他们唱的时候，你们问我你唱得也不错怎么没想过去参加比赛呢？听你的话放弃了我想成为的我，又在希望和现实的夹缝里不断辗转崩溃。

我去奶奶家，奶奶让我带点水果回去吃，你立刻说不要了。你问我过要不要吗？别人来我们家，我已经问候过了，你还要补充一句你喊人了吗，我是哑了吗？我不知道我在你的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尊重过我吗？你有觉得我行过吗？你有过一刻在我旁边的时候觉得我是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能看能听能说的正常人吗？

所幸我遇到了好多朋友。他们帮我重新树立自信，教会了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依赖，明白了原本互相不认识的人之间也能够依靠，在我吃不起饭的时候凑钱请我在饭馆里吃一顿好的，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告诉我快把水果都吃了再带一点走，听了我无数的抱怨以后还告诉我没事的未来我们都会变得更好。他们没有像你们口中说的那样听完了我的故事以后在人后嘲笑我，鼓励我去做一个恶念的人还为此叫好，他们和你们完全不一样，他们接纳了我本来的最真实的模样，而不是你们那种明明家里什么都没有还要咬牙说自己不缺的虚荣，和对待家人毫无原则的包容体谅，以及只要老人开心就是最大孝顺的愚孝。

我开始反抗的时候，是我想把头发留长一点并把这个想法在饭桌上提出的时刻。那一刻姥爷怒气冲天，就因为我这一个想法大骂我翅膀硬了想飞了，竟敢违背他的圣旨不听话。我只想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关于不能留长发的原因，因为我觉得别人留长发都很好看，电视里的模特留长发也很好看，为什么我这个年纪了不能把寸头稍微留长一点点？但你们有讲过道理吗？你们只是重复那句毫无说服力的「我不听话」，而说不出一句有道理的话。所以我当下就决定我不能妥协，我不能因为没有道理的怒火而听话，我需要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因为不仅我需要，我的弟弟妹妹们也需要。

事发后，姥爷气得去了成都一个半月没回家，你们的结论依旧是我把他气着了，我不对。我不明白我哪里不对，我只是为自己在这个信奉「孝顺」的家里争取了自己的一点自由，而这个自由终于让我浮出水面，喘了人生中的第一口气。所以高中毕业后我疯狂染头发，穿奇装异服，面对你们说「你看街上有谁穿得像你一样」的时候，理直气壮的告诉你们，对不起，你随时可以找一个和我不一样又听话的人回来代替我。

为什么我不再听话？因为你们的话没有一句值得听，我看那么书不是为了再回来听你们毫无营养和判断的话的，不是为了一句假大空的「只有一家人才会接受你才会真正的爱你为你着想」话而存在的。你觉得自己很懂人情世故吗，很懂社会运转吗？如果你稍微能懂一点现在的社会，也不会说出断绝亲子关系需要我去登报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因为这是2020年了，只有30年前的世界才需要什么事情都登报留下凭证。看到了吗？你自始至终，因为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这个男人，被永远的困在了90年代的乡下，虽然现在你们也懂如何使用微信，但也能发一些没有任何依据的伪科学道理，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有多么容易被别人摸清并利用。

为什么我不再听话？因为当四姨妈坚持要去卖酒的时候，我可以说出现在社会上酒类的发展趋势与经济形势的作用下她所想做为副业的酒无法卖出的原因，而你们只会不断打断我的说话重复那一句“跟你说现在不是做什么都能赚钱”；是我发现5岁的弟弟怯生的时候，鼓励他一步一步从自身出发去接待客人给客人发糖的时候，你们说这样显得一家人不亲近，需要的是无论是谁出现在一个小孩的面前他都能够立刻摆出笑脸甜甜的喊一句叔叔阿姨好再无私的献出自己手中的糖果；是当他不知道如何记账的时候只有我能告诉他如何在当下通过什么途径解决，在以后面对这样的情况需要怎样记下什么东西而不只是你的一句话“别人都会害你只有家人不会害你”；是当这次如此严重的冠状病毒出现，我告诉你们不要再去乡下亲戚那里了，你们反而说我神经兮兮，根本没有这么严重因为新闻当时还没有报道。

你们自以为是的处事方式到底能让你们多自豪？害怕先打电话去告诉别人这个原因，自己经过考虑不会去了并建议别人是否考虑取消办席，直到别人打电话来说村上让取消后，长舒一口气说这样最好了，既不用去也不用得罪人。请问你们这样做有任何值得借鉴学习的地方吗？

因为我在家说这个病很严重需要戴口罩，他说神经病才戴口罩，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街上也没戴口罩，野生动物传染病毒为什么鱼也是野生的又不传染，只有不戴口罩才大气这样哗众取宠的傻逼言论过后，你们只会说，一家人不要吵架，过年不要吵架，你争赢了又能得到什么？

因为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面，竟然还能开玩笑说喝酒抽烟能预防，出去散步不碍事，买好饲料去钓鱼，虽然后来因为新闻不断报道，得病的人不断增加终于还是没去，但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过一句，幸好你这么提前就让我们知道了，幸好你极力阻止了这一切虽然你的表现太过于夸张，幸好你在新闻还没有播报前不断提醒吗？你们只会一边在后知后觉中停止这些不安全的行动，一边责怪我在除夕让感冒的五姨妈自我隔离不让她上桌吃饭，让一家人在阖家团聚的时候明明在一起却不能在一张桌子上开心吃饭，神经兮兮的又在今年过年的时候让一家人都不快乐。而我只觉得你们太蠢，蠢到我浑身都在排斥，这样的人，竟然是我的亲人。

作为年近古稀的人，你们能有什么值得我听话的道理吗？就像你今天转发的文章，别人一家人在一起是为了静下来看书学习，反思自己的不足去改善，而我们家到底有什么呢？饭桌上无穷无尽的虚假吹捧，毫无意义的吹牛逼，只要姥爷开心就能放下一切陪他打麻将的孝道，只要我说了一点难听的真话就责怪我不懂事的共识，而已。

今年过年是我觉得离你们最远的一次，我们曾经或许觉得彼此都离得近了一些了，能够隔三差五说上几句话，时不时考虑在一起吃饭，你们或许以为我又要变成听话的人了，对不起，我再申明一次，面对你们，我永远不会，也不屑于听话。

你可以嫌弃我说话过分又难听，但让你们吃饭注意放盐放少一点，除了我在这里装怪大吵大闹以外还有其他办法吗？好说歹说这么多年过年要吃素一点你说你知道了今年就会很素，结果今年一桌十多道菜里为什么还是只出现了一道素菜呢？我用如此让人讨厌的举动都没有得到一点改变，难道我变得听话就会有用了吗？你们所谓的体谅只不过是允许一个人在你们的眼皮下不经过说服和改变而变得更差，再一起聚拢想办法解决问题，以此说这是一家人团结的理由和强大的原因，你们不觉得好笑吗？我甚至想问你，我上面说的这么多的东西，你看得明白吗？你真的读得懂吗？你们曾经有一点点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我到底是怎样的人以及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吗？

至于我一直保持自我而和你们产生隔离的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真正的我在你们看来是有病、恶心、变态的存在，因为我曾经已经和你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当你问韩红为什么没有结婚的时候，我告诉你她不结婚是这个国家不允许，因为她爱的是女的，你说她有病，被男人伤了，需要治疗。也没关系，因为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们会理解这样一个无法存在于你们思想里的世界，那就是我爱的是男的。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你或者你们看到这里的时候多么震惊，觉得自己这么善良这么普通怎么会生出来一个怪胎，到底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承受这样的苦难，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都可以普普通通的工作结婚买房生小孩，而我只会跟你们对着干让你们操心哭泣难过失望而且还如此恶心。所以你知道了吗，为什么我很早就能与你们断绝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们并不会接受我，这个所谓的家也不会接受我，真正的我对于你们来说，太可怕了，是噩梦，是灾难，是让你们脸上好不容易贴上的亮点又如此颜面尽失的羞耻存在。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完全的接受我自己了，我很爱这样的我，我的朋友也很爱这样的我，包括我朋友的父母也爱这样的我。当我自己从抑郁症里走出来以后，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带我走出了阴霾，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没有错，如果这个世界认为我是个错误，那是因为这个世界错了，即便这个世界不承认它错了，也没有关系。

我一直包裹着这样的自己，在你们中间如坐针毡，直到现在完全不再害怕，在这个时候也竟然就突然的敢告诉你，你的儿子是这样的变态哦，是你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存在哦，他又高又帅但是他就是令你感觉到恶心的那一类人哦~但是这一类人到底怎么了？在这个疫情如此严重的时刻，是你曾经看不起觉得有病的那个韩红站出来了，把物资真正的送到了每一个需要的医生和护士手里，送到了跟你一样正常的同胞们的面前。

我已经做好了丢掉着一切的准备，因为昨天姥爷在我上厕所的时候一直发脾气敲厕所门胡乱找借口让我出来，就为了陪他打麻将，所以我立刻买了今天回成都的票。我实在不能忍受一个人这样，因为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就可以随意发脾气而我还必须要满足他。

我同时也害怕背负困难，因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再背着贷款，也不想因为一个决定让和我亲近的人难过，所以我可以不借钱买房子，不用欠着人情去借别人也所剩无几的存款。二姨妈反复说我不如苏小鹏，因为他可以放弃自己现在的所有把钱都给你，说大不了就当没有过，就这样从头再来，我真的不要，这样的困难不需要再多一个家庭来承担，我不希望看到他们的无私最后害到他们要从头再来，我是自私，但这从来不代表我没有担当，而我唯一的担当就是，不让别人承受变得难过的风险。

但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姥爷在门口来回徘徊着看着我，外婆站在客厅毫无预兆的大声对我说：新的一年祝你在工作上一路顺利事事顺心，早日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刻我突然心头一紧。我对这个家并不是全无留恋，但到底还剩下什么，我要如何恰如其分的面对这个家，我不知道。

其实我已经不如早几年那样对你们恨之入骨，想起你们的名字就咬牙切齿狠得眼睛都在发抖，但我从你们这里也永远也得不到以上坦诚后的理解支持与鼓励，但是我早就想通了，人生就是如此。

关于你说的你想为自己活一次，我希望不再只是下午去打麻将打到不做晚饭而已，你曾经是初中学习最好的学生，但你为了家庭放弃了；五姨妈是我觉得非常有艺术气质的一个人，她用吉他给我弹的《致爱丽丝》和挂在墙上的《盖着西瓜皮的女人》都对我有很大的影响，但是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毫无特长的中年妇女；四姨妈是我觉得最我们家有气质的，可惜她给王浩宇听的胎教钢琴曲都被我听走了，而她现在也只是一个为了给姥爷长脸敢狠心买一台花光存款还不会开的车来给这个家的虚荣买单；二姨妈曾经在我小的时候与我每年写信，我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一般的亲人，而现实却是我们根本离得太远，鸿沟太大，无法跨越。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能有再为自己活一次的想法，放弃为丈夫和家庭隐忍，放弃为儿女拼命，如果你能真的稍微做自己，那我还会很开心的承认，我和你，终于在性格上有一点是一样的了。

最后，我不会再跟你谈你所谓的家庭论，世界上不是只有一家人在一起就能顺顺利利，才能开开心心，我很遗憾的告诉你，这些话对我丝毫不起作用。我谢谢你们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但我也完全理解你们的不理解。世界上我所认识的所有其他人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我，在这一刻终于你们也知道了，接下来的我们或许就成了互相不再有关系的人，我的微信朋友圈也会全部对你们关闭，我要去追求我的理想和生活了，这些不用再被你们看见和担心。

而你们，祝你们一切都好。

2020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