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角街故事集：苍蝇侠

城角街的西南边上原本有一户三口人家——爸爸是个军官，常年带兵在前线；妈妈是个绣娘，靠自己刺绣的手艺赚点外快；儿子性格腼腆，还是个读书郎。 后来在一次兵变中，男孩的爸爸兵败逃亡，从此下落不明；男孩的母亲思念丈夫，可过了四个春秋对方仍旧杳无音讯，于是她精神失常，在一次意外中跌落冥水，人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城角街多是些淳朴善良的村民，面对这么个可怜的孤儿，村长大象组织村上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决定商量一下孩子的领养问题。 可是意外再次降临——男孩失踪了。 龙王说：“你们知道吗，那天我亲眼见到这孩子的娘被一群苍蝇围追，她走投无路了才跳了河，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人就消失不见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来关于他爹的一条传闻。”大肚子的地主金插话说。他是城角街的首富，身上穿了一身波光粼粼的素色衣裳，轻轻一触碰，衣服上还会泛起点点涟漪，那是现在市面上最昂贵的水皮衣。 地主金向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一个大屁股的丫鬟给他端来一个小巧精美的茶壶，地主金边喝茶边絮叨：“据说，当年这孩子的爹曾经在战场上杀死过一个老头，那老头是敌军的巫师，法力高得很。”地主金喝了几口茶，那是用树母叶发酵制成的百香茶，地主金浑身都散发着奇异的芬芳。 “当时战场上没人敢碰那老头一下，可是这孩子的爹偏不信邪，一刀就把对方的脑袋砍了下来。”地主金又挥了挥手，那丫鬟识趣的用大叶蒲扇给他扇着风。地主金接着说：“于是，他就受了那老头的诅咒。我还听说，他不是消失不见了，而是凭空变成了一群苍蝇，朝着西南方飞走了。” 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 “金老头你可别在这危言耸听，照你这么说，那个巫师岂不是如云法师的弟子？”龙王气愤地说。 如云法师是令城角街谈虎色变的大魔头，曾使城角街生灵涂炭。他修炼的是邪功，绝招之一就是把人溶解成无数只苍蝇。 “你个龙孙子，信不信由你！”地主金和龙王都看对方不顺眼，每次见了面双方就火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不信，可以拉上大伙，咱们去找孟婆卜上一卦！” 于是，在大象村长的撮合下，大伙来到了孟婆的宅子。孟婆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来客，她早早地立在门厅，见了大伙，不紧不慢地招待大家喝茶。 孟婆的茶并不怎么香，喝第一口时味同嚼蜡，喝第二口时有些苦涩，直到喝到第三口，才终于能体会到茶叶本身醇厚与细腻的滋味。 孟婆把剩余的茶水泼到地上，那一小滩茶水起初纹丝不动，后来它的表面有了呼吸般微弱的起伏，直到最后，它像是要沸腾了般在剧烈颤动。一道强光从水波里射了出来，很快它被打散成一片，变幻成几栋陌生的房子、几个年轻的身影。 在一条幽深的弄巷里，一个肥头大耳、太阳穴下有疤的混混，一手攥住了一个男孩的衣领，一手用刀架着他的脖子，威胁着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个被刀架着脖子的男孩，正是刚刚消失的那个男孩。 男孩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混混，不满地朝他脸上唾了一口吐沫，粘稠的唾液顺着他脸上的刀疤在一点点蠕动。 小混混做梦都没想到，有人胆敢这样对待自己，他在原地愣了有五秒钟，直到唾液即将流到脖颈，才用持着刀的手背慌忙地擦拭起来。不知何时，那唾液中竟粘上了几只即将破蛹的苍蝇。恶心、惊慌……小混混疯狂地掸了好久，总算掸去了脸上跃跃欲试的蛆蛹。 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小混混恼羞成怒，举起长刀就要捅他。就在此时，他明显感到自己脸上的刀疤处有异样。 起初，他的刀疤处只是在隐隐颤动；然后一只初生的苍蝇率先捅破了疤口，从脸皮里探出了身子，它掸了掸柔嫩的羽翼，兴奋地飞走了；紧接着，一大群苍蝇挤破了头地往外冒，狭小的疤口瞬间被捅成一个无底洞，成群的苍蝇疯狂地冲了出来。 小混混此时就是一只巨大的蛆蛹，待到最后一只苍蝇摇摇晃晃地飞走了，他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剩下一具皮囊。在小混混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伸出那双干瘪的手，表情骇人，嘴巴无力地冲男孩说着什么。 孟婆制造的幻影没有声音，我们却能看懂男孩说的是什么，他张大嘴巴，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苍蝇侠！” 说完，他化作一群苍蝇，一窝蜂地消失在弄巷的尽头。 在场的人们都看得目瞪口呆，龙王忍不住问：“这，这孩子难道受了如云法师的诅咒？” 孟婆喝了一口茶，然后说：“他不是受了如云法师的诅咒，他就是如云法师的转世，我们都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