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杀
1
近日在播2020版《绝代双骄》，新拍的，我没看，没兴趣。
我看古龙的小说，看《绝代双骄》，是在初中时期，没想到，三十年过去了。
今天想起小说里面的一个人物，不是主角，数起来应该是三流配角，但是，三十年过去了，我还是记得他。
杜杀。
他是恶人谷十大恶人之首，算起来是主角小鱼儿的师父。
2
原文A：
杜杀住的地方，在"恶人谷"的边缘，他屋后便是荒山──他屋子里其实也和荒山相差无几
就连他的卧室里，都绝无陈设，可说是"恶人谷"中最最简陋的屋子，小鱼儿每次从屠娇娇的屋子里走到他屋子里，总觉得特别不舒服，更何况他屋子里总有个吃人的野兽在等着，但小鱼儿不来却又不行。
这一天，小鱼儿又摇摇晃晃地来了。
杜杀笔直地坐在屋角，动也不动，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阴暗的屋子里看来，就好像是雪堆成的。
小鱼儿每次来，都瞧见杜杀这样坐着，姿势从来末曾改变过，小鱼儿每次走到他面前，都不敢说话。
原文B：
阴九幽道：“你可是也要去杜老大处？”
李大嘴道：“正是要去的，哈哈儿突然要咱们聚在一起，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三个人一起走向杜杀居处，但彼此间却都走得远远的，谁也不愿意接近另外那人身旁一丈之内。
杜杀还是坐在角落里，动也不动。
原文C
杜杀皱眉道：“你已受了伤?”
白夫人又叹了口气，默然道：“他早已将我打得满身都是伤，杜大哥你看。”她忽然解开衣襟，露出了赤裸的身子。
杜杀立刻闭上眼睛，道：“用不著再看了，快穿好衣服跟我走吧……”他话末说完，突觉胸口一凉。一柄利刃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杜杀狂吼一声，断腕上的铁钩已挥了出去。
但白夫人一招得手，就地便滚出了三四丈，她只觉冰凉的铁钩已擦著了她胸前敏感的地方，连脸都骇白了。
这变化实在太突然，李大嘴、屠娇娇、哈哈儿也想不到这女人竟如此大胆，居然敢向杜杀下毒手，只见杜杀反手拔出了胸前的利刃，一股鲜血箭一般喷了出来，他想要再扑上去，但力气已随著鲜血流出。
他一双杀人如麻的手上已沾满了鲜血，他自己的血！李大嘴.屠娇娇双双赶过去，想扶住他，杜杀却甩脱了他们的手，仰天长叹道：“杜某英雄一世，想不到竟死在这淫贱无耻的妇人手里。”
屠娇娇咬了咬牙，道：“杜老大，你放心，她也活不了的！”
杜杀道：“好，很好……”他忽又凄然一笑，道：“早知如此，我们不如死在燕南天手里了，他毕竟还是个英雄……”“英雄”两字说出，这自命英雄的人已倒了下去。
3
看到了，杜杀，这个人虽是恶人之首，但也是条硬汉，冷酷沉默，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一坐就是一天，而且，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心呢？
时间是不会静止的，他的时间却象是在静止了。坐着一动不动的这几个时辰里，他在想什么呢？想什么事什么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没有人在意他的将来，没有人是他的朋友，没有人知道他的思想。他只是小说的一个配角，一个注脚。
世上的寂寞甚多，世上的孤独不少，有少年郞曾为赋新词强说愁，有少年郎也曾独坐一处听风看落日，转眼即过。
可是，杜杀，一个人，就在恶人谷靠山的那座最简陋的屋子一角，白衣胜雪，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坐了许多年。
那是怎样一种窒息。
他逼六岁的小鱼儿杀狗，用自己残忍方法训练小鱼儿，却又关心小鱼儿。他的心应该也是有点温度的。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小鱼儿走了后。恶人谷不再鸡飞狗跳了，也不再热闹得有生命气息了，一种叫做寂寞的东西缓缓地滑过我们五个恶人的心。一个孩子真的这么重要么？我不知道。
4
你静静坐一天吧？不要动，笔直地坐，面无表情，思考人生。
抱歉做不到。
那只是小说，虚构的。
是吗?
现代的办公室里，我们滑着鼠标，看着电脑，做着文档表格，接听电话，培训学习开会，一忙就几个小时，一忙就是一天，没有变化地忙碌。
时间是在流动着，但时间又象是静止了，静止那刻人的动作不变化地不停地动。
没有人关心彼此的过去，没有人在意彼此的将来，没有人想成为谁的朋友，没有人坦露自己的思想。身边的谁都象路人的那个配角，那个注脚。
现代可以这样写：
杜杀，一个人，就在西面办公室的那座最简陋的屋子一角的电脑前，永远标准的工作服，一刻不停地一做就是几个时辰。做了许多年。
第二天继续忙，忙了几十年。..
这样倒可以做到，不可思议。
5
连续几天，都在家静呆，无聊看着手机，看到播放绝代双骄的推介，我想起了杜杀。
假若我能回到小说世界中，该对他做些什么呢？
拿壶酒和他喝？不行。
他注定是孤独的，不然他就不是杜杀了。
我会写这篇文章，给他看到。
一苇 2020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