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暖春来

2020年就这样过去一个月了，各种事件如去年底的北平冬雪般纷至沓来，微信朋友圈也变得像多年前的微博，信息庞杂过载却让人欲罢不能。接近不惑的年纪，大概知道了世界有多大，学会了把自找苦吃的想法隐藏在被伤害记号铭刻的身体里，对昨天的不在乎则更接近于一种本能。

不停的告别让我疲惫不堪，不是酒精而是情绪的交杂让人上头。久别重逢有多欣喜，作揖辞行就有多感伤。笑脸映在酒杯中晶晶亮，心思沉在往事里嗡嗡响。还好有旅行，不仅是途中风景，还有行程本身，被动地让人把有限的精力投放到无限的世界。面对宽阔的太平洋、形态各异的海洋生物、杰出的人类艺术作品，足够丰富的即时体验反而会遏制拥有的欲望。然而，游荡飘忽的思绪还是会被突发的天灾人祸瞬间拉回凡尘。

科比坠机的那个周日早上，我正在洛杉矶周围四处买口罩。本来是想多买些，毕竟北京已经买不到了，家人缺乏足够防护；此外，还可以援助给湖北除武汉外的的其他县市医院，有互联网圈的朋友在主导此公益项目。结果事与愿违，加州的口罩从周五晚上就开始脱销，几乎每个药店都没有存货，最后是在相对偏僻的一个小城镇，总算买到了几盒N95和一次性外科医用口罩，算了下勉强够自己使用两周。我安慰自己，大概这边的口罩除了被附近的华人买掉以外，可能也被一些留学生代购甚至国家公务人员买走了吧，殊途同归最后都是能运给一线医生的。

终于把车开到目的地休息的时候，看到了科比事故的消息，直接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其实并没有对科比有多么强烈的个人喜好，只是像很多同龄人一样，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时还无法消化这种生命中的无常。毕竟当天吃早饭的时候，我还在刷直播吧的篮球新闻，看记者对詹姆斯的专访，由于老詹刚刚破了唠嗑的得分记录，访谈中老詹回忆了一个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我还阅读地很仔细，感慨于巨星之间的惺惺相惜。而这些回忆杀的文字，转瞬间就变成了对亡灵的追思。另外，仅仅半个月以前，我还坐在Staples Center看了湖人队的比赛，赛前还在设想，科比是否会带着女儿来到场边看比赛。这些关联其实都很弱，但是每个人都是在凭借这些关联与世界产生联系，并领会其中的象征意义。当时我甚至开始假想，按照蝴蝶效应，如果我前一个晚上去了圣迭戈而不是留在洛杉矶，是不是科比就不会遭遇空难。我又想到，最后一次看到科比，是08年北京奥运会观看巴西vs阿根廷的足球赛，科比也来到了观众席，而那也是我带父亲去看的唯一的足球比赛。

NBA球员中，我最爱的是白巧克力，如果说有主队的话，那也是萨克拉门托国王，当然科比和白巧克力是同时代的球员。我的朋友说他们之于我们是青春和回忆，是陪我们度过各种喜怒哀乐的人，我是认同这一点的。96年我开始看球，那刚好是科比进入NBA的时间，科比的新闻贯穿于我的球龄至今。客观评价，回顾小飞侠的职业生涯，他带着愣头愣脑的少年心气就进了NBA，现在有多谦虚，当年就有多装逼；所谓的一个人一座城也只是资本的运作结果，手握否决权逼宫得来了明星球员，终于辅助自己完成了后两冠，一直到伤病退役前的种种神迹，包括自己定义的曼巴精神，除了展现了他自己对于篮球技艺雕琢的热爱以外，体现的仍然是不希望输给任何对手的执拗自我意识。这种心理状态并不完美，但很真实。乔丹是神，而科比拥有一个当代的、立体的、更加真实的人设。因此，看到他离世，公众会怅然若失，我们看到了开头，却都没猜到结尾，大型刻奇现场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

而世事难料，并不仅有这一种面目。天灾人祸除了降临在别人身上引发共情，还会直接导致自身安全受到威胁。面对目前的新冠疫情，延迟上班的无薪假期并没有让我多么享受，一切当下的不确定性都需要未来确定的代价。我现在所能做的，除了宅着看书写字以外，只能盼暖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