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归(致阿翔)
生活动乱不安,内心野草滋长,我的眼前如幻灯片一样流过不同的风景,所有的陌生人在我的生活里进进出出,亲故却都被我忽略在身边或远方,仿佛新鲜感占据一切。
近来的天气也湿冷异常,我在某个周六的清晨走过护城河、走过干净安静的街区。沿街的房子里或者还开着前夜留下的灯,私家车整齐地码在街旁的停车位。却没有人。却没有人。偶尔有鸦雀咿呀掠过天际。于是我脑中幻想着电影或者游戏里的场景:居民一夜消失,只独留下一座空城和我。
我想我有点孤独,因为多年的同窗一个个离开,我却固执地选择留下。那些交情浅的,我尚可洒脱地抖落脑后;然而今日去给好友饯行,我确是伤感。不爱照相的我,还是忍不住在最后掏出手机要合照一份,因为我知道,一别便不知再会何日了。
这位好友和其他同窗略不同些。
前两年不熟,只知道是个热心肠的生活委员;挪校区的时候才因为重分寝室的风波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发现是个正直有胆的人;搬寝的时候他家里的车来学校,也热心地帮我和其他同学运行李;后来做了一年的室友,除去周末和他打球我泡图书馆的时间,常常在一块,尤其是每晚固定、无论寒暑地去大澡堂冲澡,回来的路上再去手抓饼摊或者便利商店带份夜宵。
大四来德国交流的那年其实联系就断了,实习论文费尽周折,他憋在一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村里九个月,而我在慕尼黑忍受着同窗流言和三次搬家之苦。
后来读硕又聚首。刚来的时候大学同学们还算团结,后来慢慢性格原因选择了各自的圈子,我懒得忍受一些圈子里的东西,和他们减少来往,唯独和他(以及另一个女生)一直保持着同窗之谊,聊天,吃饭,旅游。
他是个旅游的好拍档,不会在卢浮宫只待两小时便撤退,不会在巴黎七天也不愿接近法国料理,不会一不高兴就撂挑子拒绝沟通。所以在黑森林我们可以在湖边点杯咖啡冰淇淋聊天一下午,或者在民宿的阳台吃着樱桃喝着葡萄酒数来往的火车。
我愿意和他谈人生和人心,因为他细腻且可靠。在西城的宿舍可以莫名地聊一个通宵。即使那次诡异的科隆之行给我和我的同学们带来了不同的结局,以致我一度愤愤不已,我也告诉了他,然后他坦然地开导了我。
我记得回国的飞机误点只好去他家借宿,他带我们夜游杨行镇,第二天他爸又开车送我们去车站;我记得我找不熟悉的学长请教问题,他忍受了尴尬来帮我撑场。还有杜赛的烟花和哈茨的山顶。
一切都在他前一日的饭桌上突然想起,便感叹时光荏苒。从大学到如今已过去六年。
不知未来的见面会不会以年来记录,大概年少时的朋友兄弟都会漂泊四方,被命运安排,被时代裹挟。我不想说什么“只要都过得好,见不见面又如何”的话,此刻的不舍是真的,此刻的想念也是真的。
前路珍重。
二〇一四,十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