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与乌桕树

昨天出门坐地铁时，第一次在路边看到了紫珠（大学路附近地铁口），叶子落尽，紫色的珠子攒成一簇一簇，非常美，是我看到的颜色最好看的果，名字也贴切。冬天，红色的果常见，南天竹、沙棘、紫金牛、枸骨、金银木、红凉伞，是冬日花店常见的红果搭配。比较之下，紫珠真的独一无二，艳而不俗，色泽莹润。麦冬的果是紫色，十大功劳是雾霾深蓝，带着濛濛雾气的宝蓝色，有点接近蓝莓，但二者皆要等到春天才能观赏，而且往往掩映在叶子里，需细心搜求才能发现。紫珠则不然，萧瑟的冬日，绿植单调，沿途带着落寞，忽然一株紫珠出现了，真的眼前一亮，忍不住驻足赞叹，继而分享。 紫珠是马鞭草科牡荆亚科紫珠属的植物，感谢上海的路边园艺，花木品种异常丰富，又随季节变化，经常可以偶遇科普文章里看到的植物，一种人与植物间的默契，似曾相识的相识，遇见了，忍不住说一声，原来是你呀。

黄昏看完鲍勃·迪伦的艺术展，回去的路上，沿着江边散步，一抬头，看到了乌桕果，滨江大道居然有一整排乌桕树，夜色下认出来，特别开心，但是没有拍到好看的照片，一则树太高，一则天色已暗。 小时候学习《社戏》，鲁迅与几个小伙伴偷吃罗汉豆，用了八公公船上的盐和柴，怕他知晓了要骂，一致决定如果他骂就要他归还去年在岸边拾来的一枝枯桕树。记得当时老师讲，枯桕枝就是乌桕树，但是乌桕树是一种什么样的树呢？老师没讲明白，座位上的我，糊涂着，乌桕树从此成了心里的悬案。后来学习《西洲曲》，里面有“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乌桕树又成为一种对江南的想象，带着江南的水气与烟雨，迷离梦幻，是远方的诗意。孩童的心里，无端地以为也许是皂角树，皂角树常见，村口的井边有很大很大一株，翠盖离披，南地的路口也有一株，南地的坟头，连着四五棵，都极为高大。回家仔细看了村口井边皂角树的模样，气质过于硬朗，与想象中的柔美江南不相谐调。乌桕树遂在心里悬疑多年，直到去年才偶然从一个友邻的插花中认识了乌桕果，发觉自己见过，在北区小花园里，地上落有一模一样的白色果，然而那一带树很密，仰头看了半天，排除了边上的玉兰与香椿树，还是不知道究竟哪一棵是乌桕树。 乌桕树大约是江浙皖乡下常见的树，鲁迅《风波》里，场边靠河就是一棵乌桕树，孩子们在乌桕树下赌玩石子，女人则端出乌黑的蒸干菜和松花黄的米饭准备吃饭，乌桕树，是那篇小说里重要的植物意象。沈书枝有一篇散文《风吹乌桕树》，写她们家乡管乌桕树叫洋辣子树，田埂边随处可见。作为北方人，从小对江南充满想象的浪漫憧憬，想要真的认识具有地域色彩的植物，却需要一点机缘，想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真切看到了，欣喜而沉醉。 夜色下的乌桕树，远看如白梅，路灯的光打下来，好看非常。

紫珠，真是好看啊

乌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