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阿根廷之谜——乔纳森·c·布朗《阿根廷史》

在飞往阿根廷之前我读完了这本乔纳森·c·布朗写的《阿根廷史》,世界历史文库丛书中的一本,这套历史丛书是很好的旅行导读,我把去过的国家几乎都买了一本。国内关于阿根廷方面好的历史书并不多,这本书是不错的一本,时间跨度从古代阿根廷到21世纪。
作者在序言中提到想要破解的“阿根廷之谜”,这个国家曾经是世界上最有活力的经济体,20世纪20年代在经济和个人福利方面比法国还好,富裕阶层曾经在20世纪初期最早乘坐飞机全世界旅行,而今天荣光不在,阿根廷人认为他们是经济不发达国家,国家面临着长期的经济停滞、失业压力、政治暴力和尖锐的阶级矛盾。这个在拉丁美洲受教育程度最高、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资源的国家,很早迎来了民族国家的独立,为什么弄到这个地步?这也是我很感兴趣的问题。我查了一下资料,阿根廷曾经经济实力位列世界第八,南美洲第一,如今却跌落成一个普通的发展中国家。书中提了两个阿根廷人自我揶揄的笑话:
拉美人常常讲一个关于阿根廷人的笑话:“你想一夜暴富吗?”他们问,“这很简单。只要按实际价值买一个阿根廷人,再按他自己认为值多少钱的价格卖出去。”
还有阿根廷有一个笑话:在上帝创造地球后,他发现南锥体(南美洲南部)已经得到了所有的财富——辽阔的大草原、丰富的石油储量、雄伟的山脉、迷人的丘陵与湖泊、肥沃的河谷和多样的气候。于是,为了平衡——他让这个地区住上阿根廷人。
自嘲之中也颇有几分无奈。我在去阿根廷之前,总是感觉到拉美给人的印象是魔幻的大陆与混乱的秩序,但是其实身在阿根廷感觉还是蛮好的,生活平静,城市很大很漂亮。
答案只能在历史中去找寻,欧洲人发现新大陆,把阿根廷从原始社会带入了近代文明,一个叫佩德罗·德·门多萨的西班牙探险家带着1600人和16艘船在潘帕斯草原建立了一个小的定居点,他给这里起名叫“布宜诺斯艾利斯”,意思是“新鲜的空气”、“顺风”。阿根廷的意思是白银之国,但是西班牙人在这里没有找到黄金白银,于是殖民者把获取土著女人当成一种财富,后来随着黑奴贸易展开,人种不断混血。欧洲大陆来的天花等传染病令当地土著人没有抵抗能力,当地人被大量的消灭,但是新的混血人种却拥有免疫力,拉美大陆在整体大换血。
玻利维亚的波多西城发现了巨大的银矿,成为世界银都,这使得布宜诺斯艾利斯长期以来没有被重视,但是这里在17到18世纪逐步发展成为最大的奴隶贸易集散地,大约10万非洲奴隶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港,数量相当于西班牙白人移民。
大的种植园经济被建立,阿根廷成为一个社会阶级贫富日渐悬殊的社会。占领巴西的葡萄牙人逐步威胁到西班牙人在阿根廷的统治,这样西班牙殖民者加强了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防务,开启了这个城市更快的发展,两个帝国在乌拉圭地区反复争夺,让我在阿根廷旅行期间专门去过乌拉圭看过,那里遗留下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不同的建筑风格。
英国与西班牙的争霸,法国拿破仑入侵与占领西班牙,欧洲大陆的政治变局与动荡也波及到阿根廷,殖民体系开始动摇,何塞·圣马丁与西蒙·玻利瓦尔开启了轰轰烈烈的拉美独立运动,但是实际结果是两位伟大的领导者在赢得独立方面比规划国家未来方面更容易,两个人都是在非常痛苦和失望之中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圣马丁交权给玻利瓦尔,自我流放到了法国,玻利瓦尔在经历一次刺杀后身心俱疲,病死在哥伦比亚,他最后为拉美独立写下墓志铭:“美洲是无法控制的”“在美洲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移民出去。”
1816年,阿根廷各个省的代表集会宣布脱离西班牙独立,建立一个当时被称为拉普拉塔联合省的国家。独立以后的发展并不平坦,1829年——1852年胡安·曼努埃尔·罗萨斯开始他作为省长的独裁统治,他给这块土地带来了独立以来最稳定的时期,但是也因为推行国家恐怖主义负有历史责任,创立了马扎卡的秘密警察部队,让大批持有不同政见者流亡国外。此后阿根廷反复经历这种独裁统治。
1880年到1916年阿根廷有过一个自由主义时代的高速发展,一方面农业产品,特别是牛肉开始出口欧洲创汇,另一方面现代制造业、铁路等开始建立,更多的新移民、新阶级产生,中产阶级开始壮大,工人阶级形成力量,1916年阿根廷完成了首次国家权力从一个政党到另一个政党的和平转型,这远远早于亚洲诸国。石油的发现继续推动阿根廷经济的发展,但是好景不长,1929年世界范围内的大萧条也极大的波及了阿根廷的经济,阿根廷开始了频繁的军事政变和军人独裁,用武器走完宪政的道路。
在当时的阿根廷社会,德国学说,法西斯思想比较大的影响到军方,美国被阿根廷一直认为不是一个好的贸易伙伴。工人运动,民众主义与军人独裁反复较量,在这种动荡的背景中,胡安·贝隆被民众推举上台,还有著名的阿根廷玫瑰,贝隆夫人艾薇塔。上台容易,掌权难,国家的问题一大堆,一方面他们迎合民粹思潮与工人阶级,同情底层,但是却也无力推动工人阶级利益和经济长期增长,面临着新的抗议浪潮,于是贝隆也开始那套操控新闻、强力镇压的老路。
1955年9月新的军事强人上台,推翻贝隆政权,开始清除贝隆的正义党,政治恐怖与混乱交替,受古巴革命影响,阿根廷也开始了游击队式的抗争,混乱中人民又思念起贝隆,流亡在外的贝隆重返政治舞台,但是却在1974年死于心脏衰竭。阿根廷军政府再次获得权力,从1976年开始了一场“肮脏战争”,对内残酷镇压,人权大幅度倒退,对外打了一场英阿马岛争夺战,民族主义没有玩好,加速了人民的不满与军事政权的垮台。1983年的选举是有重大转变的一刻,军人重新被送回了军营,民选政府开始执政。
回顾阿根廷历史的进程,你不得不感叹,历史有时候有着它自身的惯性,有的时候会重复,过头。阿根廷这块土地上土著文明与欧洲外来文明冲突了好几百年,歧视与偏见让人们人们在旷日持久的冲突中更习惯采用武力解决问题。与北美英国人殖民留下的自治精神、法制精神不同,西班牙白人统治给这块土地留下了深厚的种族与权力等级的影子,拥有权力,垄断商业利益,为了巩固权力又可以不择手段。一方面这块土地人种、阶级非常多样化,另一方面又非常固化,缺少流动性,不平等与偏见强化了社会动荡,在动荡中则往往有一种呼吁威权主义的冲动。军方是威权的最大资源库,因为他们与暴力天然合一。
暴力与腐败横亘在这个国家漫长的历史之中,因为行驶暴力和腐败的人并不怎么受到惩罚,威权阉割了司法,书中说:“阿根廷不缺律师,当然,公正和法治是另一回事。”不过在一次又一次的危局之中,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人民和他们手中的选票。
这本书的序言里面引用了阿根廷宪法的设计者胡安·包蒂斯塔1阿尔韦迪的一句话:“自由在他们心中,但是旧的桎梏仍在他们的习惯中延续,而且,他们彼此之间不团结。”
我想历史遗留的问题只有在理解历史的情况下才能开辟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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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da 赞了这篇日记 2021-05-25 20:4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