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大1.3社会学讲座梳理：性别平等，性骚扰和情感霸凌

郦菁 吴桐雨 尤怡文 老师主讲

现场并没有录音，只是结合笔记做的梳理，时间仓促，以下所附内容难免有失误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教。也有一些因为现场没有跟上的内容，此处也就不记录了。在整理时，根据逻辑将Q&A部分的内容添加进正文，也有自己的体会和感想……所以请你，斟酌阅读吧！

浙大这次将“性侵、性骚扰、感情霸凌”的议题带到学术场域，是高校里的第一个。

今天的讲座是理论和经验的结合，讲解了这三种现象的典型模式，有台湾老师在社会环境，大众文化层面反思性教育的缺失与爱情观的误导，最后有我校“性别与社会”的教授总结，非常精彩。

转自“浙大社会学”微信公众号

性骚扰

如果国际贸易课堂上老师播放的PPT上知识性的一页配了大量以上类型的图片，作为学生的你，尤其是女生，会觉得不适吧，因为它与课程内容毫不相关，且男性视角下空姐职业显得性意味浓厚。

你会将它与性骚扰联系在一起吗？

这种行为可以称为敌意环境型性骚扰。有权力的人通过言语，微动作，表情，图片形成了一种具有敌意，冒犯性，并胁迫环境场域中的人接受的工作或学习环境。

另外一种性骚扰的类型是交换型性骚扰，是指权力地位高的人对地位低的人施加了对方并不情愿的行为，后与之分享一些资源和优待。在高校环境中，比如科研，交流，奖学金机会等。

由此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恋爱自由无法指摘的情形下，师生恋依旧是不被允许的。

当一个男老师爱上了女学生，并和她在同一所学校里谈恋爱，他如果对她进行优待，便成了利益相关者，恋爱或许成为了一种徇私行为。同时也会形成一种恶意环境，老师会给学生带来一种不安全和不公平的氛围。

如果要继续恋爱，可能需要解除直接的指导和教学关系，以保全当事人的亲密关系。比如学生转学或老师辞职。

情感霸凌

杨宝德和陶崇园事件属于情感霸凌。包丽事件被网友界定为PUA，其实说霸凌更恰当。PUA是对感情场中属在弱势的人进行培训使之掌握控制他人的方式，而包丽事件中男方显然是长于此。

情感霸凌发生在亲密关系中，以排挤，经济操纵，心理操纵等形式出现。

典型的是亲密关系中原本弱势的一方因种种原因开始挑战现行的权力关系，如妻子收入高，或女友成绩优秀，丈夫或男友调用社会结构中的话语，如“做个好母亲”或“女生要干净”等针对女性的刻板印象来对她进行贬抑。同时他查看社交网络，消息记录等施加压力，翻转故事，撒小谎（煤气灯案例）让妻子/女友对自己不复信任，将男方的话语嵌入自我认知，加强了自我的负面评价。

性侵

根据尤老师引用的研究数据，熟人比例高于陌生人。这不同于我们的一般印象，男女朋友，前男女朋友，亲属，朋友，师生……发生性侵的概率要多于陌生人。

近年来还出现了男性受害者和女性加害者增加，性别多元群体易受性骚扰和性侵害的现象。

说明受害与性别无关，加害与熟悉无关。

每个正常人都可能是加害者。“ta”就是一个一般人，一个只要轻忽了别人的感受，抱着一种对方不会/不敢跟我计较，就会做出伤害他人举动的人。

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的确不是事事都能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那些在熟人关系中，抱着“没关系，ta没有说不可以，我试探后也没拒绝，应该可以再进一步”想法的人，也就存在于我们中间。

对于一个熟悉的人，我们会放下戒备。

比如在田野调查的时候，晚上，导师突然叫你去他酒店房间商量事情，去不去呢？你当然可以将这件事合理化，但你更需要保持警惕，建议去公开的咖啡厅。

熟人性侵发生，得到支持的难度也会较高。

大家往往对于性侵加害者抱有长相穷凶极恶，精神变态的预设，那些认识/欣赏加害者的人，当得知侵害行为后，会陷入一种“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的质疑，要么切割加害者，要么和加害者一起伤害受害者。

在高校权势型性侵发生时，地位较低的人，如女学生，往往会在第一时间陷入认知来不及转换的困惑，她不相信尊重的师长会这样，她无法判断这是不是玩笑，她不知道说不会不会影响自己毕业，是不是不识抬举，是不是忘恩负义，是不是会被同学们看不起……当一瞬间恐惧的应激停滞和衡量纠结成一团时，她失去了主动性。

之后，当她寻求支持和保护时，需要有外在的讯息帮助判断（情形的程度），但值得警惕的是，暴力施加者可能会限制人际交往和信息沟通，或出于羞耻感，她无法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以及怎样发生在和自己一样的人身上。

有一种性侵，欺骗和困惑更多于暴力与反抗。

比起胁迫，恐吓，催眠术这样的妨碍性自助罪，有很多的性侵是以温水煮青蛙的形式缓慢模糊地进行。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的国文老师告诉女孩这是你情我愿的正常交往，自己实施的侵害的责任分摊给两个人承受。受害者则产生了一种类似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体会，在伤害与感情之间产生了模糊感，这对一个人的情感创伤是长久的。

上面提到，困惑往往常见于反抗。

社会有一套完美受害者的假想——say no and fight。可是，在暴行发生的时候，受害者由于认知上的困惑没有进行奋力反抗，她自知自觉做的不够，事后反思自己的责任，认为是不洁，丢脸，自找的，陷入了损坏物症候的漩涡之中。

她们的压力，有生理上的，有心理上的羞耻感，自责感，有对权力的恐惧，有对舆论的担忧……这使得在事发很久之后，也不敢去曝光，去寻求法律援助。

受害者可不可以不勇敢？当然可以。我们要向勇敢的受害者致敬，给他们精神和制度上的支持。同时我们要包容不勇敢的受害者，不能将防治性侵害的责任移交给他们，要求受害者拿起反抗的旗帜，而应该营造更友善的社会氛围。

在曝光性侵的事件中，男受害者的压力甚至甚于女性，因为社会对男性勇敢的刻板印象使他们更难倾诉被伤害的事实。

现在有一种声音，不再要求受害者大声说出no以及奋力反抗来证明她是被迫的，替换以更温和也更具有包容性的声音：only yes means yes. 那些沉默就是同意，嘴上说不，身体很诚实的说法可以休矣。

实用性建议

⭕️如何做？

❗️如果你面临被霸凌，被骚扰和被侵害的可能性……

1⃣学会划界限，明确底线：

空间（办公室与宾馆），时间（工作时间与休息时间），语言（宝宝，爸爸），肢体动作（拍肩，抚摸）

不但画，而且把界限画大一点，不是不断调整自己的底线以迎合别人！（国外的教授会将办公室的门敞开，这是一种双重保护，保护自己，保护学生）

2⃣保留自己说“不”的权利（是权利，当然包容软弱性）：

如果你不说，犯罪人会忽视你的暗示，不断试探，不断得寸进尺。

你不但要说不，还要以一种笃定的态度去说。

3⃣在危险边缘：警惕“我们”（房思琪的国文老师：你喜欢老师，老师喜欢你，我们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情。将责任分摊。）；警惕只对你好的伪善（上财事件）；避免在权势相差较大的情况下欠人情（陶崇园事件）；在他人穷追不舍的时候寻求帮助（那不是爱）；注意那些不得体的言行举止（如评价你的外貌身材）；警惕那些控制欲特别强甚至不惜威胁的人。

❗️如果你已经身处困境，心生困惑……

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理感受，你知道自己是不是欢迎对方的行为。如果你感觉恐惧，感觉恶心，那说明你的意愿是“不”。

❗️如果你已经受害……

1⃣告诉自己不是自己的错，环境让你这样想，你要坚信不是这样的。

2⃣保留证据，诉诸法律。

⭕️如果受害者是你的朋友……

❗️做supporter:

非常重要，影响事件的走向。

1⃣做一个listener：聆听，陪伴，不要像记者一样追问，让她说自己想说的。

2⃣做一个informer:给她关于信息，法律各种资源的支持。

3⃣和她求助一些专业机构，如074职场女性法律热线，向阳花开“小花花热线”，weiping？？？

4⃣在受害者不想公开的情况下，保护好隐私。

⭕️如果你是网友，群众……

1⃣保护弱者。

2⃣保持友善。

⭕️不做加害者：

1⃣如果是高校教师，以学术圈professional的态度来确定亲近的表达与界限，无论批评与表扬。（身份，界限，底线）

2⃣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文化环境

偶像剧与男女平等

爱情的第一课，往往是偶像剧代替学校上了。

性教育与情感教育缺失，“霸道”总裁这样的幻想传递了很多不健康的观念，比如“no means yes”，这不光让女性的意愿不能受到尊重，男性的软弱得不到包容，被强扭为主动和强制，可能成为未来性暴力的加害者。

根据联合国的一项研究，跟踪骚扰是全球女性经常遇到的性侵害行为。可在偶像剧里，被跟随到家，是不是显得浪漫呢？

误用一下小北

上面有提及完美受害者假想是如何二次伤害性侵的被动方，以及阻止更多人站出来的。

包丽事件中，为什么看似幼稚简单的形式能够行之有效？

为什么显得白痴和误导的偶像剧情节在商业时代和大众文化里备受欢迎？

为什么受害者会觉得自己有罪？？？

我们在性别上遇到的问题，最终还是要放在社会环境中分析和解决的。

性，在男权社会是一个耻辱词。贞操，是男权社会对女性设定的道德基本。处女情结和荡妇心理都指向女性的身体自由。我们对性别的分析——处女，荡妇……都来源自传统观念提供给我们的知识库，这些在现代社会中无形的贞节牌坊在不断放大历史的回声：男尊女卑……提醒包丽，和像包丽一样的女孩，贞操在当下依然重要。随着她们的身体被物化，她们的理想和自由被置换，她们作为人的尊严，自由和意义不复存在。

我们可以期待，性，作为一种权利而非权力的象征。越是在不自由不平等的时代，女性的性意愿越是被压抑，被扭曲。

性，是最高的存在，是一切艺术的基础。性和爱完美统一的爱情（道德），是我们能拥有的最好的奢侈品。（老师现场语）

期待怎样的社会进步？

性不再难于启齿。

教预防受害与防止加害双管齐下。

社会男女不平等有制度原因，法律局限于私人，曝光是社会的。不是大字报，曝光是弱者的手段，现在仍然是受害者可能收到反诉。在证据证实的情况下进行曝光。

性教育体系。

期待一个更美好的将来，一个更平等，友善的社会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