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恒河看日出
(下述游历发生于2016年10月初,乃我与三位挚友同游于印度的片段。四人性格迥异,所处城市各有不同,各人性格差异甚大:有行事冲动脾气暴躁如我者,有精明审慎爱追根到底的阿叶,有面相和气且不懂拒绝的李玥,也有面相呆滞事事随意的小钟,旅途中或有分歧,但也不失为一群合得来的驴友。三年多后的今日,于百般无聊的失业困境中记下这往昔之旧事。)
位于印度北方邦的瓦拉纳西十月份依旧遵循着热带季风气候的典型特征——夜雨绵绵。这个时节,早晚清凉,日间炎热。因为和船家约定好了第二日大清早要去恒河上看日出,所以晚上便要早睡。
和我同住一室的李玥觉得天气凉了坚持不开空调,我却是个怕热的硬要开空调,两相坚持之下,我便自己去重新开了个房间独自住。另外同行的两个朋友没见过我和李长久的相处模式,以为我们闹别扭,几番相劝,我仍旧坚持,李也放任我。其实没什么,就是习惯问题,我们有时常会有分歧。认识多年,不免有意见相悖的时候,早已习以为常。
半梦半醒之间,一夜悄悄过去,我尚在睡意迷朦之时,阿叶就跑来轻轻拍门叫醒我:“起床看日出啦。” 她这人十分守时,做事也是个靠谱的。
一宿夜雨,以至于到了四点多的凌晨,雨仍如毛线一样淅沥沥地下着。地面早已打湿,船家光着脚在酒店前台等待我们,另外两人也相继而至。我们一行四人在昨日让酒店前台帮忙约好了包船看日出等事宜。正待出发,一个身穿冲锋衣的女生凑了过来用中文问我们是不是要去看日出。
我告诉她:“对啊,我们包船。你要的话一起来。收你400卢比好了。”
“400卢比,那么贵。” 女生嘟囔了几句:“外面才250。”
我看了她一眼,浑身上下明黄色的冲锋衣,还带着个头巾,应该是个专业“驴友”。
“我们包船的,就四个女生。你一个人吗?”
“我朋友不愿意早起,我想看日出。”
“哦!这样。” 在她拦住我们的时候,我们正准备出发。
船家一直在催促:“快点、快点,太阳要升起来了。”
“蛇哥,怎么了,快走吧。” 走在前面的朋友也在催着我。
“你想看日出就跟着来,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说完,我便小跑快步跟上朋友。女生不情不愿地嘟着嘴跟在后头,并不断问我能不能便宜点。
被她骚扰了好一阵子,我不胜其扰,索性跑到了最前头,小声吩咐同伴:“那个女生要跟我们坐船,我告诉她400了。可是她觉得太贵,告诉你们哦,就只能是400,她爱来不来。没准一会又过来问你们。烦都烦死了。”
“行,都听你的。” 果不其然,这女生见被我甩掉,转而跑去找别人搭话。
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行走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四点出发,我们穿过了宽阔的街道、狭窄的巷子,跟着船家在迷宫一样的老城行走着。船家赤足走得飞快,毫不惧怕地上的小石头或玻璃碎片。我们跟在后头甚至有些许吃力。大清早的天有点灰蒙蒙,也如船家说的一般,再不快点,太阳就该爬到顶上去了。于是,我们也竭力跟上。小跑了快有20分钟,见到路上许多慵懒席地而眠无数的牛和狗后,也终于捕获到了水的气息。这时候船家也放慢了脚步。
当抵达码头时已经是4点50多分,岸边停泊了不少船只,想来这恒河日出早已发展成极为成熟的产业链,多数的船都是烧机油上马达的,一启动就轰隆隆地作响。整条河道也充斥着轰隆隆的机器声。不远处有二三十个白发苍苍西人老先生老太太,人手一人捧着一个莲花灯,在向导的指示下颤巍巍地登船。看到我们的船后,咱们颇感满意,这船大小和旅行团的一样,却只被我们几个承包了。而船家正拉着我们上船,那个女生还在后头嘟着嘴纵有万般不情愿最好还是上了船。

距离女生稍微远的位置,李玥凑过头来说:“她真的好烦哦,一直叫我便宜点。我都没答应。”
我说:“做得好!觉得外面便宜怎么就不去跟团?我们包船,她想低价加入,做梦呗。 想鸡肥又想鸡轻称,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 (想鸡肥又想鸡轻称-粤语俚语,形容想买到好东西又不想花大价钱的意思,和他同意的还有又想马儿跑又不给吃草 )
船上同性行的还另有一名英文向导,他全程给我们作介绍。
可惜今日的天气不甚理想,乌云把天遮蔽了大半,只能看到太阳从乌云中散射的微弱光线。迎着河风,扑鼻而来了一大股刺鼻的机油味。声音已是这样热闹,味道也如此呛鼻,与想象中的情景相去甚远。在和导游沟通了一番后,我们让他把船往河中央开去,离开岸边免受机油味的困扰。这船又开得更快了,把一大部分船只远远地甩在后头。
恒河水浑浊且汹涌,水深不知几许。反是船所过之处,掀起了阵阵白浪。我独自站在船头,看到远处的岸边有白烟升起,一群穿着白衣的人围着篝火。向导也正在解释这,我探头问:“是不是在烧尸啊?”
“是的,我们的信仰就是人死了必须回到恒河,才能到达天堂。” 向导说道。
“是不是所有印度人死了都会把尸体送到恒河去?”
“是的。” 向导回答。
"免费吗?” 阿叶突然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很贵的。很多人都出不起钱,到处借钱。而且到达恒河也要路费啊,烧尸体也要汽油,还要准备棺木的钱。” 向导耐心解答。
“政府不补贴吗?” 阿叶继续追问。
“没有补贴。穷的话就用少一点油。或者放在一边等吧。”
“油用少了,没烧干净怎么办?” 我问到,并且出现了恐怖的一幕:一排排尸体漂浮在恒河上。
“没烧干净也只能这样,推进水里,所以经常看到浮尸的。我们也习惯了。” 向导笑着回答,估计我们的表情就是他最好的消遣。
看他的样子不像在忽悠我们。因为烧尸台上还有其他的人,那边的布置陈设更为豪华。可以看见棺木被鲜花簇拥着,还有锦旗般的东西在迎风飘动。只是人死了还是要受阶层财富所限,哪又何来安息之说?
每隔百来米的河道就会有一处台阶向下的亲水平台,河的这头有未烧净的尸体正被推下水,那头则有不少人在河中沐浴。一方是死的归属,一方是生的祈祷。水中的人颇为虔诚,只见一额中有红痣的老妇用双手捧起一记恒河水抬过头顶后,用水浇于头顶,双眼紧闭,用肌肤去感受恒河的力量。看她一次次重复着捧水浇头的动作,应该是在祷告着些什么。
“他们每天都要来恒河泡水吗?” 我们又问向导。向导回以我们印度人的快速摇头表示可能是或可能不是。
阿叶说:“那究竟是还是不是。”
“听酒店的老板说,摇得慢就是NO,比较大动作地摇头就是YES, 像他这种快速点头应该是处于是与不是之间。” 我总结道。
“蛇哥你真厉害,听你这么说,好像也真是这样。” 阿叶摸了摸她的枕头微笑点头道。
船越开越快,这乌云密布的天气注定了咱们看不到壮阔的恒河日出,但丝这毫不妨碍游玩的心。恒河右边多是浅滩,远远地看到有人站立在水中撒网捕鱼。这真是一条伟大的河,不仅与人的死相连,也和人的生息息相关。这河值得这么一个隽永的名字--恒河。
一小时后,整个行程结束。天更亮了,虽然云层依旧厚重。我们从上船的位置再度登岸。上到船,我没忘记去收那女生400个卢比。她仍旧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磨蹭了许久才把钱给我。
刚刚在船上,她一直在和李玥聊天。李玥是我们这里看上去最好说话的,故而这被冷落的女生一直在和她套近乎。 “她好烦哦,一直在问我在做什么,哪里的,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出来玩,东问西问。” 李玥事后说道。
才登上岸边,看到一老者盘腿坐于台阶上,他面前摆放了不少器具,手上正拿着一碗黄褐色的泥土在搅拌。我出于好奇走了过去,老者对我笑了笑并招呼我过来,我和阿叶一道走到他跟前,老者便往我额头上抹了一点红心,他示意阿叶也过来,她才把脑袋凑过去,也被点上了红心。我还想问他这是什么,路过的向导回答道:“这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老者又招呼我们,继续往脸颊上抹了黄色的泥土。然后我们也很识相地付了小费才离开。

“好像有点臭臭的。” 我们俩沟通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来的呢?”
“你们好像印度人哦!” 朋友开玩笑说道。
沿路往回走,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人间的烟火气息很快包裹了整座圣城。此处,之于我们是景点,之于他们是生活了世代的土地。所有他人觉得的怪诞惊奇,莫不是日常的一部分。现记下这段经历,请诸位莫怪乎咱们的大惊小怪,所有言谈不过也因情因景发生。
夜已深,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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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友205101968 赞了这篇日记 2020-01-03 18:5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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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兔的主人 赞了这篇日记 2019-12-30 11:4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