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帝国的惆怅》之《荒唐的正义》
奸臣严蒿
宠臣不等于权臣,小人不等于奸臣。小人,世所恒有。而只有那些盗弄威柄,勾结祸乱,动摇宗祏,屠害忠良,心迹俱恶,终身阴贼的,才是奸臣。
严蒿作为奸臣出名,原因有二。
一是其罪大恶极。据《明史·奸臣传》云,严蒿无他才略,唯一意媚上,窃权罔利。踏入官场后,他实际上只做了四件事:媚主、整人、弄权、索贿。
二是其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明史》所列奸臣不是在制度草创、时局不稳的开国之初,就是在气数已尽、弊端丛生的亡国之际,唯独严蒿是在距离亡国还有七十八年、照理说“天下无事,安享太平”的嘉靖一朝。
严蒿成败皆在青词与揣摩二事。
青词是皇天上帝呈奉的奏章祝词,一种要求能以华丽的文字表达出皇帝对上天神灵敬意和诚心的赋体文章。嘉靖求仙心切,青词供不应求,而诗人出身的严蒿有求必应、得心应手。醮祀青词,非蒿无当帝意者。
于是严蒿入阁拜相,除撰写青词外,还揣摩圣意。嘉靖虽躲在西苑求仙问药,却不是昏君,没有大权旁落,一刻未放松对朝廷的控制。对于许多重大政治问题,嘉靖都带着自己已有成见咨询阁臣。而严蒿与儿子严世藩总能摸清嘉靖的心思,说出皇帝想说的话,甚至皇帝想说而不方便说的话,所奏自然“甚合朕意”。
后来,八十多岁的严蒿日薄西山,江郎才尽,青词越写越差。万寿宫失火移驾重华宫的谋划揣摩失败,把马屁拍到了嘉靖的痛脚上。
混蛋嘉靖
历代皇帝在位的年头,康熙最长,六十一年;乾隆次之,六十年;第三汉武帝,五十四年;第四明万历,四十八年;嘉靖排在第五名,四十五年。
政治角度来看,嘉靖虽在位时间长,但其一朝政治可被概括为十六个字“吏贪官横,民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滋炽”(海瑞)。嘉靖皇帝昏聩多疑(心惑)、刚愎残忍(苛断)、自私虚荣(情偏)。其所关心无非养生与纵欲。
道德角度来看,拿君臣、父子、夫妇三纲来衡量,嘉靖一纲也谈不上。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乐西苑而不返,人以为薄于夫妇。
谁是祸根
一切悲剧都能找到令人怜惜的原因:严蒿这个奸臣,可以说是被嘉靖培养出来的。严蒿回到官场时还正派,能与其他大臣一起反对嘉靖的胡作非为,但是她很快就被嘉靖的雷霆之怒吓破了胆,尽改前说,从此踏上媚上、邀宠、弄权、谋私的不归路。
进取并非所有权高位重者的本色,原因在于继承制度:嘉靖正如许多历史学家所指出,因精通帝王之术,才不像高祖朱元璋那样日夜操劳,也不像玄孙朱由校那样大权旁落。尽管他每天的功课不过是炼丹、祈福、读青词和纵欲,不视朝却知晓朝廷丝毫动向。难道做好皇上如此轻松吗?并非如此,只是嘉靖遇到了好时候并很聪明地明白自己的处境,做到尽职而不累,尽兴而不废。
帝国制度:他所在的处境便是自隋唐而宋元,经过七百年探索形成的成熟的官僚政治和完善的文官制度及帝国制度。士大夫阶层是帝国政权的实际支持者,这些人耕读为本,诗书传家,满心忠君报国和修齐治平。一旦进入官场,大都能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尽心尽责,因此国家机器甚至在君主缺位的情况下也能运转自如。所以嘉靖的称职就在于,他守住了祖宗的基业和江山社稷,没有亡国。
纲与目:他的聪明在于他明白所谓国家大事也是要分析的,并非所有国家之事都是大事,也有小事。大事为纲,小事为目。皇帝抓纲,目交给臣下。纲是权利,即任命与罢免、提拔与处分、奖赏与惩罚官员的权力。官员的任命权是官员的命根,而抓住了官员便抓住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