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小姐姐，却做了小姐
好莱坞电影「Scarface」，因人物特性，翻译成了「疤面煞星」。
其中煞星，出自《隋书·天文志》。
有这样记载：凡煞星所出，形状不同，唯「殃」如一。也就是说，但凡煞星降临，必生祸害。
不管你在做什么，不巧碰上了它，必有倒楣的事发生。
民俗中放鞭炮避免煞星，银行以貔貅避免煞星，官府以石狮子避免煞星；做点小生意，也要以八尺神镜避免煞星。
当煞星以某个人身为宿体时，说高级点吧，他叫孤魂游侠；说中立点，他是无敌破坏王；说难听点，他就是个倒霉蛋。
本篇男主，姓布名敢。
布敢，便是不折不扣的煞星，其属性恰好是第三种。
01
深夜，非城市主干道上。
路灯管理处的职工像是在全员放假，街头上的灯光故障得隔三差五，前后都是视线盲区。
路边烧烤摊、旅馆、烟铺、成人用品...正在营业中，但他们的店招亮度还不足以为街道照明，只能起个辅助作用。
天气热得树叶子都在发烫，全城的人都好像躲进了空调房里。街上除了一两个醉汉偏偏倒倒，也就只剩下尽情飞驰的出租车司机了。
布敢双手插袋，在大街上游荡。
他走得很慢，没有目的地，一副落魄相。
毕业七年来，太多事压在心底。
一个小时前，女朋友宣布劈腿，他彻底扛不住了。
到部队当兵，沦为后勤，两年就退伍了；参加工作，8个月没发工资，公司垮了；开店做生意，偶遇雪灾，房屋倒塌把店门堵了；出国务工，被当作诈骗犯，遣返了回来...
就连女票劈腿，还正好是小学同桌秦二娃。
妈的，怎么了嘛。
是我长得不够凶狠吗？
布敢对自己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迷失在突袭的低糜丧气中，继续游荡，很想在深夜的街头发现一点生机！
02
“先生，需要服务吗？”
身后的黑墙角里突然窜出一个拿着芭蕉扇的大妈，背着挎包，身体肥胖，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布敢抖了一下，惊恐的看着大妈。
“啥，啥服务？”
“啧。小伙子。
咋地，走都走到这儿来了，还...”
布敢反应了过来，但有点猝不及防，弱弱的问了句。
“你啊？”
“啧，小伙子。开啥玩笑，看那儿...”
原来黑墙角里还站着几个女生，秀色弥散，布敢隐约看见了轮廓。
不对，不是女生，虽然看不清楚，但感觉得到，都是些历尽风尘的大龄女人。
布敢抓了抓头发，有点慌。
“看呀，都是些身材超级好的小姐姐。”大妈一脸假笑。
布敢在内心呵呵了一下。
“不，不用了。”
嘴巴上说不，身体却很诚实。口头上拒绝了，却并没有坚决的离开。
他迟疑了，被墙角里的“生机”诱惑了，他似乎想发生点什么。
“啧，小伙子。哎呀，来都来了，还...”
双方在“礼貌”的气氛中“尴尬”地笑了30秒。
“还，还是算了吧。”
毕竟没干过这事，布敢有点忌惮。二次考量下，还是决定打消邪念。
转身离开的过程中，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布敢上头了。
「劝退」、「倒店」、「诈骗犯」；「抛弃」、「劈腿」、「秦二娃」等关键词在大脑中飞速旋转，「怀才不遇」、「壮志未酬」、「倒霉透了」等形容词在内心油然而生，越想越气，越想越炸。
他对自己发出了扪心扣问：
Why not？
同时在内心呐喊，靠，世上没有任何事，是我TM布敢...不敢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瞄准大妈。
“给... ...给我来一个最年轻的。”
03
“小洛！”
大妈见买主上钩，立即采取措施，执行成交过程。她大声的喊向墙角里，并且领着布敢走了过去。
“啧，小伙子。
可以嘛，要不你再选一下？”
“不用选了。”
布敢一眼就看出了哪个是小洛，别人都是站着的，她是蹲着的。别人都是面向街道，她是面向一棵树子。最特别的是，大半夜的，她还戴着墨镜。
小洛站起来，高跟鞋、短裙、白色丝绸衫，点头向“买主”致意。明显看出，本来苗条的身材有了多余的消瘦，本来白皙的皮肤有了多余的杂质，就像花开碟围之后，提前进入了凋零期。
但大体上看得出来，这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姐姐。
“呃，她不怎么说话的哟”，大妈说。
“不怎么说话？怎么个不说话？”
“哎呀，就是不跟你沟通，不跟你聊天。”
“嗯...？不会是聋哑人吧？”
大妈怕黄了生意，赶忙撤回消息。
“啧，小伙子。哎呀，顾不上说话的。快去酒店开房吧，7点之前，她得回来。”
布敢盘算了一下，不再追问。甚至内心庆贺：
哼，哑的也好，好任本大爷尽情发挥。
04
就在附近酒店，开了房。
电梯上，小洛一直没有声响，只是站着。就像没有灵魂一样。
布敢受不了空气如此安静，开始硬聊。
“希腊有个大哲学家第欧根尼，他在大白天打灯笼，表示世间黑暗。你在大半夜戴墨镜，你是小哲学家吧？”
小洛不吱声，只是礼貌性的瞥了一眼，继续站着。
布敢抓了抓头发，有点窘。
“你不会真的是哑巴吧？因为哑了才做这一行的？”
小洛仍然不开腔，但有点刺耳。侧过身，一脸肃杀，又瞥了布敢一眼。
“哈哈。但你听得到对不对，要不然你看我干嘛。”
... ...
“刚才那个大妈说你不爱说话，放心，我喜欢话少的，因为我也话不多。”
你话不多？？？
小洛体态轻微抓狂，差点从嗓子里“哼”了出来。大写的无语，在空气里飘荡。
布敢成功制造了电梯两分钟，尴尬一晚上的局面。
05
进了房间。
小洛安静的坐在床边，不玩手机，不拿电视遥控器，也不查看酒店配送的茶水饮料。好像厌倦了一切，不想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而布敢，第一次“作案”，全是多余的动作。
巡视酒店的陈设，各种研究，以化解内心紧张；又翻箱倒柜，各种检查，好避免「手不知道往哪放」的尴尬；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切入“主题”。东摸西摸，来回走动，一个无线吹风机，足足耍了十分钟。
布敢抓了抓头发，有点焦灼。
终于，他拼了，憋出第一句开场白。
“这个...怎么说...你看...一般都是...嗯...先一起洗个澡哇？”
小洛抬起头，望了布敢一眼，笑了。
可能是被眼前的这个“怂包”逗笑的吧。
06
出于职业经验，小洛主动带起了节奏。
到浴室，打开热水，挤上牙膏，示意布敢先洗漱一下。
杵在原地的布敢终于找到打破僵局的台阶，如脱兔般闪进浴室，进入“备战”状态。
镜子前，他完成了三件事。
一，把自己洗干净。
二，第一次放纵，给自己加油打气。
三，幻想着各种体位下，自己的威武生猛。
并且在内心独白：今晚，就是我抛下烦恼的时刻；今晚，就是我证明自己的时刻；来，大声念三遍，你..是..最..棒..的！
他神情专注，眼神炽热，进入了心无旁骛的「智障境界」。
...
就在这时，突然，意料之外，和美国大片不一样。
小洛轻轻的、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抱住了布敢。只是抱住，没有任何其他触碰。
她的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后背上。而她的情感，却好像深深的投放到了这个男人身体里。
小洛在背后呼吸，在背后哽咽。她把所有的荒唐身世和不愿开口的秘密，都倾注到了这个拥抱里，抱了出去。就像在为灵魂寻找宿体。
时间静止了，空气凝固了。
布敢抓了抓头发，有点不知所措。
他转过身，摘下小洛墨镜，在镜子前的灯光下。
见证了她的消瘦，也确信了她的凋零。
07
两人移步到床边，小洛愈发崩溃，倒在了布敢怀里。
乱了，乱了。
本来该上演的动物世界，只好做成了焦点访谈。
布敢是个「时运不齐」的人，所以他理解「命途多舛」意义。在小洛悲怆的哽咽声中，他给出了具有“绅士风度”的关切。
“我也经历了很多悲剧的事，有的需要自己消化，有的需要释放出来。能释放出来的那部分，都会好起来。”
“这不，两个小时前。
我刚被女朋友抛弃了。”
布敢投石问路，试探着小洛的故事。
或许有一种原因，只有荷尔蒙能追踪。小洛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这个初次“作案”的生手面前，吐露了自己。
她开口了。
08
五年前，18岁的小洛因为一个男人，染上了毒品。
去过疗养院。
进过戒毒所。
被朋友用绳子捆，被父母用棒子打。
五年之间，断断续续，戒而复吸，就是割舍不掉。
甚至多次在乌烟瘴气的场所，醉酒之后，采用了静脉注射的方式。
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透支了所有的友谊，她在20岁的年纪，众叛亲离；又在走投无路的关口，做了小姐。
本也找到了正当的工作，遇上了愿意陪她承担罪责的男人，可是一年多之前，5个月的身孕，流产了。
她的身体，已经不具备做妈妈的条件。
孩子是小洛最后的希望，或许一个孩子，能给她重新生活的勇气。可是这个希望的结局，却是祸不单行，男人也跑了。
小洛再次走上了出卖肉体的生涯，每次客人给的钱，一半还债，一半吸毒。她掉进了没有出口的深渊。
“6个月前，我就开始掉牙齿了，我再也不想说话了，好丑。”
布敢躺床上，听着所有剧情，却不知道该怎么配合演出。
“别人都说我是煞星，什么事到了我手里，都会搞砸。哥，我真的好累...”
呵呵，煞星？
布敢抓了抓头发，若有所悟。
他不想再给小洛任何的希望，因为希望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只是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地说：
“睡会儿吧。”
09
凌晨5点，两人醒来。
小洛让布敢添加了自己的微信好友，将布敢先前支付的“过夜费”退还给了他。
“什么意思？”
“哥，我走了。谢谢你陪我一晚上。”
布敢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说：
“在你最痛苦的时候，联系我，好吗。”
“好的。”
...
“哦，对了。
少抓一点头发，会秃顶的。”
布敢抓了抓头发，痛心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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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3年后。
布敢在「市政府禁毒办」的一次公益活动中，想起了小洛。
他特地点开微信通讯录，找了出来。
嗯，还在。并且朋友圈显示，仍是好友。
可是，她的动态。
却永远停在了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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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敢编了句话，送给大家
“煞星本无，唯执迷者也”
翻译成白话文是
世上没有倒霉蛋，只有做错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