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斤高度白酒，才有可能拿到年薪20万的工作
喝酒伤身，但酒精已经变成了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很多时候，为了工作、友情、爱情、亲情……不得不喝酒。有人说，宁伤肝不伤感情。
我叫王牛，45岁，光棍一条，在南宁一家公司打工，普通职员，向来安分守己，人称黄牛或者老黄牛。很不幸，公司裁员，我失业了。我不是高管，又这把年纪了，不裁我裁谁，自认倒霉吧。
我在网上到处撒求职简历，又跑到人才市场毛遂自荐，一个月之后，还是个社会闲散人员。自由是自由，可是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这个月的社保要自掏腰包，本来身家就薄，如果下个月还找不到工作，看来大风一吹，我就得倒地。
坐吃山空，我的那座山对蚂蚁来说真的是座山，而对我这个大肚汉来说就是一缸米，现在米缸快空了。
我加入了N个本地求职群，希望时来运转，捞到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一天，多个求职群都传出消息，东方大雕公司急聘一名公关部主管，年薪20万！
我急忙把消息看了一下，这家公司主要生产和销售绿色农产品，效益很好。我基本符合应聘要求，就是有一点比较为难，招聘要求面试者酒量一定要好。
我酒量马马虎虎，曾经有一次陪客户喝酒，喝晕了住过院，后来喝酒时尽量控制住，而且年纪大了更不愿多喝，也因此失去了升职甚至工作的机会。我没什么后悔的，健康永远第一。
但现在我这种状况，再找不到工作的话，还能不能在这座城市里活下去都不清楚，我看着“年薪20万”这几个字心动不已，眼红红的，要知道，20万年薪在南宁算是高薪工作了。
不过，我确认就算没工作也能挣扎着再活一段日子后，就觉得身体健康最重要，不再理会那则招聘消息。
我睡了，梦见农村老家的父母生了重病，而我自己出门时不小心滚落下楼梯，手脚和腰都断了，不多的积蓄一下子花光，还负债累累……醒来之后，我浑身是汗，赶快翻身坐起，打开电脑，把求职信发到东方大雕公司。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东方大雕公司人力资源部发来的短信，要我去当天下午面试，公司提供晚餐。我很兴奋，既想干那份工作，又怕喝酒伤身。可是除了这家公司之外没有别的公司给我发来面试消息。
我下定决心，去！就算过不了关，能蹭一顿晚餐也好，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这次要大吃一顿。我希望是自助餐，我打算只吃肉吃海鲜，要躲到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大吃特吃。一想到这儿，我就激动不已。
我好好梳洗了一番，身上散发出洗发香波和香皂的香味，自己闻着都觉得舒服，然后出门。
南宁的天气这时还很热，挤地铁时出了一身汗，汗臭味把香味掩盖掉了，我只能自我安慰：那么热的天，面试官身上发出的味道肯定跟我一样。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我就进了东方大雕公司。他们包了一座高档写字楼的一整层，看来生意不错。我在会议室里等，看到只有两三个竞争者，很高兴。人力资源部主管要我们稍等，因为领导在开重要会议，桌上的水果随便吃，又宣布包我们晚饭，吃自助餐。
我非常高兴，真是天随人愿，望着桌上的各色水果不停咽着口水。后来，进会议室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心也越来越凉，会议室坐满了，走廊里也快满了。
人力资源部副总监挤进来了，还有几个人扛着几个纸箱跟在他后面。
副总监说：“公司生意越来越好，需要1个酒量好的公关人员，初试时每个面试者要喝一斤56度的白酒，6:00之前要完成，还有三个半小时。过关的人参加晚餐时的复试，由公关部总监亲自测试，到时还要喝。喝的都是公司酒厂生产的酒，纯粮食酒，绿色健康，醉了也不上头。”
很多人摇摇头。有个小伙子说，能干活的公司很多，干嘛来这里喝酒玩命，转头就走了。有几个人跟他走了。陆陆续续的，一大半人都走了，剩下的20多人中，大约有一半人窃窃私语，想蹭那顿晚饭。
有个中年油腻大叔笑着问主管：“不喝酒能不能吃晚饭？”
主管微笑说：“只有参加面试的人才有资格吃饭。”
于是又有几个人走了。
愿意测试的人坐在桌前，共11人。我看了看了竞争对手，我是最老的，有两个30多岁，其余都是20多岁。大家各有各的表情，有人闭目养神，像个入定的高僧；有人志在必得，顾盼自雄；有人满不在乎；有人表情平静。表情犹犹豫豫的只有一人，就是我。
有人问道：“我们想在这里看热闹，行不行？”
副总监点点头，说道：“请便，桌上各种吃的你们也可以吃。”
于是好几个人笑着掏出手机，一边吃东西，一面准备开拍。
工作人员给面试人员摆上了佐酒的小菜、碗筷，然后在每人面前放上一瓶酒和一个杯。
我盯着面前的酒瓶，上面写着56度、500毫升，我觉得很悲壮，喝下去的话要倒下，掉头就走的话，找不到工作饿死了也要倒下，算了，做个饱死鬼、醉死鬼总比饿死鬼要好，豁出去了。
不过我估计胜算不大，其他人都比我年轻，年轻就是本钱，我的本钱那么少，怎么跟其他人比？话又说回来，说不定他们外强中干，我酒量比他们都好呢？
像我这种年纪这种能力的人找工作太难了，年薪20万只在梦里出现过。因此我决定尽力而为，在不烂醉的情况下尽量多喝，能赢最好，输的话也不能过分伤身。
我慢悠悠吃着菜喝着酒，还左右看看其他人的表现。有好几个人，为了表示酒量好，拿着酒瓶扬起脖子直接往口中倒，副总监和其他职员微笑地看着他们。
我喝下了大半瓶酒，大概有8两，看到赢不了竞争对手，就不喝了，再喝下去，恐怕要到医院里急救，荷包肯定又瘪很多。
我们这伙人中，有五人当场醉倒，其中三个人滚落地板，另两人斜靠在椅子上，他们都被淘汰了。有三个人迷迷糊糊的，副总监问他们问题，他们胡言乱语，舌头都大了，说的话含糊不清，也被淘汰了。只有两个人顺利过关，他们强撑着，傻笑着。
副总监对我说：“你最清醒，就是喝得太少。”
我笑笑说道：“我尽力而为了，但肯定拼不过年轻人，所以后来干脆不喝了，以免出丑吐得一塌糊涂。”
一个躺在椅子上的哥们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其他好几人似乎受到了传染，接二连三吐起来。
旁边伺候的职员早有准备，把塑料脸盆放在他们面前，他们每个人都吐了小半盆。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酸臭味中混着酒香味。
不出意料，我被淘汰了，当然拿到了吃晚餐的入场券，虽然肚子有些发胀，但是食欲不减。
晚餐在公司餐厅吃，两个优胜者和公关部、人力资源部的几个头儿坐在一桌，喝酒聊天谈理想说奋斗。
我晃晃悠悠走进餐厅，努力稳定着自己的脚步，但仍步履蹒跚，当我看到一长桌好菜后，身形稳定了很多。我拿上一个快餐盘，盛得满满当当的，端到一个角落里大快朵颐。我不是酒囊，但绝对是饭袋。旁边有几个员工笑着小声议论，我听到他们说我是饿死鬼投胎。
吃完饭后，我打着饱嗝离开了公司。吃太多肉了，我打算走路回去，就当做消食，一面走一面决定，一个月不再吃肉。
当天晚上睡得很死，第二天中午时才起床，煮了点清水挂面，一面吃一面上网浏览招聘消息。
手机铃声响了，我一听，是东方大雕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打来的，问我愿不愿意去工作。我楞了一下，说：“我……我并没有通过昨天的初试。”
“两个通过初试的人都不愿意干，一个昨晚已经住院，另一个说家人强烈反对。”
“我愿意做，可是酒量不是很好。”
“没关系，真正需要喝酒的时候，是不会像面试时喝得那么猛的，一面吃喝一面聊天，不容易醉的，说实在的，你酒量真不错，你端着那个快餐盘走得那么稳，而且也没有吐，你那瓶酒只剩下二两了，我敢打赌，就算你喝光它们也绝对没事儿。”
我犹豫着说：“我考虑考虑，明天早上给你答复行不行？”
“行，试用期两个月，领80%的工资，也就是说税前一万三左右，如果愿意干的话，马上签工作合同。”
听到一万三，我心中一荡，脱口而出：“现在去签行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以最快速度吃了点昨天剩下的面包，然后梳洗打扮好后就出门了。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就到公司上班，衣服光鲜，精神抖擞，人模狗样。失业时就像丧家狗那样惶惶不可终日，有了新东家，就像有了个窝，我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觉得又融入了社会，尽管这个窝肯定呆不久。公司效益再好，也铁打的老板流水的员工，我只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这份工作真不好做，花公司的钱吃吃喝喝一两天，感觉很不错，但是一两周过后，就觉得身体很虚了。虽然公司提供醒酒药，但那只是安慰药而已，没多少鸟用，还得靠身体硬扛着。
两周里，两个同事辞职了，有个哥们儿临走前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老王，我身体不行了，昨晚半夜去医院打吊针，老婆揪着我的耳朵说再喝下去就直接躺太平间，要我辞职，否则离婚，没办法。你悠着点吧，不过你是老光棍没人逼你，呵呵呵呵。”
中午到餐厅吃饭，我就要了一碗稀粥和一点免费的咸菜。负责打菜的那个姑娘笑着说：“吃得那么省啊。”
我说道：“晚上还要陪领导和客户吃饭，看到大鱼大肉我都腻了，闻到酒香味儿我都想吐了，如果现在还吃油腻的，今晚没法干活了。”
“你这份工作有吃有喝，工资又那么高，真是爽死了。”
“唉，如果有别的本事，我才不会做这种工作，饭时风光，饭后心酸，昨晚我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这阵子，只要有可能，我吃饭的时候都跟那个姑娘聊几句，她叫刘婷婷。后来，我们越来越熟，我叫他刘小妹，他叫我王大哥。听到大哥这两个字我好像瞬间年轻了几岁，因为像她这种年纪的人通常叫我大叔。
干了一个多月后，我看看还有几天就可以转正了，心情非常高兴。谁知一天早上，人力资源部主管把我叫去，说我表现不太好，没办法转正。
我知道这是托辞，我工作很努力，有目共睹，在饭桌上替领导挡了很多酒。本来口才不是很好，但为了在饭桌上表现得活跃一些，只要有空就上网看一些段子，因此在饭桌上常常妙语连珠，让领导和客户哈哈大笑。
几天前我们公关部刚招聘了两个年轻人，确实能说会道，而年薪只有10万。我的工资比他们高一倍，倒不是说我比他们更有能耐，而是我应聘时公关部急着找人干活，工资不开高点没人愿意来干这份玩命的活。
现在有了更年轻更廉价的劳动力，干嘛还要我呢？况且我的年纪又大了，领导怕我喝出问题来，到时还要赔医药费，是到炒我鱿鱼的时候了。
这种套路我见惯不惯，因此爽爽快快办好了离职手续。中午进餐厅吃最后一餐饭时，我想和刘婷婷聊最后一次，看见她眼眶红红的，忙问是怎么回事。
“我被开除了，这是最后一次工作，下午就结算工资走人，上午上司骂我是猪，能吃不会干，我不忿和他顶了几句嘴，结果就……”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说道：“我也被开除了，原因是来了工资更低身体更好的年轻人，我们是同病相怜。”
我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安慰了几句，就买了一碗粥要了一点免费咸菜，吃完后离开了公司。我坐在离大楼不远的树下，看到刘婷婷红着眼睛出了大楼，就迎了上去，说请她吃饭。
她有些惊愕，忙问：“为什么？”
“我们挺有缘的，去吃餐饭聊聊天，再去逛逛街，心情就好了。”
“我还要找住的地方呢，他们要我赶紧把东西从员工宿舍搬出来。”
“搬到我那儿去住吧，我租别人的房子住。”
刘婷婷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后就点点头。
我和她一起去取行李，回到了我的出租小屋，又去买了一张行军床和其他一些日常用品，在两张床之间拉上了布帘。
我说道：“小窝安好了，我们到外面去吃点东西吧，庆祝庆祝。”
“还是省点钱吧，就在这儿吃，你先做饭我去买点菜。我在公司餐厅里一直都偷学着厨艺，这下子有了用武之地，你给品评一下。”
刘婷婷的厨艺确实不错，我们俩吃得很开心，说说笑笑。我觉得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跟领导和客户吃饭时那种说说笑笑都是假的，是戴着面具在努力工作，认真表现，今天我和刘婷婷之间的谈笑才是发自内心的。
后来，我们盘下附近一间饮食店。那间店亏本了，因为食客很少，半年前已经倒闭，铺面一直租不出去。
附近有几栋写字楼，刚建好正在装修，已经开始招租。这是个好机会，只要有公司入驻写字楼，单单是做那些白领的生意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我们俩拿出几乎全部积蓄投进饮食店中，把出租房退了，就住在饮食店里，刚开始就我们两个人合伙干。
惨淡经营几个月之后，那几栋写字楼中的公司越来越多。我们做的饭菜卫生可口，因此生意也越来越好，后来又雇了几个伙计，开设送餐服务后生意更好了，又在旁边开另一间店……
我和刘婷婷结婚了，生下了一男一女，聪明活泼可爱。我们买了房子、车子，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我感慨万分，以前辗转多家公司打工，奔波劳累20多年也没攒下几个钱，而且是光棍。现在当了小老板，生活境况从萧条的深秋变成了热火的盛夏。给老板干活哪有替自己干活好呢，自己的摊子再小也是自己的事业，有奔头，而到公司打工，干得再好也是老板的事业，跟自己没什么鸟关系，最要命的是什么时候被炒鱿鱼都不知道。
宁为鸡口，无为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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