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欧洲最重要的君主,以至于死后1000年都不得安宁
公元999年圣诞节,(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年仅20岁的奥托三世从他亲自选定的帝国“首都”罗马,跨越阿尔卑斯山,千里迢迢来到德意志西北城市亚琛访问。这座城市曾是伟大的君王查理曼的都城,一个荣耀之地。
查理曼,或者称为伟大的查理,他曾经统治的疆域囊括了现在的法国、德国、比利时、荷兰、瑞士、奥地利、意大利……开创了统一欧洲的雏形;他设立的分封制度,奠定了整个欧洲中世纪的政治基础。因此,他也被人称为“欧洲之父”,对于欧洲人来说,他类似中国人心目中“秦始皇”一般的存在。


可是他的伟业没有保持很久,自从814年去世,很快整个帝国就分成了东西南三块,加上北边维京人的侵扰和各种战乱,查理曼的遗体和亚琛这座城市一起逐渐被人淡忘。德意志国王加冕时才会来到这里,象征着一种精神上的继承。而在平时,历代的君主们各有各的居所和行在,并不会没事跑来这里。
奥托的到访有些突然,他的举动则更是惊人。他径直闯入了王室礼拜堂,打开了去世将近150年的查理曼的墓穴,并把骨骸上的一颗牙给拔下来带走了。
30年之后,编年史家诺瓦勒斯的《历年纪》保留了与奥托三世一起进入墓穴的贵族的记载:
我们进入墓穴,来到查理面前。他不像其他死者遗体那样躺卧着,而是如活人一般端坐在宝座之上。他带着黄金王冠、双手握着权杖、手套被长出来的指甲刺穿了。宝座上有大理石的华盖,我们必须敲开一部分才能靠近。 当我们进入墓穴时,气味非常浓重。我们屈膝下跪,向他膜拜。皇帝奥托三世立即替他披上了白衣,剪齐指甲,整理好凌乱的四周。遗体还没有腐烂到四肢,除了鼻尖的一小块。皇帝马上用一片金叶子把它盖住了。他还从死者嘴里取出了一颗牙齿,命令手下把华盖修复好才离去。
根据传说,除了一颗牙之外,奥托三世还拿走了墓穴里的一本福音书、查理曼的圣剑和他的王冠。与奥托三世同时代的人将这番举动视作对查理曼的亵渎,因此当2年之后,这位试图重建罗马帝国霸业的皇帝突然发烧去世,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上天给予的惩罚。

可是对查理曼的打扰只是开始。1165年,帝国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也来了。他在亚琛举行了盛大的“查理曼封圣”典礼,将这位伟大的帝王封为基督教的圣人。

之前的奥托三世只是静悄悄地取走了查理曼的一颗牙,而巴巴罗萨则粗鲁得多。他先是把查理曼的遗体整个取了出来,作为圣物当众展出。待到仪式完毕之后,在遗体中取走了一条臂骨,装在一副华丽的圣物箱中,剩下的部分重新装入大理石棺中,埋回地下。


这一次,缺了手臂的查理曼在新家待的时间不长,1215年,巴巴罗萨的孙子,腓特烈二世再一次挖出了石棺。他将遗体重新安放在一座镀金的“查理曼圣殿”(Karlsschrein)里。


神罗皇帝对查理曼的遗体特别痴迷。1349年,出身布拉格的查理四世再次对它动了手。他拿走了查理曼的头骨,安放在他命人制作的一座镀金的查理曼半身胸像里。

几年之后,他又委托制作了另一座教堂型的圣物柜。里面当然也放着查理曼的遗体“碎片”——一根腿骨,他还顺手又拿了查理曼三颗牙作为私人收藏。

这段历史不禁让人有些困惑,搞开棺分尸这套勾当有什么乐趣可言呢,为何后世的皇帝要对查理曼做这种事?
对于查理曼遗体的痴迷,至少具有两方面的历史来源。首先,就像中国佛教徒对高僧舍利的信奉一样,中世纪欧洲的基督徒一样崇信圣徒的骨骸,认为它们有神奇的功能。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查理曼是欧洲中世纪的第一位帝王,后世的神罗皇帝指望着通过与它扯上关系来加强自己的权威。
奥托三世虽然是德意志人,但长期在罗马生活,与波兰人还时常争斗,他首创了这种独特的方式,大概是想要以查理曼之灵来护佑他重振帝国的梦想吧。
对于腓特烈一世而言,与罗马教廷的争斗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而腓特烈二世呢,刚刚战胜国内的教宗派立足未稳,风雨飘摇的政局促使他们拥抱那位传奇中的帝王之王。
他们用奢华的圣物箱包装着查理曼的遗骸,再用更大的包装(不断扩建王室礼拜堂,直到它变成如今我们见到的亚琛大教堂)来宣示了自己对于遗骸的所有权,也就宣告了对权力的掌控。

对于查理曼的崇奉一直延续到现代。拿破仑,这个法国大革命时代横空出世的现代领袖,脑子里向往的依然是查理曼的权威。
史学家勒高夫说:“他曾经亲自到访亚琛,并以查理曼加冕为典范,设计了自己的封帝大典。”历代加冕为皇帝的仪式地点都在罗马,除了查理曼的第一次加冕,那么,我拿破仑也不能去罗马。于是,教宗就只能乖乖地来巴黎圣母院。甚至,我拿破仑比查理曼更牛,所以查理曼是低头从教宗手上接下冠冕的,我则要用自己的手把皇冠戴上。

当然,大家都知道,他这一番不合时宜的皇帝梦最终破了产。
后代统治者总是要最大限度地利用所有资源来彰显自己的合法性,倒是那些已经不能发声的骨骸最无辜。最后,我们还是来说说查理曼的这些遗骸吧。也正是因为历代总是把它们动来动去,现代研究者对这些圣物箱中的骨骸是不是查理曼的产生了疑问。
1988年,来自德国和瑞士的学者对这些骨骸进行了研究。在26年后的2004年,也就是查理曼去世1200年,研究成果公布了出来。
这些骨骸有很大的可能属于同一位瘦高的老者,膝盖骨和足跟受伤的痕迹也与历史文献上的描述相吻合。也就是说,这些箱子里装的,很有可能就是查理曼的遗体(部分)。
根据测量,查理曼的身高达到了180cm,在当时的欧洲非常罕见,特别是他的父亲丕平外号“矮子”,据说只有150cm。这样体貌特征,也是他被称为“大”查理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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