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雯《三千世界》（二十三）（二十四） | 长篇科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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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长篇《三千世界》第三章的第7-8话~
前情提要：
为了让林映雀脱离险境，吕可颂将自己作为坐标校正装置，通过随身的戒指成功找到了王子的老家。
王子回到老家以后，发现自己的家人都几乎忘了他，绝望得想跳河。
吕可颂将一批“国王”土拨鼠带到王子身边，王子重新有了势力，宣称自己不再孤独。私底下，他开始有了一个宏伟的时空扭曲计划，要让忽视自己的家伙们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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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莞雯 | 未来局签约科幻作家、独立音乐人，北京大学艺术学硕士。擅长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展现惊奇想象。代表作《岩浆国》《九月十二岛》《奔跑的红》。《九月十二岛》获豆瓣阅读小雅奖最佳连载。
三千世界
第三章 王子记
（全文约8000字，预计阅读时间20分钟）
07 手中的闪电
土拨鼠国王们躁动起来，吕可颂有些不安地看着那两只被气跑的本地土拨鼠。
“大家都听我说！都听我说！”王子的身子直立起来，两只爪子挥舞着。
国王们冷静下来。
“我们会好好的，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来。”王子巡视了一圈他那些胖头胖脖子的伙伴，“我宣布，就地挖洞！”
随着王子一只爪子如乐队指挥般挥下，土拨鼠们开始将脑袋变成陀螺，屁股指着天空，迅速将脚下的土地刨得松软湿润。
它们在地下汇合，将无数小洞打通，又刨出一个通风湿润的大洞。王子大摇大摆进了大洞后，又有一群土拨鼠拉着吕可颂、肖捷和林映雀三个人进去。只有一支小队伍在外头站岗。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你们知道在这里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有多大吗？”王子站上了临时砌好的演讲台，“不知道对吧？等我们完全占领这里你们就懂了！”
土拨鼠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嚯嚯”声，或是激动得用爪子在在地上又刨出了新坑。
“我们会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你中有我，你的眼中全是我！”王子挺着胸脯说。
“全是你！”土拨鼠们跟着欢呼起来。
“你们可以永远做国王，你们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也能做国王！只要永远只爱我这个王子，你们就能永世永世做国王！”
“永世永世做国王！”
“你们一定想知道，到底要怎么占领这里。我有一个了不起的流氓计划。”
“流氓计划？”喧闹的声音不再跟随欢呼了，因为没有一只土拨鼠明白那是什么计划。
洞中冲进来一只在外头站岗的土拨鼠：“有……有一些高高壮壮的家伙嚯，他们过来了！好像要处罚我们的样子。”
“高高壮壮？”王子一副拒绝被吓唬的样子，“难道还会有我的奶奶高大吗？”
那只土拨鼠的视线转向吕可颂：“那……倒是没有嚯。我们有三个巨型丑八怪，我们不怕他们！”
四周的土拨鼠们又一次士气高涨：“不怕他们！”
吕可颂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肖捷和林映雀，蹲下来试图和王子谈话：“我们应该和其他土拨鼠好好谈谈，道个歉。”
王子用爪子掏掏耳朵：“奶奶，拜托你有个奶奶的样子。”
“奶奶的样子？”
“至少要像国王们一样对待我，只爱只爱我哦！如果现在做不到，就好好学学。”
吕可颂想说什么，被肖捷拉扯了下。“先听听他们要做什么？”肖捷这么说时，手在耳朵上遮遮掩掩。
“你……耳朵怎么了？”吕可颂问他。
肖捷松开手，袋鼠送来的另一只耳坠现在夹在他的耳朵上。他有些难为情地避开了吕可颂的目光：“要笑就笑吧，我承认我看起来很傻，还有就是……袋鼠的技术确实比我高超。”
“我才比较傻吧。”林映雀说，“现在只有我听不懂这群家伙在叽叽喳喳说什么了。”
“嘘。”肖捷做了个手势。
王子又在宣布什么了。
“目前最重要的事，是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王子说，“他们最大的本事不就是穿梭来穿梭去嘛，我们要把这个本事给废了。国王378号，你先带一批国王去把年纪大的老土拨鼠绑过来。”
国王378号挺起身子，领下了命令。
“可是，为什么只绑架老的呢？”
“他们离开了回谷就不能穿梭，我们要先控制他们。”王子说，“而且，只有绑架了爸爸妈妈，我才能逼大哥他们离婚！”
“啊？”土拨鼠们虽然有些迷惑，但还是决定照办。
“它们要去哪里？”林映雀问吕可颂。
“王子让它们去回谷里头，把老年土拨鼠强行带过来。”吕可颂紧张地搓着手，“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该不会是我造成的吧……”
她有些六神无主，而王子已经开始给其它土拨鼠国王下达指令了。
一拨土拨鼠离开洞穴，另一拨土拨鼠浩浩荡荡地回来了。“王子，我们把老家伙们带来了，就关在隔壁洞穴！”
吕可颂感觉有了主意，她对肖捷和林映雀说了声“跟我来”，就俯身钻进了邻近的洞穴。
一对对发黄的眼珠子望向了她，有些老土拨鼠还惊慌得埋下了头。
“你们不要紧张。”吕可颂说，“我们想帮你们出去，如果一起挖出去应该不会太久。”
见土拨鼠们没有动静，吕可颂主动拍了拍墙壁，做了个刨土的动作。
“我已经好久时间没有刨过土了。”一只姿态优雅的土拨鼠奶奶说。
“对，我们不需要。”又有土拨鼠开口，“我们为了保护爪子的干净，发明了时空穿梭技术。”
“我们和那群乡下来的不一样。”
吕可颂摇摇头：“可你们出不去了。”
“我们有他呢。”
土拨鼠们齐刷刷转向了角落的一个老家伙，当他从嘴巴里掏出一只树叶状的仪器时，吕可颂认出了他是回谷的那个“售票员”。老土拨鼠颤颤巍巍站起来，将仪器对准一只同伴，磨蹭了一分钟之后，那只同伴“噗”地消失了。
“看，我们有他。”其他老土拨鼠们鼓起了掌。
“可是这样一只一只来太慢了，而且，不管你们跑多少次，王子还是会把你们抓回来。”
“爸爸？”
吕可颂回头，看到王子来了，他两只爪子在胸前相聚，有些紧张。
“原来你是王子的爸爸？”吕可颂问老土拨鼠。
“妈妈呢？”王子也问他。
“她啊，出去买菜了。”
到此刻为止，似乎还是很寻常的家庭对话。
“奶奶——”王子话锋一转，“那些年富力强的土拨鼠可能会查看监控把家人带走，呸，只要奶奶你动动手指，把这些土拨鼠集体运到你的世界里，他们就找不到啦！”
王子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吕可颂，吕可颂摇头了。
“不行。”
王子静默了一会儿，探着头问：“你不爱我？”
“爱不是百分百无条件的。”
“如果你不爱我，我就要把你绑起来。”王子将爪尖朝向吕可颂。
“我挖出去啦！”一只土拨鼠奶奶兴奋地说，原来从刚才开始她就在默默挖土了。
吕可颂见势，一步一步朝着老奶奶的方向贴近。“肖捷，映雀，来帮忙！”她喊出了声。一时间，三个人和一群年迈的土拨鼠一起动手，挖出了通往外界的出口。
吕可颂急急忙忙钻出洞口时，整个人是灰头土脸的。她顾不了那么多，一站起身就立刻逃跑。
像她这样的巨人跑起来，瞬间带动了山坡上的鹿和羊也一起奔跑，轰隆声中，一切交通规则都乱套了。原本睡着的、冥想的、求爱的、用餐的土拨鼠们纷纷惊醒，很快觉察到了王子的行动。
高处与低处都一片混乱。
“肖捷、映雀，你们去去引导土拨鼠。”吕可颂停下来，对刚刚赶到的两人说。
“引导？往哪里去？”林映雀问。
“往上方跑可能好点。”肖捷说，“我们带来的土拨鼠只会挖洞，要向上进攻有点难度。”
“可这里的土拨鼠怎么会相信我们？”林映雀问，“就凭这个耳坠和他的翻译器？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怪物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要用脏话，脏话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赢得好感，知道吗？你这个……没有尾巴没有毛的怪胎！”
林映雀被一向温和的吕可颂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挠挠头：“姐，那你呢？”
“我要回去见王子。”
“啊？”
“说来羞愧，是我带他过来的，我也要带他离开。大不了我来做他的对手。”
“可你有什么把握？你会被咬伤的吧。”
吕可颂摸了摸耳坠：“我应该能懂他的心。”
“吕老师……”肖捷叫住要走的吕可颂，“其实该羞愧的是我，之前投标的事，我把责任都推给了你，生过你的气。明明你是长辈，替我挡在前面……”
“肖捷，这里没有谁是长辈谁是后辈了，我们都和婴儿差不多，只能快点学习才行。”吕可颂向两人挥手告别，“记得说脏话——”
吕可颂说不清肖捷为什么会在这个节点和她道歉，或许在他看来，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十分凶险。
她不知道，也不去多想，只是迎着冲上前来的王子摩挲着胸前的戒指。
“王子，跟我走吧。你不适合在这里。”她说。
“你——说——什——么——”王子站在两只土拨鼠的肩头，怒气冲冲。
“你没有一颗正直的心，只是像个流氓，胡作非为。”
“你要把我带回那个臭水沟里头吗，就不怕我咬掉更多的人让他们变得疯疯癫癫的？”
“我也不会让你回到那里去的。我带你去见真正强大的动物，他们有办法。只有力量对等甚至超过你，才能让你不轻易伤害别人。”吕可颂想到的是袋鼠。
“有本事你就试试吧——”
吕可颂将戒指从衣领下拉出，摘下。“我喜欢一切的一切。”她说，“除了流氓和混蛋！”
戒指发出光束，光束持续生长，看起来就像一根亮闪闪的柳条。
“那是剑！”一只土拨鼠捧着脸叫起来。
“不，那是要抽我们的鞭子，会把我们的屁股打开花！”
“不。”王子愣愣地说，“那是，闪电。”
那道被吕可颂攥在手中的闪电，让王子的目光都直了。其它土拨鼠害怕得到处躲避，只有他一动不动，不进攻，也不逃脱。
两只跑开的土拨鼠折回了原处，将发愣的王子硬生生拖走了。吕可颂想追上，无奈土拨鼠已经钻进了地下。
她按住耳坠，用上了潜台词功能。这样一来，她一边寻找王子的位置，一边还听得到一些奇怪的嘀咕声，就像身体的颤抖，充满恐惧的节奏。这叫她有些不忍心，但不能在这一刻放弃。
她瞄准了一个脚下的位置，先是看了眼手中发光的剑，担心它会伤到王子，于是换成用手指向一处松软的土地挖下去。接着，她像拔萝卜般将王子一口气从土中拔起。
王子的一只腿被吕可颂抓在手中，身子整个倒过来。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两手抱在胸前。
她也看着王子，然后将他抱在怀里。
“我们这就去袋鼠们那里。”她说。
王子闭上了眼睛：“爸——妈——给我力量——”
去往袋鼠世界的瞬间，被无限拉长了。
吕可颂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有到达目的地。她没有从浑身被挤压的感觉里钻出来，仍在穿梭。而这穿梭的时间是第一次被她感知到的。
没等她问怎么回事，怀中的王子开口了：“这种混蛋的事之前就发生过一次了。”
“啊？”
“闪电让我看不见团块，但是我又在空间里穿梭。就像有一个开关我没有亲手打开，只是被随随便便安排去了一个地方。”
“你说的是上次掉落到我们的世界里吗？”
“我们土拨鼠的交通系统，是能够穿越时空的，但多数时候只能是空间穿梭。听老土拨鼠们说，如果有第四个坐标，就可以修改时间。”王子挣脱开吕可颂的手，身子在她面前悬浮起来，“我找到了第四个坐标。”
“是什么？”
“闪电。”
“你说光晶体？”
“我要亲手打开那个开关了。“王子撑开两只粗短的手臂，露出笑容：“我们要回去了。”
08 父子的礼物
一年多前的夏天，河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训练场。
那时的王子刚刚掌握摘取团块的能耐，看起来是在河流上空胡闹，其实在做着空间穿梭的练习。
一道闪电干扰了他，将他卷入了陌生的漩涡中。他醒来时已经离开了故乡，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在翘首盼望着能弄清闪电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已经来了。
“闪电可以作为第四个坐标，我们回来了。回到了我们没有离开故乡的时候。”王子“叽”一声落地，又赶忙翻身立起来，“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会让一切重新来过。”
吕可颂眼前又是那条河，只是河岸边青苔的颜色和她半日前见过的有些不同。
虽然她晕头转向，屁股也因为直冲冲落在地上疼得要命，但更让她在意的是，此刻王子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
王子对着稍远处滑滑梯一般的建筑直立起身子，两只爪子握在胸前，伸着脖子开始大喊：“妈——爸——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小妹——奶奶——我回来了。”
“回家吃饭了。”一只土拨鼠从河岸边探出头来。
“大哥！”
王子冲上前，围着大哥转起了圈圈，看起来高兴得要命。虽然大哥有些疑惑地挠挠头，但还是带着王子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吕可颂不禁想：时间真的被修改了吗？
她独自一人去了回谷，在售票处见到的还是那只老土拨鼠。
“你好，令我震惊的丑八怪，咯吱咯吱。”老土拨鼠依然彬彬有礼。
“你好，缺心眼的老东西。”
“哇哦，咯吱咯吱。”
“这个还能用吗？”吕可颂递出了王子的蛀牙。
“这是我儿子的牙呢。”老土拨鼠端详着。
“你认出来了？”
“一看就知道，我们可是亲人呀，亲人的坐标很牢固的。”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对他有点冷淡？”
“不是冷淡，只是老了。虽然我们能做到时空穿梭，却没有办法克服衰老。告诉你吧，其实穿梭时空最好的能源就是生命力。”
吕可颂想要听懂老土拨鼠的潜台词，却发现耳坠在这一轮时空穿梭后已经出了故障。简单来说，就是潜台词功能变成了延迟出现，这样一来，这个功能似乎已没有意义了。还好翻译功能依然完好。
“你有亲戚吗？”老土拨鼠问。
“我吗？有倒是有。”吕可颂有些分神，“如果有一种情况，比如有土拨鼠回到了过去的某一时刻，那么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吗？”
“会有一个新的平行世界生成。”老土拨鼠冷静地说，“原来的世界只会少了那个离开的孩子，其它的不会改变。而那孩子去往的新时空，会不断生长，变成一个新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吕可颂念着这个词，“那记忆呢？”
“新的平行世界生长时，你对过去的记忆就会越来越模糊，模糊到无法监控过去。直到你永远在这里住下来，记忆全部被清洗。”
吕可颂回到河边，失落地坐下。
不知什么时候，王子也来了，同样坐在岸边，叹一口气。
“虽然是回到了家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说。
“是因为你身边那群土拨鼠国王不在吧。”吕可颂猜测。
“不在就不在吧，反正也不需要它们。”
“如果你不想着伤害别人，这样对你倒也挺好的。”
“谢谢奶奶开导我——嚯？我为什么叫你奶奶？我为什么要发出‘嚯’这种乡巴佬的口音？”王子抱着脑袋不住摇晃，接着“吱吱吱”地跑开了。
吕可颂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他的记忆已经开始淡化，新的平行世界正在生成。
只是还不完整。
她握住了胸前的戒指，尝试使用光晶体让自己回到肖捷和林映雀那儿去，只是屡试屡败。
“看来怎么来的就要怎么回去，只有王子一起出力才能真的回去。”她叹了口气，又去找王子。
“大哥，没想到你又是爱我的大哥了。”是王子的声音。
吕可颂尽量躲在一边，先观察一会儿。
“我要出门了。”大哥说。
“你去哪里？”
“去提亲。”
王子愣了一秒钟，之后整个身子扑到大哥背上。大哥抖了抖身子，王子滑落到地面，但还是抓着他的一只脚：“别去——”
他没能阻止大哥，干脆冲出洞穴：“国王369号！国王441号！你们听说我……你们……”
没有哪只土拨鼠会听他诉苦了。
“为什么我感觉，只爱我的灵魂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为什么，我还觉得心痛了。我好像，曾经有很多很多的东西。”
“你不想它们吗？”吕可颂明知故问，她不再躲藏了。
王子转向她，耳朵在颤抖。
“真可惜，我以为只有你能救它们。”
“它们怎么了？”
“它们是你的国王，但是现在大概都已经变成了疯子了吧。”
“对了，我记起来了，它们是国王，它们说只爱只爱我。”王子甩甩头，“它们不是疯子，只是流氓了点……”
“你可以自己看监控。”
“我的监控已经够不着那么远了，除非去回谷里加强信号。”
“你自己回忆不就行了吗？它们对你百依百顺，会照着你的话去做任何事，你对它们说了什么？”
王子的身体有些僵硬：“堵住回谷，让亲人分离。”
吕可颂又问：“如果有一个只爱你的灵魂，但是那个灵魂却变成了疯子，你愿意吗？”
“愿意啊。”
“真的吗？”
“不。”王子投降了，“我竟然让它们把亲人们分开，我也曾和自己的亲人分离，那是好伤心的一段旅程啊。”
“如果你愿意回去帮它们变回正常的样子，只有和我合作才行。”吕可颂说，“你处理完了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到这里。”
“你说的是真的？我还能回来？”
吕可颂也在问自己，这样的决定是真心的吗？
“这一次，是我们两个一起惹的祸。我也有责任。”她蹲下来，有些想哭。
“你等我，我回家准备准备。”
王子扬起尾巴，冲向了属于自己与爸爸妈妈的洞口。一刻钟之后，他泪眼朦胧地回到吕可颂跟前，决定再一次抓住闪电，纠正时间。
她和他回到的是一个乱哄哄的世界。土拨鼠们一对对牙咬着牙，看起来像亲吻，其实是斗得不可开交。
王子攒了一股力气，高喊：“都给我回来——”
只有几只土拨鼠急匆匆跑来，其它国王都已听不见他了。
“混蛋，流氓！”王子挺起胸脯，瞳孔闪烁出复杂的光。
吕可颂看着他，猜测他正在调动着成百上千个监控画面。
“再见了，国王们。”王子说着，在眼前不住地挥动着爪子，划破空气。
“你做了什么？”吕可颂问。
“我在解除监控。包括那几个工人的也解除了。”王子抹一把眼前的泪花，“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再是亲戚了。”
草地上，山坡上，滑滑梯上，原本气势汹汹的土拨鼠们突然都停了下来，一脸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吕可颂等在王子身边，看着这一场闹剧趋于平静。
“我还是留在这里。”王子仰望着白云说。
“为什么？”
“我要是想回到过去，一定要有奶奶帮忙才行。可我不想让奶奶难过。”王子说，“因为我也爱奶奶呀。”
吕可颂意外地看着他。
“还有，我觉得说脏话也没那么好，虽然简单痛快，但是没有能保护任何东西。我想在这里试试看，向我的兄弟姐妹们传播一种少说脏话的流氓文明。”
“流氓是不是也考虑别继续了……”
王子将一只爪子伸进嘴里，抠出了一颗蛀牙：“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妈妈给我的。奶奶，不用想我。不，奶奶，一定要想我哦！”
吕可颂的耳坠在她动身离开时才解读出了王子未说出口的话，她立刻取出蛀牙仔细端详。
王子说，这颗蛀牙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里面塞入了时间的团块，使用它就能逆转时间，回到过去。
凛冬的一天，她站在地铁站里对着这份礼物出神时，汤璐璐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嘿，发什么呆呢！”汤璐璐露出开朗的笑容，从她和肖捷、林映雀平安回来以后，是她帮忙和地铁方面的领导解释了事情经过。当然，她用的是足以让外人信服的谎言。
不是他们刻意要隐瞒什么，而是太多人无法相信世界之外仍有世界。
“我申请了一个新职位空缺，你可以正式入职了！”汤璐璐笑嘻嘻地说。
吕可颂收起蛀牙：“璐璐，谢谢你，但还是不用了，是我自己选择做动物咨询师的，我没有后悔。”
“你的房租怎么办？还有日常的开支。”
“总会有办法的。而且我还有后悔药呢。”她想到了凝结在蛀牙中的礼物，但她已经决定，不会使用那颗后悔药。
一万片叶子，有一万种归根的方式。
“吕老师。”刚刚放学的肖捷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后了。
“肖捷？”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肖捷伸直手臂，递来一只盒子。
吕可颂接过，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对崭新的耳坠。
“是从袋鼠那儿得到的灵感。”肖捷盯着地面说，“我尽力学习了，也做了点改善。以后戴着这对耳坠出门，你就能听懂动物的话了。”
一辆列车呼啸着进站，肖捷转身开始等车，汤璐璐也回到了她工作的那张高凳上。吕可颂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摘下旧耳坠，换上了新的。
她记起，在那个差点成型的平行世界里，老土拨鼠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有亲戚吗？”
“有倒是有。”吕可颂当时说，“只是隔得有点远。”
“在这个回谷里，我可以帮你加强信号。不管隔得多远，你也能看到你亲戚的记忆监控。”老土拨鼠神秘地说，“就连洗澡也可以看哦，是不是很刺激，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不用了……”吕可颂连连摆起手，又问，“难道，你已经看过王子的记忆了？”
老土拨鼠眯起眼睛点点头。
“你看到了什么？”
“看了很多，包括他这一年多来在外流浪的日子，也看到了你。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送他回家？”
吕可颂的目光不知不觉向下移去：“在我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决定不了什么，也不敢说要去修正什么。”
老土拨鼠不声不响，等她往下说。
“但是王子掉落在我的世界里和我有关，那时候他的命运不是由自己决定的，他只能被动地接受。”吕可颂抬起眼睛，“我其实也想让他回到那个时刻，让他能够决定他的一切，他应该有这个权利。”
“你愿意把蛀牙留在我这里吗？”老土拨鼠裂开嘴，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会定制一个礼物给你。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交到你的手上。”
在土拨鼠当中，用四个坐标穿梭时空是至高的技术，需要耗费掉许许多多的生命力。老土拨鼠将蛀牙打磨完毕之后，那个回谷的窗口里就只剩下空空的树叶状仪器了。
若是王子执意回到那个平行世界，便会发现爸爸已经像奶奶一样落叶归根。他会无比伤心的。
幸好，王子做出了真正会让自己幸福的选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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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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