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马尔克斯《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阅读选摘
1. 寻情逐爱,犹如一场高傲的围猎。
——希尔.维森特
2. 还有很多人挤在码头上,装着大肥公鸡的背篓随处可见,那是人们献给主教的礼物,因为鸡冠汤是主教最喜欢的礼物。
3. 我妹妹玛戈特这样说。据她讲,轮船经过码头时,汽笛一响喷出一股高压蒸汽,把最靠近河岸的人喷得浑身透湿。
4. 安赫拉.维卡里奥,那个头一天结婚的漂亮姑娘被退回了娘家,因为丈夫发现他不是处女。
5. 有一个礼拜天,弥撒结束之后,他向许多一流的游泳健将发出挑战,结果只从河对岸游个来回的工夫,他就把最优秀的对手落下划水二十次的距离。
6. 最重要的角色无疑是她的父亲佩特罗尼奥.圣罗曼将军,他是上个世纪内战中的英雄,因为在图库林卡事件中击败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而成为保守党政权最显赫的人物之一。
7. 在那个令人不悦的礼拜天留给我的长远记忆中,有一个场景最为鲜明:老庞西奥.维卡里奥独自坐在庭院中央的凳子上。他带着刚刚失明的人的古怪表情,晃动着白发苍苍的脑袋,朝各个方向颔首致意,胡乱答话,没有人向他问好他还挥手还礼,待在被遗忘的角落里却显得怡然欣慰。
8. 他气得浑身颤抖,质问道,“告诉我们是谁干的。”
她没有丝毫迟疑,几乎立刻就念出了那个名字。她在黑暗中搜寻,只一眼便从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众多极易混淆的姓名中找到了他。他用精准的飞镖将他钉在墙上,仿佛它是一只没有意志的蝴蝶,对它的审判早已写就。
“圣地亚哥.纳萨尔。”她说。
9. 从未见过这样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10. 根据预审报告记录,警察名叫莱安德罗.伯诺伊。凶杀案之后的第二年,他在节庆赛会上被一头公牛用犄角挑开颈动脉而致身亡。因此,我从没访谈过他。
11. 克洛蒂尔德.阿门塔凭着直觉已经有所领悟。她敢肯定,维卡里奥兄弟并不急于复仇,而是迫切地想找一个人出面阻止他们行凶。
12. 在烂泥般的内容物里,发现了一枚卡门教派的金质圣母纪念章,那是圣地亚哥.纳萨尔四岁时吞进肚里的。
13. 回想起那份验尸报告,医生很是愤慨。“只有神父才这么愚蠢,”他对我说,“永远也无法让阿马尔多明白,我们热带地区的人比西班牙加利西尼亚人的肝脏要大。”
14. 我看见玛利亚.亚丽杭德里娜.塞万提斯像往常一样,天亮时还没睡下,也像往常一样,只要家里没有陌生人她就一丝不挂。她用土耳其女人的姿势盘腿坐在女王榻上,面前摆着巴比伦风格的大浅盘,里面盛着各种吃食:嫩牛排、清炖鸡、猪肉里脊、香蕉蔬菜拼盘,足够五个人享用。无节制的饕餮是她表达哀伤的唯一方式我从没有见过她如此悲痛。
15. 普拉.维卡里奥给被退婚的女儿头上裹上了一条围巾,以免被人瞧见她的伤痕;还让她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裳,省得人们怀疑她在哀悼自己的秘密情人。
16.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场凶杀案只有一个受害者,那就是巴亚尔多.圣罗曼。人们认定,白举的其他几个主人公都已经带着尊严,甚至是悲壮地承担了命运指派的角色。
17. 她母亲将手臂放回吊船上,可它马上又垂下来,就这样他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从悬崖边一直延伸到轮船的甲板。这就是他最后留给我们的东西:对受害者的记忆。
18. 她告诉我,维卡里奥一家购置了一栋结实的房子,有一座宽敞的后院,时有海风吹过。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在涨潮的夜晚,海水会从厕所倒溢进来,天亮时鱼儿常在卧室里活蹦乱跳。
19. 没有人相信真的是圣地亚哥.纳萨尔干的。他们属于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从没有人见过他们俩在一起,更不要说单独相处。
20. 最广为流传或许也最险恶的说法认为,安赫拉.维卡里奥是在保护某个他真心爱慕的人,而选中圣地亚哥.纳萨尔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认定自己的两个哥哥绝不敢冒犯他。
21. 安赫拉.维卡里奥第一次成了自己命运的主人,她发现原来爱与恨是一对同消共长的激情。
22. 一天晚上,她心情不错,墨水洒在了写完的信上,她不仅没有撕毁,还添上一句附言:“为了证明我的爱,随信寄上我的眼泪。”有些时候他哭累了,也嘲笑自己的疯狂。
23. 拂晓前的鸡鸣督促我们去梳理构成这桩荒诞事件的一连串巧合。诚然,我们这样做并不是由于渴望解开谜团,而是因为如果我们不能确知命运指派给我们怎样的角色和使命,我们就无法继续活下去。
24. 预审法官想找出哪怕一个见过他的人,他像我一样固执地找了许久,但最终也没能找到。在预审报告第三百八十二页上,他又用红墨水写了一句旁注:“宿命让我们隐遁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