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的《无声戏》--“俗”“巧”“欲”“奇”
看这个小说集之前先无意中看了李渔的《十二楼》,同时间隔着看了《闲情偶寄》,再加上《肉蒲团》,还有话剧《风月无边》,也算是看了大部分李渔的相关故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似乎讨论李渔、张岱、袁枚这种人的话题开始多了起来,不知是羡慕他们生活中的吃喝玩乐多谢,还是将自己怀才不遇的心境与之标榜的意味多些。
不论李渔那个时代也好,还是眼前的这个时代也好,功名利禄,华服美妾,人人梦寐以求,但求不得的总是多数。求不得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有了飘然远去的心思,但是谁愿意孑然一身的泛舟江湖之上呢?就算是处江湖之远,也要有歌有酒,有红颜知己,有遗世独立的姿态,有与众不同的声名,这才算是一个潇洒文人。
李渔这出《无声戏》不知道有没有被编到自己的戏班里排练上演过,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在苦思冥想中得到的灵感,抑或是从他自己的举手投足间,不费吹灰之力就一蹴而就呢?目前推崇李渔生活方式的人多些,研究他才华的到底少些,也许《无声戏》可以作为一个侧面?
相比《聊斋》《阅微草堂》这类志怪小说,《无声戏》没有狐仙鬼怪;相比《世说新语》这类名人轶事,《无声戏》写的都是凡夫俗子;和三言二拍这类的世俗小说比,《无声戏》又多了一些工整,多了一些劝诫,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无声戏》是“俗”的。讲的都是愚夫愚妇的故事,没有感人的贤人,有的是奇丑无比的土财主,羡慕翩翩美少年的闺中怨妇,还有龙阳之好的痴情种子,有潦倒半生的皂隶,穷的娶不起媳妇的书生,年过半百仍然没有子嗣的老夫老妻,有低三下四想做卖油郎甘愿做牛做马服侍娼妓的闲汉。这些人生在市井之中,没有什么市井英雄的事迹,面对的都是生活中琐碎的烦恼,只是被动的面对这生活中一连串的种种巧合,不知不觉的裹挟在光怪陆离的欲望中。
《无声戏》是“巧”的。就算是简简单单的吃饭,有人或许吃饭的间隙无意中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得罪了新的仇人,有人从饭里吃出了恩怨情仇,有人从饭里吃出了一世富贵,若像往常一样,吃完变成了五谷轮回的腌臜物,那就不是故事了。故事里,也许你是一个奇丑无比的暴发户,但是上天偏偏让你娶到了美若天仙的老婆,而且就算你想娶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也做不到,巧是不巧?也许你以为在家闲坐不去惹事就能平安无事,但是老鼠也能给你带来一些“桃花运”,并且能让你经历人生低谷与人生巅峰的落差,仅仅就是因为老鼠,巧是不巧?俗事中也许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但是一切的因果关联,不都是“巧合”吗?至于是写文章的人故意安排,还是生活中真有这种巧合,那就是仁者见仁吧。
《无声戏》是“欲”的。金钱美女,功名利禄,哪一样不是孜孜以求的。书生希望金榜题名,财主希望日进斗金,就是那清心寡欲的和尚,也希望能成就功德圆满。平常人的欲望无比简单,光棍希望娶一个漂亮老婆,但是若是奇丑无比的光棍娶到了漂亮老婆就真的能够称心如意?当官的希望能够平步青云,赢得一个好名声,但是清官是那么好做的吗?若没有冤案,也就无所谓贤能和糊涂的分别了;贫穷的想要致富,致富的想要基业长青,就是那些已经巨富的人家,哪一个不期待家庭和睦,妻贤子孝?就算是事事都顺心,哪一个没有贪嗔痴,怨憎会?若是没有欲望,也就没有故事了。
《无声戏》是“奇”的。仅仅有巧还不足以概括,巧还是合乎现实的,比如一个去远洋贸易的商人,仅仅通过贸易赚了十倍的利润,躲过了风浪,躲过了强盗,甚至买主、卖主都是机缘巧合自己的同窗好友,亲朋故旧,那这也仅仅算是巧,不算是奇。他若是如故事中“遭风遇道致奇赢,让本还财成巨富”,才算是奇,因为有了他的运气也不一定有他的结果,有了他的结果,过程却没有他离奇,中间似乎有冥冥中不可言说的力量,才算是奇。比如《初刻拍案惊奇》中另一个类似的故事中,无意中遇到鼍龙蜕下的壳,才是奇,若是普通的海鲜水产,那就仅仅是巧了。比如《无声戏》中“受人欺无心落局,连鬼骗有故倾家”中,丰都县的田某人,若没有这个角色,那也称不上奇。但是从李渔的意图上,毕竟和《聊斋》不同,没有直接点出怪力乱神,也许是“五经童子”不语怪力乱神吧?但是话剧《风月无边》中将蒲松龄和李渔搬到一个舞台上,也是有点值得玩味。
说到底,李渔当时到底是怎样写的《无声戏》已经难以知晓,但愿你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