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者
海德格尔:向死而生。
生命是死亡的一部分。
从海拔16米的江河平原一路蜿蜒攀爬,川西线正式开始。过了3000米,我开始高反。到达3800米氧气最稀薄的色达时,头疼剧烈,脑细胞因为缺氧死亡不少,而大脑已经开始无法思考。去往天葬台和佛学院的时候,我在思考什么? 每爬上一节黄土的台阶,攀过天葬台,看到挂满死者五颜六色头发的台柱,看到堆满人形骷髅头的山,看到已经饥饿躁动的秃鹫在远处莹绿色的山顶盘旋,看到新鲜的尸体准备好了所谓的升天仪式,死亡是什么?死亡之后也需要来这样一次所谓的超脱?我并不会思考这些,我只是觉得气味难闻。
一路蜿蜒到4600米海拔的稻城亚丁入口处,原先以为至少会是修缮完成的平整碎石路面,类似于Otway国家公园碎石路面,结果才知道,这只是一点前菜。前菜是4600米海拔开始的5公里尚有形状的泥石块坡路。
高反的表现形式为,无法在海拔高的地方做任何运动,包括以低于平常步行50%的速度步行,都会心慌气短,走两步喘十分钟,更不用提任何你在健身房会进行的高频率运动。这样的进程真的会让人停止思考,除了每秒唯一的一点念想:终点何时才能到达。
五公里的坡地完成之后,登山者开始真正的登山。因为蜿蜒崎岖,登山并没有任何钢筋混凝土的浇筑,而是几块木板,或者几根铁链,挂在参差的山体岩石上,成为了登山者唯一的踏步。从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开始,登山者注定会遇到难以意料的“惊喜”。天空乍阴,风雨袭来,脚下的泥土因为雨水变得更加柔软,石块也更加易滑。不可抗力应该可以此刻被用来形容这样的环境。不过,对于登山者而言,不可抗力也不能成为理由。因为你花了很久才站到了真正的起点。
正式登山开始,石块的高差,出乎你的意料。玩过攀岩的人都知道,手臂不会是唯一的给力点,腿部也会成为送力点。此时,如同动物一般,人类的四肢,全部派上了用场。因为过于陡峭,让人无法看清楚真正的顶。沿途的路人不断在说道,马上就到终点,抬手一指,你以为看到的那一点隐蔽处,就是顶。好的,你继续攀爬。攀到之前你看到的以为的顶之后,猛然发现,你被骗了。
每一次到达新的“顶”,都会有一次痛苦的挣扎。因为已经走的得很远了,但是终点好像也还很远。你会有一种,登山者仿佛没有终点的感觉。
天空变得越来越暗,风雨更大了,远处的雪山已经就在你伸手可触之处,似乎要将你吞灭。死亡的恐惧袭来。
然而死亡却没能带你到达终点。
人生路上几多风雨与笑话。99种死法你想选择哪一种?
我依然选择死在登山的路上。
依旧不停攀爬。不停自我怀疑,不停打击,不停被鼓励,不停再振作。
登顶的那刹那,你仿佛得到了真正的超脱。然而,你突然发现,历经千辛万苦登上的顶,到达的终点,才看到的,三个所谓的被神庇护的海子,景色也不过如此。倒是回头看到环绕四周的雪山,如同神明一般地注视着你,才突然明白,只有路途的煎熬,自我的折磨,才是最有趣的地方。而登顶后,你又有了新的吹嘘点。
人生还是很有趣的。
这就完了?
怎么会呢?
对于登山者而言,没有终点。
因为生命不息,作不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