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奇光异彩 ——雅克·奥芬巴赫与《霍夫曼的故事》
任海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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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被誉为轻歌剧之父的雅克·奥芬巴赫诞生200周年。关于奥芬巴赫,有太多的故事,甚至误解,真是一言难尽。
我对奥芬巴赫真正产生兴趣,是在2015年之夏。那年七月德奥歌剧之旅的第一站,我来到了位于奥地利境内的布雷根茨。这个濒临博登湖畔、与德国和瑞士接壤的小城,因为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同时也是重要的歌剧节)而闻名于世。欧洲的歌剧名城不少,布雷根茨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它有一个壮观的、建筑在博登湖上的巨型露天舞台,现场可容纳近七千名观众。艺术节每两年制作一部歌剧,每届演出二十多场。2015年的新制作是普契尼的《图兰朵》。去之前,在网上查看,得知布雷根茨除了那个赫赫有名的露天剧场,还有其他几处演出场所,排名第二的是节日剧院,期间演出奥芬巴赫《霍夫曼的故事》。就想,一样去一次布雷根茨,就看两场歌剧吧。于是在网上预定了露天剧场的普契尼《图兰朵》、节日剧院的奥芬巴赫《霍夫曼的故事》。说实话,我以前不太重视奥芬巴赫——相比正歌剧,轻歌剧总给人以流行音乐的感觉。没想到他创作的最后一部歌剧《霍夫曼的故事》完全不是这回事。以前虽然也聆听过此剧的CD和DVD,但印象并不深刻。此番现场观赏,导演全新的制作理念,令此剧别出心裁、别开生面,深叹以前有些忽视《霍夫曼的故事》,忽视奥芬巴赫了。那次布雷根茨之行,本来主要是为《图兰朵》而去,没想到《霍夫曼的故事》给我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从此开始关注奥芬巴赫,收集《霍夫曼的故事》版本,当然也重温一些他轻歌剧的代表作。终于到了他诞生200周年之际,感觉真的要纪念他一下了。
1819年的6月20日,奥芬巴赫出生在德国科隆的一个犹太家庭。他的父亲是当地犹太教会堂唱诗班歌手兼年度市集音乐家,后被任命为科隆犹太教堂的经文领读者,同时也是位音乐教师,会教授吉他、长笛、小提琴、声乐等。奥芬巴赫是家中第七个个孩子,顺理成章地他被父亲要求与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学音乐、学乐器。他最早学的是小提琴,但后来喜欢上大提琴,于是转学大提琴,进步神速,很快就成为一名出色的大提琴手,并与兄姐组成演奏小组,在当地社区和教堂演奏,小小年纪就积累了丰富的演出经验。
这里必须要提到奥芬巴赫的父亲,我们简称他为老奥芬巴赫。大家知道,音乐史上莫扎特父子闻名天下,甚至有人说,如果没有老莫扎特发现挖掘了莫扎特的盖世天赋,音乐史上也许就没有莫扎特的名垂史册。同样,如果没有老奥芬巴赫,奥芬巴赫也许一辈子就是一位大提琴手。混得一般,做个音乐教师,或者在乐队里谋一个位置;混得好一些,也就当个独奏大提琴家。如此而已。
在奥芬巴赫14岁那年,老奥芬巴赫终于作出决定,带领家里两个最有音乐天赋的孩子前往巴黎求学,一位是奥芬巴赫,一位是大他四岁的拉小提琴的哥哥。老奥芬巴赫带两个儿子去巴黎,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巴黎当时是世界文化艺术的中心,只要在巴黎出人头地,一定前程似锦。二是在欧洲,长期以来一直有排犹思潮,德国尤甚(也就不难理解二战时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大屠杀),相比之下,巴黎对犹太人比较宽容,比如也是犹太人、也是出生在德国的梅耶贝尔,就是到了巴黎才站稳脚跟,大展宏图,开创了法国大歌剧的全盛时期。
到了巴黎,老奥芬巴赫托人找到了巴黎音乐学院的院长凯鲁比尼,此君原是意大利人,也是到了巴黎才发扬光大成为音乐界的大亨。谁知才一见面,一盆冷水泼面而来。凯鲁比尼说,巴黎音乐学院的章程是不允许接受外国学生的,十年前,年轻的李斯特就成为这个规定的牺牲品。李斯特是什么人物?世界钢琴界的第一人。连大名鼎鼎的李斯特当年都被巴黎音乐学院拒之门外,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奥芬巴赫父子顿感绝望,但犹太人的聪明和随机应变这时候发挥了作用,老奥芬巴赫对凯鲁比尼说,这样吧,我们既然来了,就让小儿子演奏一段大提琴给您听听。凯鲁比尼敷衍着同意了,也算是给点面子吧。谁知奥芬巴赫一曲还没演奏完,凯鲁比尼突然高声宣布,要修改学院章程:“雅各布,你已经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了!”
如此戏剧性的转变真要让奥芬巴赫父子喜极而泣了。虽然凯鲁比尼身为院长,但修改学院章程可不是一件小事。也许,当年因为错失了李斯特,凯鲁比尼不想再重蹈覆辙而被世人贻笑大方?不过,凯鲁比尼肯定没想到,日后的奥芬巴赫并没有成为大提琴界的李斯特,而是轻歌剧之父。
虽然进了巴黎音乐学院,但奥芬巴赫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对学习课程不感兴趣(真正的大天才大都如此),法语又说得结结巴巴,常被同学嘲笑 。十个月后,奥芬巴赫决定选择退学。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入学机会,就这样被奥芬巴赫壮士断腕了,那年他才15岁,真是非常人做非常事。远在德国科隆的老父,鞭长莫及,徒叹奈何。
就这样,一年前兴致勃勃满怀期待来到巴黎的奥芬巴赫,一下子成为了街头的流浪艺人。好在巴黎是艺术之都,凭借着一手出色的大提琴技艺,奥芬巴赫在酒吧、小剧院厮混一阵后,终于进入了巴黎喜歌剧院的乐团,成为一名大提琴手,一当就是三年。这就是巴黎,它不管你来自哪里,不管你以前的履历,它只看你当下的实际水平。
这三年的经历,对奥芬巴赫来说,远超坐在课堂里的收获。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非常喜欢剧院那特有的氛围,喜欢做在乐池里聆听舞台上演员的表演,喜欢感受剧院内观众的互动和反响,甚至那特有的嘈杂声。他以灵敏的嗅觉,发现了可以开拓自己才华的领域,而这个领域,已超过了他手中的那把大提琴。关于奥芬巴赫大提琴的演奏水平,因当时还没有发明录音,我们无从聆听,但他曾创作过两首大提琴组曲、一首大提琴协奏曲以及其他一些的大提琴作品,市面上有CD出版,在我听来是被冷落的大提琴佳作——也许是被他后来轻歌剧盛名盖过了,尤其是那首大提琴协奏曲,生机勃勃,别开生面,大结构虽然遵循古典的三乐章,但颇具新意的是,他在长达约18分钟的第三乐章中,又套了一个快-慢-快的结构,好似在一首大协奏曲中又套了首小协奏曲,旋律极富歌唱性、戏剧性和场景化,预示了他日后在轻歌剧领域的大显身手。
当时巴黎的音乐界,古典形式的大歌剧虽依然有市场,但巴黎的世俗化、奢侈化和五光十色,已需要一种更快捷、更轻盈、更贴近现实生活的娱乐性的舞台表演形式出现,轻歌剧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的,它与起源于欧洲多民族的喜剧演出传统,尤其和法国集市戏剧以及喜歌剧的演出传统有着密切的关系。奥芬巴赫的成长经历以及他敏锐的天性使他很快抓住了这个契机。他在巴黎喜歌剧院担任大提琴手的同时,还在其他几家剧院的乐队中和一些社交名流的沙龙里演奏大提琴,积累了丰富的乐队和剧场经验,领略了各色世俗风情。他还拜法国著名作曲家阿莱维(J.F.F.Halevy,1799-1862)为师,并在1840年结识了当年没有被巴黎音乐学院录取的集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音乐社会活动家等一身的李斯特,从中受益匪浅。终于,他决定放下手中的大提琴,要从更广阔的领域进发了。他开始创作喜剧小品,并且自己指挥在舞台上演出,其讽刺性的喜剧效果很快得到剧院和观众的认可,于是,从1850起,奥芬巴赫开始担任法兰西喜歌剧院的专职作曲与指挥。但怀有雄心大志的奥芬巴赫有着更高的理想,他想创办一家符合自己心愿的、以上演自己剧目为主的剧院。到了1855年,一切水到渠成,他终于获准在巴黎创办了私人剧院——巴黎滑稽剧院(也有翻译为“巴黎意大利剧院”)。
从此,奥芬巴赫集作曲、指挥、导演、脚本编写、剧院经营管理等职务于一身,大展身手,源源不断创作了许多轻歌剧,1855年,他真正的成名作《地狱中的奥尔菲斯》问世,赢得了极大的声誉,接着他又接连创作了《美丽的海伦》《蓝胡子》《巴黎生涯》《格罗什坦女公爵》《佩丽肖尔》《发瓦尔夫人》等名作,不仅在巴黎盛演不断,奥芬巴赫还率领剧院到欧洲的一些著名城市巡演,如伦敦、维也纳、柏林、圣彼得堡等,一时间风靡欧洲,连一向对艺术严格闻名的哲学家尼采,都称赞奥芬巴赫的轻歌剧,“创造了表现幽默的最好方式”。后来以莱哈尔为代表的维也纳轻歌剧、以萨利文为代表的英国伦敦轻歌剧,都是受到奥芬巴赫轻歌剧的极大影响、并在此基础上发展的。甚至进入二十世纪后开始兴盛起来的音乐剧,也是轻歌剧的子孙。
勤奋的奥芬巴赫一生创作丰富,除了器乐作品,舞台音乐作品超过一百部,其中大部分是轻歌剧,被公认为是“轻歌剧之父”(在此需说明,奥芬巴赫当年对自己创作的作品命名为“滑稽歌剧”, “轻歌剧之父”是世人加上的)。能获得如此地位和殊荣,应该是此生无憾了。然而,就像当年人们没有料到坐在乐池里的一名普通的大提琴手,日后会成为轻歌剧领域中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就当人们以为奥芬巴赫将以“轻歌剧之父”告别自己的创作生涯时,他却在最后一部收山之作中,呈现出一种全新的面貌和格局,一派奇光异彩,这就是《霍夫曼的 故事》。
这种晚年大突变大巨变,在音乐史上极为罕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呢?奥芬巴赫本人没有明确说明——因为创作还没有全部完工,他就去世了。而以往的音乐史则把目光主要集中在他的轻歌剧上,对他最后创作的《霍夫曼的故事》,似乎难以归类。在查看介绍轻歌剧的书籍和资料时发现,此作常被忽略。但在我看来,《霍夫曼的故事》在奥芬巴赫一生的创作中,不仅是以一当十,而是以一当百,其艺术价值和成就超过了他以往所有的作品。关于他晚年为什么如此“大变法”地创作出《霍夫曼的故事》,可能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就在奥芬巴赫个人声望达到高峰时,1870年爆发了德法战争,作为出生在德国、成名于法国的奥芬巴赫,一时间受到德法双方的攻击。德国人认为他是在为法国人服务,是“叛徒”;法国人则认为他是德国派到法国的“间谍”,轻歌剧中所讽刺的法国社会现状也被认为是“别有用心”。为此奥芬巴赫带领全家躲避到西班牙,他自己后来又去了意大利和奥地利。尽管他在1871年再度回到巴黎,但地位和声誉已一落千丈。三年后他经营的剧院又彻底破产,几乎沦为彻贫。再加上长年高强度、快节奏的操劳,早年就患有的严重痛风和风湿病越发厉害,使奥芬巴赫的健康急剧下降。几年前还是社会名人和宠儿,一下子迅捷跌落下滑,这种沧桑巨变令奥芬巴赫刻骨铭心。1876年,在美国巡演回到巴黎后,奥芬巴赫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不长了,往事如烟人生如梦的幻灭情绪时时袭来,虽然他还不时地创作轻歌剧以弥补生计,但这只是流水线上的数量增加而已,他决定要写一部突破超越以往所有作品的歌剧。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德国浪漫派作家E·T·A·霍夫曼(1776-1822)。霍夫曼不仅是著名作家,还是位多才多艺的作曲家、指挥家、乐评家和律师,性格独特,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对后世文化艺术界影响很大。奥芬巴赫早年就热衷于阅读霍夫曼的作品,并在他的轻歌剧中已略有涉及。到了风烛残年,奥芬巴赫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霍夫曼的化身,于是决定以霍夫曼为题材,写一部封箱之作。他不是通常的将作家某一部作品改编成歌剧,而是提取霍夫曼几篇小说中的故事,以霍夫曼为主人公,串连创作成一部歌剧,形式上非常独特。
也许是预感到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部作品,奥芬巴赫以前所未有认真和紧迫感创作《霍夫曼的故事》。以往写轻歌剧他往往是一挥而就,但《霍夫曼的故事》几乎耗尽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三年时光。他时时担忧,怕完不成此作,甚至在创作过程中就急切要求试演剧中的片段。直到临终,他才刚刚写完总谱的钢琴部分,并在乐谱上以从未有过的精确度标示出了所有的配器要求。1880年10月5日,奥芬巴赫在巴黎寓所油尽灯枯,衰竭而亡。他的家属委托另一位法国作曲家欧内斯特·吉罗最终完成了《霍夫曼的故事》乐队配器。吉罗非常熟悉和了解奥芬巴赫的创作思路,他的成功补救使得《霍夫曼的故事》于1881年2月10日在巴黎喜歌剧院首演,这也是奥芬巴赫生前的愿望——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开始在巴黎音乐生涯。有意思的是,《霍夫曼的故事》的首演居然成为巴黎瞩目的新闻大事,当时的政府总理率领政府官员亲自出席了首演,场面颇为隆重热烈,奥芬巴赫如果泉下有知,该作何感叹?
《霍夫曼的故事》全剧由五个场面构成,第一个与第五个场面是相同的,中间三个场面不同,因此通常将第一个场面作为序幕、第五个场面作为尾声,中间三个场面分为三幕。
序幕:
德国纽伦堡某酒店,顾客们在饮酒寻乐。酒店旁边是歌剧院,首席女高音斯泰拉正在演出,她托仆人安德烈交给诗人霍夫曼一封信,却被刚进酒店的林多夫(纽伦堡的市政委员)用钱买下——他也在追求斯泰拉。
歌剧院幕间休息时,一群大学生吵吵嚷嚷地拥进酒店,霍夫曼与友人尼克劳斯也从剧院来此休息,于是大学生们要霍夫曼讲故事,霍夫曼在唱过一首民歌风格的克莱因扎克叙事曲后,接着唱她爱上斯泰拉的浪漫曲。这时,他看到了林多夫,就告诉众人,这位市政委员一直想阻扰自己与斯泰拉的恋爱,为此感到很伤心。霍夫曼猛喝了几口酒,醉意朦胧之际,就对大学生们讲起了自己三次奇幻的恋爱经历……
第一幕:
霍夫曼的第一个爱人名叫奥琳匹娅。
幕启,舞台上出现发明家斯帕兰查尼的房间,他与对手科佩利乌斯制作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机器玩偶奥琳匹娅,希望以此发一笔大财。霍夫曼来了,要求斯帕兰查尼收自己为徒。斯帕兰查尼请来众客人,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新发明。霍夫曼看到熟睡中的奥琳匹娅,以为她是斯帕兰查尼的女儿,与她打招呼。这时科佩利乌斯来到,他卖给霍夫曼一副眼镜,戴上这副眼镜,看到的奥琳匹娅更加美丽动人。霍夫曼果然迷上了奥琳匹娅。
客人们纷纷登场,斯帕兰查尼把奥琳匹娅介绍给大家,奥琳匹娅就为大家唱起了著名的女高音花腔咏叹调“木偶之歌”,但唱着唱着,她体内的机器发条渐渐松了,音调直往下滑。见此情景,斯帕兰查尼赶紧上去把发条拧紧,奥琳匹娅的声音又渐渐正常了。见此情景,霍夫曼感到疑惑,友人尼克劳斯告诉他这个女孩是机器人,但霍夫曼被美丽的奥琳匹娅迷得神魂颠倒,不听劝阻,还与奥琳匹娅一起跳舞,乐队奏起轻快的圆舞曲,舞曲的速度越来越快,霍夫曼拥抱着奥琳匹娅跟不上快速的节奏,轰地一下摔倒在地,这才发现曾经的美少女奥琳匹娅已散成一堆碎片,斯帕兰查尼与科佩利乌斯也气得互相指责。众人发出哄笑:“哈哈哈,霍夫曼爱上了一个机器人。”
第二幕:
霍夫曼的第二个爱人名叫安东尼娅。
幕启,德国慕尼黑顾问官克雷斯佩尔家。克雷斯佩尔的女儿安东尼娅在钢琴旁唱起了思念诗人霍夫曼的浪漫曲。克雷斯佩尔走进来,忧郁地看着患有肺病的女儿,想起了同样爱唱歌同样患有肺病的而去世的妻子,劝女儿不要再爱霍夫曼,不要再唱歌了,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霍夫曼来到克雷斯佩尔家,见到安东尼娅,热恋中的俩人唱起了激情二重唱“你永远属于我,我们永不分开。”很快安东尼娅身体疲累不适,医生米拉克尔来为安东尼娅看病,但克雷斯佩尔认为就是这个庸医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怕他同样会害死自己的女儿。霍夫曼也劝安东尼娅不要再唱了,但恼羞成怒的米拉克尔用巫术招来安东尼娅母亲的亡灵,让母亲诱惑女儿继续唱歌。安东尼娅越唱越激动,终于精疲力尽地倒地而亡。霍夫曼与克雷斯佩尔悲痛欲绝。
第三幕:
霍夫曼第三个爱人名叫朱丽叶塔。
幕启,意大利威尼斯。名妓朱丽叶塔的家在运河畔。霍夫曼一边饮酒赏景,一边听朱丽叶塔与友人尼克劳斯的著名二重唱“船歌——欢乐之夜,恋爱之夜”。接着霍夫曼唱起了为失恋而忧伤的“酒才是我唯一的欢乐”。他对朱丽叶塔有了爱意,但尼克劳斯劝他一定不要轻易的一见钟情。
这时,神秘的巫师达培图托上场,他手上巨大的钻石戒指吸引住了朱丽叶塔。朱丽叶塔曾帮助达培图托取得迷上她的施莱米尔的灵魂,现在达培图托把戒指送给朱丽叶塔,条件是诱惑霍夫曼看魔镜,这样就能取得霍夫曼的灵魂(唱“镜子之歌”)。霍夫曼果然上当,轻易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在达培图托的唆使下,为了得到朱丽叶塔,霍夫曼与施莱米尔决斗,把对手击倒在地。当霍夫曼来到朱丽叶塔的房间,却看到朱丽叶塔躺在达培图托的怀里对霍夫曼发出嘲笑。霍夫曼又一次失恋,伤心之极。
尾声:
霍夫曼讲完三个恋爱故事后,场景又回到序幕中的纽伦堡某酒店。霍夫曼的友人尼克劳斯对大家说,其实这三个女性就是一个人——女高音斯泰拉。这时,在隔壁歌剧院演完戏的斯泰拉来到了酒店,但醉意朦胧的霍夫曼没有认出她。在一旁冷笑的林多夫挽着斯泰拉的胳膊,得意洋洋的离去……
在介绍完《霍夫曼的故事》梗概后,有两点需说明。一,有的演出版本将全剧的五个场景分为五幕。我个人还是认同刚才的剧情分幕,因为第一和第五的场景是现实情景,第二至第四场景是回忆部分,是全剧的主干。二,有的演出将第二和第三个恋爱故事的顺序更换。出现以上这些情况,主要是因为奥芬巴赫还没有全部完工《霍夫曼的故事》就去世了,这给后来的演出版本留下了自由度,不过这都是些旁枝末节。
奥芬巴赫《霍夫曼的故事》与众不同之处在哪里呢?
绝大部分的歌剧,都是围绕几个主要人物演绎一出故事,哪怕这个故事长达数年、数十年。《霍夫曼的故事》却是一个主人公的三个独立的故事,如果加上没有进一步展开的序幕与尾声中的女高音斯泰拉,那将是四个故事了。这种开放性的结构更加文学性,在以往的歌剧很少见到,具有开创性。又因为剧中的人物故事亦真亦幻,具有幻想性,因而此剧又被称为幻想歌剧。当然,总体上属于正歌剧的范畴。也就是说,写了一辈子轻歌剧的奥芬巴赫,却在最后一部作品中改“轻”为“正”,这在古往今来的作曲家中,殊为罕见。
正因为有这样的独特结构,尽管剧中人物众多,但在演出中,除了主人公霍夫曼是由一位男高音饰演,四位女角色:斯泰拉、奥琳匹娅、安东尼娅、朱丽叶塔,往往会由一位女高音饰演;四位男角色:林多夫、科佩利乌斯、达培图托、米拉克尔,一般都由一位男低音或低男中音饰演;其他四位男配角,一般由一位男高音饰演。此种情景,在其他歌剧中难得一见。因此,凡参与演出的演员,是很过戏瘾的,当然,难度也很高,尤其是女高音的角色,需具备花腔、抒情兼戏剧张力。即便有这样的综合实力,如果是现场演出,工作强度是很高的,有时会有二三位女高音饰演不同的角色。当然,如果是录制唱片,还是可以做到的。
与如此独特结构和人物设置相配的是,在音乐创作上,奥芬巴赫表现出一种无拘无束的独特超越。他与瓦格纳和威尔第是同时代人,但你丝毫看不出他对这两位歌剧巨人的模仿和顶礼膜拜,他以一种戏谑、轻盈、梦幻、流畅、五光十色的音乐语汇,通过霍夫曼屡爱屡败、亦真亦幻的经历,表达了一种往事如烟、人生如梦的幻灭感,其中的一些精彩的唱段成为歌剧史上的经典,经常会在音乐会上演唱,如序幕中霍夫曼唱的那首民歌风格的克莱因扎克叙事曲、第一幕花腔女高音的“木偶之歌”、第二幕安东尼娅思念霍夫曼的浪漫曲以及幕终前的三重唱、第三幕的二重唱“船歌”等。尽管奥芬巴赫以轻歌剧之父成名,但目前在世界乐坛上,上演率最高的不是他的轻歌剧,而是《霍夫曼的故事》,而且随着现代歌剧领域盛行导演制,强调新制作对歌剧演出的重要性,奥芬巴赫的《霍夫曼的故事》几乎成为这方面的范例(这也是它经常上演的原因之一),而且各种演出制作版本很少雷同,新意叠出,这缘于它的开放性结构和幻想性,使当代歌剧导演有了大显身手的用武之地。因此,奥芬巴赫独特的艺术敏感和前瞻性,需要引起音乐史学界的高度重视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