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主角2019.9.21

世界这么大，每个人却总觉得自己拿的是主角剧本。时间那么长，悲喜，惶恐，忧伤，白天和黑夜，无声地轮换。有意义，无意义，生命不觉已到尽头。

从小到大写了无数感恩的文章，向来不喜，语言在这个命题上显得肤浅虚弱，若是感谢微小善意，谈不上恩情，若是感谢如山恩情，一篇平庸的文章显得廉价。所以不写感谢，只忆往事。

往事一旦回想起来，都带着梦的幻影。我从未想过，走进成年人的世界，我走进了一片茫茫的虚空，都市人的寂寞，没有衷情可诉，膨胀的自我在黑夜里不断地发酵，酿成悲伤再入梦，有几次梦到生病的至亲，眼角不自觉流泪，那个人是妈妈，是知己，是封建家长，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半年前她被确诊，想做手术已不可能，病情发展迅速。转眼已到了中期，她仍然挑剔，吃不下营养品，迅速消瘦，每天肚痛拉稀，慢慢地，腰开始直不起来。79岁，她一直声音洪亮，斗志昂扬，79岁，我不知今年的冬天会怎么过。上次回家，她瘦了，头发也掉了，腰也有些驼，她坐在老沙发上望着我，像小时候一样：“这是别人送的果子，你吃。”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我依赖她，是精神未断奶的孩子。在她未生病以前，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毫无芥蒂地住进医院，每天为病人换尿盆，擦身体。因为是她。

她是老师。回想幼年对我的教育，5岁的生日礼物是《海蒂》，学前班的假期每天背一首诗，小学和初中的假期每周写一篇文章。至今我都记得沉浸在书里的精神愉悦。如果没有书，难以想象漫长的童年如何只身度过。

她喜欢衣服，我也喜欢。她喜欢与众不同，我也喜欢。她心思细腻敏感，而我更甚。

我们有很多不同，我没有掌控欲，只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她为所有人操劳，也多多少少享受权力带来的簇拥。她羞于流露柔情，但渴望被征服。而我只想光明正大地撒娇，去要别人的爱意。但无法否认，不是父母，而是她给了我安全感。

我一度觉得太残忍，也许30岁的时候我能够接受至亲的死亡。可不是现在。如果没有了她，我似乎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也许这就是生活，不是什么都可以硬要的，忍受孤独，忍受离去。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我已经足够幸运，能有半个朋友，半个知己，半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