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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爷

Lvy 2019-09-20 01:22:56

我的姥爷，陈茂材（后更名陈忠和），狮子滩陈氏旺族，福源灏最后一任族长陈雁斌（字写天）次子，从小家风严格，才艺出众，习得古文、绘画以及中国乐器和西洋乐器。后家族落败，从母之意，和长兄参军，入文工团。

我的老情人，总是这么称呼他（与其说是姥爷，其实更像我的父亲）他喜欢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那是我们80的尾巴无法体会的年代，也是我们羡慕的年代。就此不多说。小时候的他，对我很温柔，他会在下班之后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幼儿园门口，也会在我讨厌走路的年纪，背着我上下学，在我被老师责罚后的傍晚鼓励我不要因为年纪小而放弃，他会在被同学欺负整整一年的晚间，看穿我内心的恐惧，像个英雄护着我，然后紧紧拥抱我，在无法入睡的深夜带我去看灯火通明的街道，会在我快醒来的清晨用奶瓶热好人工奶粉（小时讨厌牛奶腥臭，母亲无奶，到后来的玉米羹），他会用他的“私房钱”给我买一切想要的玩具，从不讨价还价，他会带我去看南方鲜有的雪景，他会告诉我各种人间道理（虽然那时真的很不懂），他说他只希望我开心，他说只要他在，孙女和女儿就不会被欺负。太多，他乐观耿直与世无争。

他教我识字，教我画画、唱歌、舞蹈、乐器，还会用蹩脚的川普给我讲美丽的童话，每月定期带我去买书，陪我一起发现世界的奇妙，陪我下棋，陪我去乡下看农民伯伯种庄稼，钓鱼以及水塔上美丽的风景，甚至鼓励我去看望孤寡老人，他让我珍惜朋友，让我坚持去尝试大人们看起来荒谬的猜想………

还记得小时候陪我一起半夜写的作业，半夜还不睡的美术作品以及小学一千字的参赛作文《我可爱的家乡》，在他的引导下居然还得了全世界华人华侨作文大赛的三等奖，那是从小呆呆的我做的最开心的一件事（曾经被老师劝留级，因为上课总是哭，回答不到问题会哭，下课喜欢一个人站在一米来高的栏杆上看远处的树，被同学推下晕倒，哭了一节课，被一个总爱看我们做操的诡异大叔吓哭，被大象滑梯里看到的鬼娃娃吓哭，被一次大姐姐喊去探险看到老奶奶挂在房梁上吓哭，被幼儿园午睡看到的妖怪吓哭………）当校长在大会上说有三个人（记不住其他人了）得了奖，被班主任拉上台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被人爱戴的时期，突然被表扬，突然成为焦点，突然就多了很多朋友……我没有朋友，从小。喜欢和男生打架，因为他们去掀起女生的裙子，脚还被男生踢出了血；还说了分不清男女厕所的男生；还每年去跳懂不起的舞蹈。这些可能都是安排吧，就算如此，数学在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考了50多分，被严厉的数学老师打哭请家长的那一天，姥爷没日没夜的为我补习，最后考取了满分…… 我的姥爷，他从来与世无争，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给你取的名字有个雪吗？不懂，他说“清白是你沉睡的枕头，像雪一般纯洁，像玉一般无瑕。”那就是你，我的“孙女”。

到后来越来越大，自以为看到的事越来越多，开始叛逆，开始偏执的以为他“重男轻女”还有个表弟（他的孙子）在唯一一次（之前他不会，他总是让弟弟让着我，说男生让着女生）在和弟弟打游戏，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作为姐姐，应该考虑下小你五岁的弟弟的时候，”骂他是个骗子，这么多年为了伪装自己重男轻女的情绪，骗我这么多年，再也不想见到他。一个那么要强的男人，哭了。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第一次，看他那么崩溃的诉说对我的爱，妈妈让我跪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大错误。眼泪一下就来了，跪着一直道歉，一直一直。他连忙拉起我，“错的不是你，是没带好你。”

我的姥爷，是一个慈祥且勇敢的人，他的青春献给了他认为值得的人和事。幼儿园的时候，就见过电脑，那个时候还没有微机课，在一个铺着绿色毯子需要脱鞋并且有着旋转椅的黑暗地方，他总会带我去，跟他一起工作，那是最喜欢的地方，他还带我去他们的食堂吃好吃的饭菜、满满当当自贡菜；还给所有的同事说我是他的孙女，还给我拍好多照片。

………………

太多太多。

他的私房钱，全都是我的；他曾经的故事，也只讲给我听；他所有的爱，全部都给了我和我妈。他如今在医院里输血，（后来我妈告诉我他的了癌症，守着他做完手术）他都不告知我，他只说他一切安好，他只跟我说，天气转凉了，多添衣服。他只跟我说，钱不够用了，我还有。他只跟我说“没能看到有个人能代替我去爱你，我不会走。”他只跟我说“你是我的孙女，不是外孙女。”他只跟我说水利万物，而不争也。他只跟我说“没能教会你太多，是我的失职”他只会跟我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的老情人，答应你国庆节，陪你！

曾经不敢去想象

你离开的场景

害怕。还和妈妈一起哭着商量。

但你只说了一句“希望姥姥先走，之后你就去寺庙或者去朋友的养老院，扫地、写字、唱歌、画画、玩乐器。不需要我们。”

你说“人都难逃一死，总有那一天。”

你说“得了病，无需再治。都会痛苦”

你说，总是你说。

我说“我爱你！”

我的姥爷。我会带着你的豁达，你的善良，你的勇敢以及你的故事代代相传。

放心吧，我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