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航员札记 ︳存在者实验计划

距离我的上一个“存在者实验计划”转眼快三个年头了。我记得刚落地那一阵子,有时候清晨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在空气几乎停止流动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枕边传来的舒缓的呼吸声,我会转头望向她,那是我离「真实」最近的地方。脑海中残留的曾经漂泊在外的影像,会瞬间变成虚幻的记忆碎片,像刚做完的一场梦,似醒非醒,模糊不清。
2015年3月份,我在大理呆了二十多天。期间认识一个70后未婚的台湾大叔,他正在进行自己的“100天环游世界”计划。我当时想,这是一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啊,那些我以前只能在网络媒体上看到的“不一样的生活”,现在却真实在我的周遭发生着。2015年的大理,“理想主义之光”虽然只剩微微星火,早已不及鼎盛时期那般炽烈。但起码,它还算是一个出世之地。在那里接触到的各个年龄段的不同形色之人,给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原来生命也能有这么一番体验”。所以大理对我而言,就是新世界的启蒙地标,是一扇通往理想主义的大门,一旦打开之后,就很难再回去了。我曾经也试图往回走过,为了实实在在的真实的生活,但是由于水土不服,还是被“现实”无情踢出门外。我的人生观体系表面上看起来是极其矛盾的,就是当我懒得做选择时,我的心中会有一个上帝告诉我,“这一切早已注定,我只能顺势而为”。我会把很多意外看成是上帝的一种启示,具体怎么去理解每一个启示就看我胡扯的能力了。另一方面,我又是该死的认为“人拥有无上自由”的存在主义唯心论者,而“唯心”必将杀死上帝,这看起来好像是无法共存的。但实际上,如果把“顺势而为”看成是存在主义的其中一个选项,也就能完美地化解这个矛盾体了。所以,当我被现实抛弃时,我的选择是顺势走向另一个极端。
另外提一下,还没去过大理的人无需再抱有任何期待了。这几年由于政府加强对古城的管制,人民路的盛景早已不在,大理的理想主义之光幻灭,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很多都已经离开了,现如今它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业化发达的旅游景点。但苍山洱海还是值得一看的。
受台湾大叔的启发,我从大理回来后,萌生出了一个“1000天环大中华旅居”的想法。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对于一个绝望的存在主义者而言,不太需要过多的心理建设,我只需要想一个可行性方案去实现它。为此我准备了3个月的时间:关闭实体工作室,逐步将自己转型为自由职业者;考虑到工作需求和携带的可能性,我需要采购新的PC设备;准备药物箱以及其他长期必需品;寻找最佳居住方式等等。唯一没做的就是路线规划,我无法去给一个无限自由意识的人做1000天的规划。最后,我背着115升的登山包,手提21寸显示器,没有肩负光荣使命,没有亲友离别欢送,仅靠着对前方未知旅途的好奇与敬畏,在那一年燥热的7月份出发了。

那是我第一次打破常规的生活,进入到与你们平行的另外一个维度。和所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那个时候的我们迷茫,焦虑,不知道路在何方。这样一种行为,他很可能就是在当时情境下对生活的一种逃避,对现实的逃避,对选择的逃避,对失败的逃避,很容易就会被贴上冲动任性的逃避者标签。就像在厦门时曾经有位姑娘对我说的,“你总有一天会回归现实的!”我回答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不知道。”我从2015年7月6日出门,到2017年1月4日真正落地,历时548天。虽然只完成了预期的一半,但在我看来,这并不算是一个未完成的、失败了的、破产的计划,因为它本身并不以功利性结果为导向,它的意义在于这期间的体验,是不是完成了这1000天的KPI根本无关紧要。那么如果你问现在的我,对我而言,它到底算什么,我会回答:“它是一次关于存在的实验计划,是真实发生过的我生活的一部分,是自由选择的产物”,并且,我目前正在进行着第二个实验计划。
一个多月前,我向朋友们发出正式通告,说我要“修仙”了,不接受任何打扰。我的朋友们一开始也不以为然,他们才不关心这个家伙到底想搞什么鬼,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生活中诸多“无用口号”的其中一个,不必认真。但当我真的长达一个月闭门不出之后,他们才开始意识到,这个家伙是真的要成仙了。



这个计划的产生,是我那长期饱受“虚无感”以及“无意义感”折磨的内心重新燃起的一种对生活的渴望,是在深渊里不断下坠的过程中一次偶然也是必然的触底反弹。我必须从散漫自由的泥潭里脱身,我必须打破那些自欺欺人的幻象,我必须允许风将千丝万缕的思念带走,让它游于山河之间,让我囿于昼夜星辰之下。
我开始制定规律的作息并严格遵守;坚持锻炼,希望能有一个更加精神的状态;拒绝社交,拒绝一切娱乐活动,需要我开口说话的只有楼下菜市场大妈以及我家猫;每天安排极少的时间工作,绝大部分时间用于修复自卑、创作、丰富自身知识结构……以上这种生活,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有50多天了。刚开始的半个月,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宗教式的狂热当中,毫无感情的、麻木僵化地执行着自己下达的生活律令。我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并且内心坚定这样的日子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一个月过后,当狂热退去,孤独感再次袭来,我还是会感到难过。不同的是,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任由负面情绪将我吞噬,我能很快将其消化,然后继续投入到我应该做的事情上。这种自律,是长期以来我都一直渴望拥有的,是我理想中与自己相处的最佳方式,但在经历过无数次尝试之后,一直失败未果。最终,我在这场冠以“修仙”的实验中找到了。这是值得我花一生的时间去践行的。
但我还是想要给这次实验加一个2年的期限,灵感可能来源于草帽海贼团。在他们进入新世界之前,也经历了2年的封闭修行。唯一与之不同的是,他们有一个“约定之日”,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在2年后的约定之日与伙伴重逢,以更强的状态应对之后的挑战。我没有属于自己的约定之日,这两年内会发生什么,两年后我又将如何,我不知道。可能会想要出山干一番事业,或者重新上路,或者就维持现状继续仙下去呢?不管怎样,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之后,我并将不同。
另外,为了使整个过程更具仙气,我买了一本高中时背过的《道德经》,作为内功心法重新修过。这个所谓的“存在者实验计划”,其实就是我拿出自己的“在世俗中必须有所规划的、稳步向上的人生”来做实验,通过一些反常规的行为选择,去探究它会有一些怎样不同的结果。更通俗的讲,我是在胡搞我的存在,来满足我的好奇!它的理论基础来源于以萨特为代表的正统法式存在主义学说,下一篇我们就来讲讲存在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