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拉维夫到雅法丨新与旧，虚与实

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很多人都知道这句谚语，

但不知道它其实是一句犹太谚语。

从雅法去特拉维夫的捷径，就是沿着地中海边走，凭着初来乍到的新鲜劲儿，天还蒙蒙亮就扯着疲惫的身体奔赴海边，然而自诩方向感很好的我忘记了，太阳既然在东方升起，我又为什么凭空想象它会出现在西边深邃的地中海上……

果不其然，期待许久的日出，早就藏在城市的建筑群背后，漫射了许久光线才舍得露出头来，并在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空，被迫苏醒的城市仿佛还沉醉在梦里，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比太阳未出时更加静谧，除了海水变得有些澄蓝之外，无所事事的鸽子们一如既往在地上啄食，晨跑的人脚步亦未有半刻停歇……只有游客还怔怔的停在原地，为这值得纪念的光景惊叹着。

这一刻的雅法和特拉维夫，如果从海上看，一定就像海市蜃楼一般，美得虚幻。

一百多年前，回到圣地的欧洲犹太移民们急于建立自己的家园，他们选择了雅法旁边这片近海的“土丘”。20世纪初，恰逢包豪斯建筑风格在德国大行其道，大批师从勒•柯布西耶，埃里希•门德尔松的徳裔犹太建筑师回归，带来了新兴的包豪斯建筑。这种现代主义风格讲究美观实用，十分贴合急需建立大量住宅建筑的移民城市……于是就有了今天屹立着4000余栋白色建筑的“白城”。

从南边的阿伦比街一直到北部的雅孔河两岸，从西边的地中海海岸到东边的贝京路，这些被灰白泥墙、水平屋顶包裹的干净整洁的白色盒子里，住着特拉维夫大半的居民。

以特拉维夫第一任市长Meir Dizengoff名字命名的迪岑哥夫大道，就是白城的精华所在，陈列城市建筑历史的包豪斯中心被安插在一幢不怎么起眼的建筑中，周围咖啡馆、艺术品商店、买手店、餐吧都着整齐划一的白，给人无比舒适的自在。

从迪岑哥夫中心往南，沿着乔治大街走，就能到达特拉维夫最大的市场【卡梅尔市场（Camel Market）】。Camel是旧约先知以利亚的神迹之山，有的译作伽密。

卡梅尔市场最初是“也门人的葡萄园”，犹太人在此定居之后，开始掌舵改建并取得了不少成绩，所以彼时当地的阿拉伯农民还在附近开辟了另一个市场竞争，让这里一度成为特拉维夫市中心民族关系紧张的根源……好在冲突已经过去，如今的卡梅尔市场，是城市公共生活的核心，以各种各样的中东美食冲击初来乍到的味蕾。

虽然规模不如耶路撒冷的马哈尼耶胡达市场，但安息日前后的卡梅尔市场依旧处在异常繁忙的状态中，五彩斑斓的新鲜蔬果铺、充满异域风味的香料摊、刺激五感的甜品蛋糕店、还有花样繁多的商店出售服装鞋履、首饰背包。

想一想，那些来自各大农场的奶酪蔬果此刻簇拥在这里，晚上不知上了谁家的餐桌？我们这些来自远方的过客，在家乡时不愿走进菜市场去精挑细选，不愿跟人讨价还价，此刻却沉醉于铺满整个摊子的车厘子，在堆如一座座山丘的香料前一次次徘徊，恨不得尝尽每一个看不懂名字和食材的街边小食……世界隔着山海，人心隔着种族与肤色，但这里是个市场，来来往往的是为生活奔波的人，走走停停的都是眷念生活的人。走过市场，就像穿越了整个特拉维夫的人间烟火。

而一离开市场，旋即又被特拉维夫的活力包裹。

穿过著名的罗斯柴尔德大道，拐向不知名的街巷，走过特拉维夫大犹太教堂、博物馆、画廊、以及混合着各类欧亚风味的餐厅……那种专属海滨城市的动感面貌从地中海边一路向内蔓延至白城，一度让人忘记身处中东。而且，尽管这里的街道和建筑是欧式的，但随处可见的色彩鲜艳的涂鸦、彩虹色的骄傲旗帜、攻伐相对的党派横幅和标语，都表现出浓浓的美式生活氛围。

在一个被穆斯林和极端宗教氛围包围的世界里，特拉维夫的叛逆大胆让人有捧腹大笑的荒诞之感。

比如特拉维夫人似乎格外钟情饱受争议的墨西哥画家弗里达·卡罗，从雅法的跳蚤市场、艺术家工作室到新城区的精品小店，都能看到这个画家那幅经典的一字眉自画像。

城中雕塑和艺术品许多出自以色列先锋艺术家IIana goor，这位出生于提比利亚的女艺术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周游列国，然后将偶然拾得的灵感和材料汇聚在作品中。雅法老城里有一个以她名字命名的博物馆，几乎囊括了现当代艺术的表现主题和材料。

你能透过展厅里那些从非洲偏远村庄带回的元素中看到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从艺术家的雕塑中感受到母亲和孩子、宗教和信仰之间交织的关系；甚至还能欣赏到来自远东的瓷器、古老的农具、未知动物的头骨……当然，长期在美国发展的艺术家，也将许多今时今日的议题做成“艺术”，比如以意向化的呈现方式表达对压迫女性和性侵儿童的抗议。

或许对一些人来说，IIana goor的作品直接得让人难以接受，但艺术家做的任何比喻无论如何残忍，投射的都是无比真实的现实。这个博物馆就在雅法老城的入口处，距离海边不过几分钟路程，即便在高温天里，为空调而来的观者都寥寥无几。

我坐在三楼的平台上，看着那些被艺术家之手加持过的作品，脑中不自觉兴办了一场盛大的观念派对，湛蓝的天空中传来机械轰隆隆的声音，橙红色的滑翔伞越过头顶，海上孤帆由远及近，只有那座召唤了无数船只的红白灯塔，静静地守在原地。

我想，这是我迄今为止看过最美的风景。

从博物馆出来，被一家小店的明信片吸引。明信片上绘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大胡子穆斯林牵着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他们的头顶驾着一道曼妙的彩虹。6月是美国的骄傲月，也是全世界同性恋者的“嘉年华月”。特拉维夫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几乎以一城之力，独自举起了中东独树一帜的彩虹旗，每年还引来数十万人游行……要知道这个城市的人口也不过38万。

时间进入7月，但横幅彩旗都还在原位，留给熙熙攘攘的游客做个拍照的背景。

世界要大同，首先就得尊重不同，否则，耶路撒冷的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要是看到横七竖八地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的年轻人们，心里恐怕早将伤风败俗、有伤风化、世风日下之类的话骂了不止一遍。莱布尼兹说：凡存在皆合理，有时候固执地去寻找事物存在的理性依据只会给本就平庸的生活添堵，探索本源是哲学家和科学家的事，平凡的我们只需要给予更多的理解，兴许就能创见出无与伦比的连锁反应。

图文/如是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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